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回到江南
小棲的父親老盛,跟著大姨夫妻倆在堂屋裏坐了整整一晚。
關於小棲的母親鳳英是永遠也饒不開的話題。
三人相看淚茫茫。
有時候,生死是不得不麵對的事情。
小棲的母親走的時候才30多歲,非常年輕。
她的生命就這樣停滯了。
後來,聽父親說,她本來被選拔到江蘇省籃球隊裏麵,但是外婆心疼這麽個小幺女,舍不得讓她去受苦。
好壞沒有讓她去南京城。
若是命運在那一刻真的能選擇,她去了南京城,進了江蘇省隊,打上了籃球,再過幾年退役,安排了工作。
那個年代能代表省裏打籃球,該是怎樣的榮耀。
就像一口桂花糖糕含在嘴裏怕化了,但是不管你怎麽小心都是會化的。
成長所不得不麵對的就是分離。
不是以這種方式便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外婆外公的寵溺,並沒有保存母親的平安一生。
哪怕做了親上親,父親也沒有護佑母親的周全。
在疾病麵前人力該是怎樣的弱小!
命運的力量,人似乎某一瞬間的努力而顯得那麽弱小諷刺。
後來,當父親那個時候父親還有另外一種身份就是他是母親的表哥。
那時候,小棲的奶奶生病,走不了親戚,去不了外婆家,就委托父親替她走這一趟親戚。
父親搖著小船兒走到母親的那個小村的時候,母親前來迎接。
隻需一眼,父親便認定了她是此生要找尋的姑娘。
跟著表哥父親見了一麵,父親便一見鍾情,愛上了這個表妹。
便是此生非她不娶。
這趟短暫的走親戚,父親甚至是舍不得離開。
據父親說小棲的母親,他的這個表妹長得非常漂亮,膚色白皙細膩,個頭高挑,一對粗 黑的大辮子,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宛若一汪清泉,甘列而清甜。
沒有幾日,父親便返回自己家中跟奶奶說了自己的心思。
奶奶聽到這個情形,這鳳英這孩子,奶奶是知曉的,這孩子修養好,為人和善,對人客氣,品格好,又是自己的外甥女,這親上親的親事,奶奶自是高興。
等到奶奶痊愈後,寫上父親的庚帖,又帶上聘禮,這一次帶著父親帶上媒婆親自去了外婆家。
這一船的聘禮,直壓的船身吃水 很深。
外婆知道奶奶來了,這親上親的親事,如何能不好!
兩家便是張羅著親事了。
一頂八抬大轎將母親接到了夫家。
為了避諱,特地走了旱路。
這新婚的生活自是甜蜜,然而沒有多久父親便要離開了,他要相應國家號召去支援大西北的建設。
成家立業對於男人來說這是人生不能繞開的話題。
對於新中國,父親自是希望能夠建功立業。
然而對於母親來說,結婚後現實卻是殘酷的,父親被打成右派。
天灰了!
十年分離,一個在西北的戈壁灘上勞動改造,一個在江南照顧身體越來越差的奶奶。
對於婚後的如此狀態,如果重來小棲甚至在想作為母親的鳳英,她可會後悔?
小棲跟母親的唯一溝通渠道就是夢境。
甚至在夢中她都沒有來得及問過母親的心意。
當然也不知道那是怎樣的。
小棲知道母親是大家的小姐,她出生的時候家境十分的好。
母親前麵還有一個舅舅,但在解放前夕,戰亂頻發,土匪出沒的時代,那位剛滿月的舅舅還是被綁票了。
綁匪一張口便是2萬塊大洋。
縱使家境優渥,但是2萬塊,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拿出手的。
外公東借西湊,還有典當了家裏值錢的人,好不容易湊齊了2萬塊大洋。
等到趕去的時候,那個舅舅已經沒有了氣息。
人財兩散,是最後的結果。
外婆哭的恍惚,那一年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熬過來的,許久許久外婆都是坐在門檻上看著外麵,看見孩子都以為是自己的小兒。
“我們再生個孩子吧。”外公柔柔的跟外婆說道。
後來有了小棲的母親。
外婆格外疼愛,自己更是寸步不離。
外公是有手藝的人,他是遠近聞名的家具人,純隼牟結構。
那些個大戶人家,置辦家業這是必不可少要買那王家的家具。
也是不愁生意,那散盡的家財沒有幾年又將家業掙了下來。
這家裏的傷痛似乎也慢慢的變淡了。
外公置辦了上百畝的田產。
這小日子似乎也漸漸的好些了。
在家裏麵唯一不足的便是沒有個男兒。
一個長姐,一個幺女是存活下來的。
後來解放了,外公也因為病情而去世了,隻留下外婆一個人和小棲的母親。
似乎認了一個遠方的堂親作為自己的兒子,當然那個堂親,小棲知道的就更少了。
