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傳世的筆
這是他的負擔,也是他的支撐。
場裏另外幾個婦女也做了些吃的,給老盛端了過來。
“老婆子做了點飯,你好歹也得吃著點,你不心疼自己,你還得心疼孩子。”書記說道。
誌勝一句話不說。
這周圍的人都看著有些害怕。
接過碗勝埋頭大口的吃著,邊吃著飯,便淌著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
此刻也濕了衣襟。
咽下了最後一口飯,誌勝找老婆子要孩子。
這老婆子說道,“孩子是無辜的,你別生氣啊……”
誌勝點著頭,老婆子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抱了過來,似還擔心著。
誌勝抱著孩子,眉眼之中竟然全是微笑。
眾人瞧著也沒什麽事,也都四散開來。
誌勝關上了門,合衣斜靠在牆壁,懷裏抱著娃兒,輕聲道:“小棲,從此就剩咱們了,你要乖乖的,平平安安的長大……”
誌勝這一晚上,都是把孩子摟在懷裏。
孩子在誌勝的懷裏,也是睡的踏實。
一夜裏昏昏沉沉的,誌勝睡得極淺。
還有工作呢,場裏的造林任務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
有些事情,場裏的人都不敢問。
大多數都是靠書記處理。
但有些急事,尤其是技術方麵的,書記吃不準。
又不得不問。
這山上的造林任務緊,終於來了愣頭青。
“你看這2000棵苗子,怎麽拉到山上去?”
此刻場裏已經沒有多餘任何運輸工具了。
“是啊,還有工作。場裏正在春季造林呢!”誌勝似乎清楚了。
老婆子把娃兒接過來,說道,“長長,你去山上的吧。有我們幾個老婆子輪流著照顧娃兒呢。你就放心吧,娃兒受不了罪。”
“還有生產呢,今天幾號了?”
“今天5月7號了。”
“場長,其實大多數生產都按照您之前的指示安排好了,就是這最後一批造林,遇到了許多困難……還得上山去……”
“還有好多事情。都等著你拍板呢。”這人轉言道。
說了原委才知道,這山上的兩幫人都已經打起架來了。
原因是為了載種的方法。
誌勝收拾工具,拿著地圖,將孩子交給場裏的父女後,就急忙上山去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
人生三大悲劇:“少年喪父,中年喪妻女,老年喪子。”
誌勝是幸運的,但他也是苦命的。
人生的三大悲劇,他已經經曆了兩個。
常人說,生死隻在一瞬間。
的確如此鳳英就這麽走了。
在他們剛剛團聚了一年的時候,就這麽走了。
鳳英從發病到死亡,隻有五天。
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身材高挑,為人和善的人就這樣沒有了。
誠然,這就是命運。
醫療物資條件的落後。讓人麵對生死的時候更加的無助。
誌勝謝第六天便投入到生產工作中。
在這忙碌中,他才可以忘記這份難以言說的苦難。
工作和孩子,沒有了鳳英的幫襯誌勝,誌勝感到異常的艱難。
在絕望中尋找希望。
或許人生就是這樣,不斷的通關。
過了半個月,附近的農民看著娃兒可憐,牽來了一隻母羊。
這讓他給孩子的飯碗。
孩子覺得羊奶膻,很長一段時間都喝不下去。
那幾年是異常艱辛的歲月。
好不容易弄到了糖,娃兒才算能養活了。
還不止這些。
中秋節後,江南發來電報。
母親過世了。
也就是小棲的奶奶過世了。
誌勝又奔波回到江南,趕去奔喪。
六個兄妹們見麵了,在靈堂裏大家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唯一缺少的是小六。
這一年,對於誌勝來說,他最親的兩個女人都走了。
一個是妻子,一個是母親。
都走了。
這已經不是淚水所能說清楚的事情了。
唯一安慰的是,家裏的幾個兄弟聚在一起。
這也是他們姊妹六個人第一次聚到一起,第一次去照相館拍了照片。
當小棲再一次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是對父親的無限思念。
人的命運為什麽會這麽悲壯?
即是這麽艱難場裏的造林任務也是沒有耽擱,順利完成。
等到11月份的時候,小棲的外婆過世了。
誌勝趕去江北奔喪。
入殮埋葬後,是個漫長的冬天。
這該是什麽樣的場景?開始什麽樣的痛等到這一年痛楚的凝結。
這一年三個最親的人都走了。
這一年,對於誌勝來說,是悲愴之年。
從鳳英開始,三個最親的女人都走了。
誌勝都不知道他該怎麽度過這最艱難的歲月。
人到中年,麵對這命運的坎坷。
還能做些什麽?
