第一百五十八章 峰回路轉
“父、父親……”她喊道。似乎在求救。
然而莊國棟卻不理會她。
他揮揮手,“還不快出去,在這裏是要丟人現眼抑或如何?”
莊宛寧坐在一邊,一言不發。莊雨凝實在難以相信,她才剛享受了一下指使人做事的滋味,可如今她父親卻要將她眼看到手的權力搶回來?
剛才情況分明不是如今這樣的!
“不,我不走!”莊雨凝喊著,在抵死掙紮,“父親,事情不是剛才我說的那樣,是莊宛寧她……”
“還直呼長姐姓名?”莊國棟挑眉,隨後就讓兩個人抓住了自己她們,將她與沈姨娘‘護送’出門去。兩人幾乎是被拖離了宅院,即使不停呼救,卻也無人理會她們。
她們一走,整個院子登時靜了下來。
莊宛寧拿手帕捂住嘴咳嗽,卻沒將手帕露出來。很快,屋子被收拾好,莊國棟走近她。
“謝過父親,”莊宛寧起身就要行禮,莊國棟受了禮,當即說道:“你往後可不要這樣了。”
他神色冷冷,全然不似對這個女兒有半點感情。莊宛寧點頭,“我會的,多謝父親垂憐,宛寧感激不盡。”
兩三句話說完,莊國棟就也離開了清遠軒。
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幾人都有點反應不及。
一直旁觀的紅袖皺起眉,正想問什麽話,卻見莊宛寧幾番咳嗽,隨後她用來捂著嘴的手帕,一手抖就掉在了桌上。
誰人都能看見,那手帕上沾了血。
小姐居然咳了血?什麽時候的事情?
墨竹大驚,連忙上前去扶住身體虛弱正在瑟瑟發抖的小姐:“小姐?你如何了?”
莊宛寧搖搖頭,“我……沒事。”
可哪裏是沒事?她還強撐著,似乎想站起身來。
今日這一趟無妄之災的確是了結了,然而她們卻讓小姐傷了身,甚至還吐了血?——墨竹分辨不清對錯,但這時候卻覺得很難受。如果不是莊雨凝來鬧,小姐的病,恐怕也不會成如今這樣。
而且,若非她們做得還不夠好,小姐怎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幾個丫鬟上前來,攙扶著莊宛寧回到內室。她們都是女流之輩,走了頗長一段路,才成功走回臥室中去。
莊宛寧倒在床上,一看就知她全身乏力,顯然剛才根本是靠意誌力在死撐。
紅袖將藥捧來,這個性子爽快的丫鬟,這時候也不禁皺眉:“小姐來,喝一口,或許就會好了。”
莊宛寧依舊穿著那套華美精致的衣裳,但這時候放鬆下來,幾乎連手都在發抖,活生生詮釋了外強中幹四個字。這時再沒有人不明白了:大小姐剛才隻不過是為了不讓莊雨凝做得太過,才死死撐著,連咯血都不敢讓旁人看見。
人人都沒有想到,原先那麽健康的小姐,不過是病了一回,就成了如今這個模樣。真正是病來如山倒。
紅袖不忍,“小姐不要動手了,奴婢來喂藥給小姐吧。”
莊宛寧這時也沒什麽力氣反駁了,她淡淡一笑,“好。”
說完,她就閉上眼,紅袖一口一口將藥吹涼,喂給她。
喂完以後,自有旁的丫鬟去收碗,這時候墨竹卻問道:“小姐,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二小姐怎麽突然會來,還有、老爺……”
她問著問著,就低下頭來。
說到底,是沒有人相信,莊國棟會來管內宅的事情。何況,管家的事情,還是他本人允許的……
“自然不是了。”莊宛寧閉著眼,看著就像是安寧的樣子:“你以為,他當真有那麽好心?”
今日之事,不過是必然。
她知道終有一日,莊雨凝和沈姨娘會抵不過貪心,來搶她手裏有的東西。可是她警告了她們,兩人還來得這麽快,她就想不通了。——想必,還是因為她病了的緣故。
直到如今,她對付二人,都隻不過是在靠武力恐嚇,或者仗著自己占了道理。
於是她一旦病了,她們就趁她病要她命,想將管家的權力搶回來。而莊國棟會答應,隻是因為他當真以為,兩人是誠心悔改而已。
莊宛寧慢慢地將這些話說出口,隨後墨竹不由得問道:“那老爺、老爺他……”
這丫頭終究是心存一絲善念,不希望人有壞心。
莊宛寧聳肩,不甚在意:“是我讓人去將他請來的。外間的所謂風聲如何不重要,如今婚約一日未解,他就不會對人太壞。”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莊國棟對她們誰都沒有好感,誰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利益,他就願意相信誰。
莊宛寧毫不留情,掀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外頭風聲再怎麽傳,也隻是風言風語。隻要不到我的婚約被廢那一步,莊國棟就不會真的將我禁足。”
這毫不掩飾的真實。她諷刺地想。
幾句話說完了整件事,莊宛寧最後道:“去將我藏在樹下的賬本和印章挖出來吧。”
一個小丫鬟應了聲,她一離開以後,屋裏就陷入了寂靜。
紅袖張了張嘴,她腦子轉得最快,如今就道:“大小姐……所以,若非二皇子在,我們這一回,會是如何?”
莊宛寧依舊在笑,眼神放空,一看就知道她不在意。
她道:“若是沒有這婚約在,隻怕我手裏的一切,也早就被人搶了;而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手握大權,吃好穿好。我們全府人的生死,都維係在他和我立下的婚約之上。現實就是如此,你們不必吃驚。”
紅袖喃喃地說著:“那豈不是說……”
她依然很懵懂,而莊宛寧直接用最殘忍的話打斷了她。
“他是皇子殿下,我討好了他,就有獎勵;若我討好不了,那就是另一個下場。”她道。
這或許就是她由始至終,不能真正接納他的原因。
她無法接受,這種要討好旁人才能活下去的生活。即使有人多番粉飾言辭,說那是琴瑟和鳴,那是高高在上,她都始終忘不了,兩人之間不平等的地位。
就好像那是一條吐著舌的毒蛇,她要騙自己那是一條烏黑亮麗的批帛,都做不到。
墨竹不忿,“可是殿下那麽喜歡小姐……他不會不喜歡小姐的。”
“不會?”莊宛寧笑笑,“這世間最飄渺的,就是人的感情。”
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她忘卻所有,在他身上感覺到的觸動與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