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幾番挑畔
但才沒多久,皇帝的臉色卻又沉了下去。
他人已到中年,喜怒反複,上一刻被人哄得天花亂墜,現在卻又不高興了起來。展舒眉察言觀色,連忙道:“雖如今戰爭財罷,國庫空虛,不宜開戰……”
皇帝點頭,“你有什麽辦法?”
他不久前才對戰突厥,老臣們皆心中有數,知道國庫裏,恐怕是沒有多少餘錢,可以打一場仗了。國力虛耗,一直都是大薑易敗的原因之一。
展舒眉道:“兒臣手下有兩千私兵,願為國家效勞……”
兩千兵馬!眾人一驚,這雖然算不得什麽,卻已經算難得了。甚至有人立刻倒向了展舒眉:說不定日後登大位之人,是背後有蕭家的他……
皇帝驚喜:“果真?”
展舒眉自然應下。
書房中眾人又是出謀劃策,他們大多能言善道,很快皇帝就平靜下來,再沒了開始時候的震怒。
最後,幾乎沒有人記得一開始諫言的展舒煜,反倒又提起了展舒修。
若非當今皇帝好戰,展舒修也不會這麽好出頭;要知道,不是每個皇帝都會青眼一個常年呆在邊疆的兒子,何況他的出身還那麽糟糕;偏偏,展舒修碰上了好運氣。
展舒眉步出大殿時候,幾乎眾人都圍上前來奉承他年輕有為,能力挽狂瀾,他甚至幾乎蓋過了展舒修的風頭;而站在一邊落魄的展舒煜,則幾乎沒有人理會他了。
情況如何,顯而易見。
有人甚至歎道:這幾年陛下身體越來越差,每下愈況,不知未來登上大位的,又會是哪一位皇子?
幾個大臣奉承一番後,自然就和他們分道揚鑣;這時候展舒眉才近去展舒煜身邊,後者冷哼一聲:“你今日可真是搶盡了風頭。”
展舒煜最近說話越發陰陽怪氣,也就在皇帝皇後麵前還掩飾一二。
加上他覺得展舒眉剛才肯定是早有預謀,所以一點都不想說話。
但展舒眉自然不會放棄,他眯眼而笑,“皇兄誤會了,我隻是想幫皇兄解燃眉之急罷了。”
他向來能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今奉承一二,對他來說還不算什麽難事。展舒煜被他說得舒服,這才稍稍冷靜了下來。
可是展舒修冷笑一聲:“你今日派兩千兵馬,若不是早有預備,那還能是如何?”
這是來砸場子的了。
宮中人人皆知,展舒修就是塊冰凍了的爆炭,看上去冰冷無比,實則發起脾氣來,比誰都厲害,是從軍中就有的脾氣,誰都不好惹。
展舒眉嘻嘻一笑,卻並不是想打圓場:“皇兄所言,莫非是瞧不上這些兵馬麽?”
展舒修道:“怕是私兵!”
私兵一詞出來,展舒眉立刻心中一冷。他親娘姓蕭,如今這些兵馬是誰的,一目了然。也就是皇帝剛才在氣頭上,才沒有問起而已。
他知道,是圓不過去了。
於是展舒眉目光冰冷,望向展舒修,麵上卻笑:“皇兄且不要管這兩千兵馬,從何而來。單問皇兄一句,這些兵馬,皇兄可管得過來?”
一言既出,一觸即發。
展舒眉這話,竟然是在挑戰展舒修的權威!
要知道,這可算是他安身立命之本,放眼整個大薑,就沒有幾個人說二皇子不會打仗,誰要是說了,那肯定會被人當成笑話。
可如今,展舒眉竟然敢如此挑畔於他,是多麽大膽的人,才會這麽說話?
路上寂靜。
兩個皇子各自的隨從,俱都靜了下來不敢出聲,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們可不想惹事。
展舒修卻沒有當場發火,隻拿眼去淡淡看著展舒眉,“為何不能?”
連展舒眉都是一愣,他幾乎以為展舒修接下來就要對他發火,然而如今,他也隻得回答了:“上一回皇兄確實是大勝而歸,班師回朝,然而如今邊疆情況凶險,皇兄未必能應付得了……”
他展舒眉是什麽樣人,哪裏不會看菜下碟子,如今見展舒修不發火,他自然也不能表現得太決絕,為了麵子上過得去,他就做出一副關懷兄長的態度來。
聽上去,當真是溫情脈脈,他如果這般做派,那麽展舒修哪裏還能挑剔於他?
可是展舒修從來就不是會顧及場合麵子的人,他冷冷一笑,看上去當真嚇人:“他們哪一回不是來勢洶洶,一支軍隊的決心,難道還能決定戰爭的勝敗不成?”
這話說得太無恥,展舒眉愣了一刻,雖然展舒修這話肯定有錯,可他的戰績擺在那裏,就是最好的證明。一時間展舒眉臉上發燒,竟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沉默尷尬無比,他這時恨不得打剛才的自己一巴掌,他為何會說出那樣的挑畔話來?
展舒修更不言不語,仿佛根本不在意,展舒眉問了他什麽。
於是展舒眉隻得賠笑:“皇兄言重了,既然如此,還望皇兄大勝而歸。”
雖然他心下氣極,然而麵上自然還要畢恭畢敬;這樣的花言巧語,他隨口就能說出來一筐不帶重複的。他這般奉承,展舒修卻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似乎並不領情。
這是他這位皇兄的慣常狀態,他冷若冰霜,若是外冷內熱的那種還好——但他也同樣油鹽不吃,從來都不會對誰表態,旁人甚至還因他的軍功,要反過來奉承他。
展舒修道:“我也這樣想。”
說到邊疆,他臉上的表情才放鬆了一點,直引得展舒眉想吐槽:難道那風沙刮臉的邊疆,還有什麽引人垂涎的東西不成?
但展舒眉不知道的是,展舒修為人生冷,不大懂處世之道,他曾身在邊疆多年;
而京城,不但有一個不是親生的母妃,還有一個時常挑剔他的父皇,甚至有一群兄弟相爭,比起群狼環繞的京城來,他會覺得邊疆親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再覺得親切,那也就是一刻的事情而已,那裏說到底也不是什麽世外桃源,隻要有人,這世上真沒什麽清淨地可言。
展舒眉很快看到,展舒修的神色又冷了下去,幾乎與平常無異,神態冰冷,幾乎可以形容為: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