“五哥你回來吧,你自己帶著孩子也不是個辦法,大西北這麽艱苦自己,你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太苦了。向領導申請調回來吧……”
“我申請下吧……”
半年後,誌勝接到一份電報。
這份電報是保密局發來的。
地址這一欄目上隻留了600號基地這一行基地。
關於600號基地,曾有一段時間諱之莫深。
這個基地誌勝是知道的。
這個基地所在的沙漠與誌勝接壤,隻是邊界處接壤了300公裏的沙漠。
整個邊境都是架起高高的鐵絲網,那上麵還通著電。
沒有特別的事他們都盡量避免走近。
他隱約知道,這裏承載著很重要的機密。
但卻不想,今日自己會與這個地方有關。
這身電腦沒有說其他的直說是請他前去。
沒有事由,沒有人名。
誌勝是忐忑著踏上西區的列車。
小棲如今不用再完全吃奶了,可以吃點米湯麵糊了,她留在了江南,大媽照料。
誌勝隻身前往。
他心裏隻是隱約的趕到這是大事。
母親喪事的時候,妹妹還說通知老六回來。
偶爾都是老六寫信來,也從未有過地址,如今怎麽通知他都不知道。
這一家人的全家福還是老六考上紅花大學那年拍的。
那個年頭,去拍張全家福,可是大事。
是全家走了50裏路去鎮上拍攝的。
這就是家!
從那之後,誌勝去了西北,小六上了紅華大學很少再回家,最近一封家書是大學畢業分配了工作。
說響應國家的號召,從事了光榮而艱巨的工作,說他的目標是響應學校的號召,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還寄回了三個月所有的工資,說是讓母親買個收音機可以聽廣播,多了解了解外麵的事情,多了解了解國家的大事。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這封信怕是讀了上百次。
奶奶將這信放在自己的懷裏婆娑著。
嘴角裏帶著笑。
“如今小六也成才了,是為國家工作,出席了,你們父親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奶奶邊笑邊哭,邊哭邊笑,那笑容中閃爍的是晶瑩的淚水。
她這一生沒識幾個字,但在舊社會多少次躲過日本人的追殺,自己將這7個子女拉扯大。
如今自己最小的孩子都為國家工作,奉獻自己的力量。
作為母親經過清朝,經過抗戰,迎來新中國。
她的一生是平凡而偉大的!
母親將這封信壓在自己的枕頭底下,說這樣她睡的踏實。
一晃十六年過去了。
極少小六的訊息。
這封信就成了母親全部的牽掛。
如今母親歸塵了。
這份信老五誌勝收著。
他隻是隱約的覺得這封電報或許跟小六有關。
家裏兄弟姊妹7人,隻有他沒有訊息了。
自己隱約知道,小六每次寫的信組織上都要審查過的。
他們兄弟情深,血濃於水,就是這個樣子。
曾經的孩童,如今的大人,天涯各異。
不管分別多遠他們都是一家人。
不管多久他們都互相牽掛著。
這就是親人的含義。
誌勝從懷中掏出那支鋼筆,本是在小六考上紅花大學的時候給他的。
但他卻是拒絕了,說這支鋼筆本就是上海的三爺給他的。
誌勝說:“那個時候小六還小,你讀書厲害,考上帝都最著名的大學,不容易,這個應該給你。”
小六卻哭了。
誌勝隻覺得奇怪。
半天小六說道,那個晚上家裏做決定讓誰讀書的時候,其實自己是醒著的。
“4個哥哥都說誌勝聰慧,應該讓他去讀,他一定能讀出來。然而隻有五哥你堅決反對,說是我年級小幹不了什麽農活,再說自己年紀大了,自己就是適齡的時候沒書讀的,小六剛到年紀,如今解放了,就應該按照年歲接受教育。哥是我自私了,我讀的書都是你應該讀的書。咱們兄弟7個,我知道你天資最聰慧,這個書本來是你的,你若是讀下來也能考上紅華大學的……”
“說什麽呢?我這不連蹦帶跳的讀了金陵大學麽……”誌勝笑言。
“可你都是賺夠了工分,選擇了不收學費的,也沒有想過自己想幹什麽……你數學好……你都是跳級,我……我資曆淺我也想跳級但……但成績並不好,隻能……隻能下苦功夫,你若有我的條件讀書,你定是比我讀的好,你定是江南省第一名,而我是第二名……”
“說什麽呢,第二名怎麽了,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更別單行我,這有什麽關係,不都是學習麽,能學習就好……”
“哥這支筆我不拿,但我帶著三爺的囑托,我到了帝都會好好學習的……我也是為了你學習……”
“好……你好好學……”車站邊誌勝將一尼龍袋雞蛋遞給小六。
這是全村人聽說小六考上帝都的紅華大學全村人湊的。
誌勝將這支筆再次揣入懷中。
說起這支筆,原始有一段原委。
盛潤澤是誌勝上海的同族遠親,他是全族人的驕傲,他是洋務時期選派出國留洋回來的。
傳聞這支筆是清朝末年著名的朝廷大臣李大人送給他的。
很是貴胄。
誌勝清楚的記得那年還沒有解放。
三爺夏天的時候來到村子裏。
誌勝摘了一堆果子拿衣襟兜著,本是打算去換書讀的,碰到了三爺。
三爺故意討要果子。
誌勝把果子都給三爺了。
那三爺問道,為何願意給自己。
誌勝說三爺是讀書人,讀書人最尊貴,理當如此。
“可我沒有書給你換來讀……”
“沒關係,我還可以上山再去摘果子,還可以換書……”
三爺哈哈大笑,接過遞來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