隻是婚後跟小棲的母親聯係的很少。
這些事情的消息都是通過父親的隻言片語小棲有了一點印象。
而她自己卻根本就不知道,對於大姨更是不知。
在給外婆,掃完墓之後,墳前的訴說,這才將小棲帶到了那個父親和母親在一起的時代。
江南的一切對於小棲來說陌生而新奇。
上墳歸來,父親帶她去了另一家。
那邊是父親的哥哥家,小棲應該喊大爺。
大爺、大媽,還有三個哥哥。
這是小棲記憶中第一次看到江南農村的樣子,一切都很新奇。
一望無際的平原河流,與西北的風光不同,到處都是小塘小河。
那河裏有小魚小蝦小河蚌,很是好玩。
跟讓小棲開心的是還有許多小夥伴們,這些夥伴們對她的態度似乎更加溫和也很有禮貌。
這一年跨過長江,便是來到了南京。
這是父親真正的家鄉。
爺爺奶奶都埋葬在這裏
自然第一件事情還是上墳掃墓。
這是每個人都不能避開的話題。
上墳,掃墓,寄托哀思,希望親人能夠知道自己的思念。
今年親戚眾多,一家接著一家的走。
有大爺家、二爺家,三爺家,四爺家,五爺,小姑家……
這隻是長輩的部分,光是小棲平輩的哥哥姐姐們怕是有著快上百人。
小棲這才知曉,原來江南她的家是個大家族……
這一家家的走了下來,每天都是這家吃了去那家,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家族的年景。
這一切對於小棲來說都是新奇的。
一天一家。這一轉眼就都過去了半個月。
江南水暖山清,太湖吳儂軟語。
小棲第一次見識的家鄉的美好。
南方的冬天陰冷潮濕,但沒有北方淩厲刺骨的風。
這也是小棲這一生都喜歡上那江南冬天綿綿細雨,這是小棲此後一生魂牽夢繞的地方。
她是江南人。無論此生以後漂泊遊曆到何處,哪怕她在別處或者是帝都的生活的時長早已超過了再江南的時間,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北方人,她都固執地認為自己就是江南人。
似乎這個就是小棲的母親給自己靈魂深處的交匯是的。
她記得父親說過,也隱約的聽到江南的姐姐們說,母親一直想回到江南來。
或許這就是母女的交融。
或許從小棲還在娘胎的時候,這個靈魂深處的願望便已根植在小棲的靈魂深處。
或許這就是血液裏的東西,這就是骨子裏的東西。
你是江南人是千年來家族傳承的烙印。
一度小棲認為,她是帶著母親的靈魂和願望生活著的。
她的家族,知書達理,謙卑有度,而不會像以後許多年小棲工作後所遇到同事之類。
暴發戶,或者是曆史機遇個人努力到達了這個很高的位置。
但骨子裏還是那種粗俗野蠻的談吐,不知禮,不知義。
疾言厲色,若是做到了99/100 有1/100的不完美。
便會抓住這百分之一的錯誤,把你罵個狗血淋頭,你所有的努力與認真將會不再存在。
小棲實在是太溫和了,實在是不適合這個職場狼群的野蠻,她活該被淘汰。
或許是有了父親的嗬護,有了整個家族的疼愛,她的成長似乎變的很慢,她是妥妥的被寵著的。
在江南,在她這一輩,小棲是最小的孩子。
又沒有了母親,她更是整個家族都嗬護的小寶貝,小心肝。
話說江南到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有米糕點心。
那桂花糕是小棲的最愛。
轉眼小棲這也六歲了,是該好好讀書的時節了。
這好時光總是短暫的,過年的時光,一日接著一日,過得極快。
又該到了父親不得不返程的時間了。
家家勸慰父親將小棲留在江南,一個大男人帶著這麽個孩子,在那條件艱難的大西北,終不是個事情。
一個男人心懷祖國,立誌要做一些事情是好的,但孩子這麽小跟著他受罪,實在是沒有必要。
再說小棲的母親也是到了大西北後才把命都給丟到那裏了。
生病是原因,或許大西北的條件太差,母親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一時間適應不了,也說不清。
這一番番的勸說下來,父親也躊躇再三。
“這孩子你隨便挑哪家,我們每一家照顧小棲都不再話下。”這是大爺的話。
“我生養了7個孩子,再多小棲一個,誌勝你就放心吧。”大媽摟著小棲一臉舍不得的樣子。
小棲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大媽是愛她的。
江南諸地父親都看了看,諸多親戚周邊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