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好疼

  黑暗如同母親的雙手,溫暖地想她張開懷抱,將她溫柔地包容和接納。


  即使是在意識不清楚的夢中,她卻還是忍不住一直掉眼淚,那種悲痛欲絕幾乎是籠罩在整個病房的上頭,揮之不去。


  丁小夕做了很多夢,零零散散的,記憶卻是都是和媽媽有關係,到了這一刻,她想,如果媽媽在自己的身邊,知道了她所遭遇的一切,一定會非常難過,正如她現在這樣難過一樣。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點滴管裏麵吊著藥水,她不知道那是什麽藥水,她有些疲倦地在枕頭上轉過頭,看到病床前站著的一個人。


  病房的光線很暗,或許已經是晚上了,隻有床頭一盞燈,窗戶有厚重的窗簾遮擋著,分不清晝夜,可是她卻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背影。


  他已經換了衣服,或許隻是脫掉了外套,因為他隻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他的手腕上麵有一寸已經被包紮過了,應該是醫生處理過的傷口,她心中一動,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翻騰。


  他修長的身軀靠近在落地窗前,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麽,燈光下,映出了他淡淡的影子。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應該是陪伴著他的未婚妻,她剛才那樣激動,又是打又是鬧,她差點就忘記了,宋麗瑾還懷了他的孩子。


  腦海中倏然飄過這樣的想法,她隻覺得痛不欲生,她已經受夠了,鬧夠了,等到再一次醒過來,才覺得疲倦,從未有過的疲倦,到了這一刻終於是知道無法挽救。


  她是真的受夠了,如果愛情非要建立在這樣多的痛苦之上,那麽她要來到底是做什麽?如果她的愛情是要讓自己最好的朋友承受這樣的痛苦,那麽她要來做什麽?

  人生還不就是那麽回事?每一個人都不過是命運的螻蟻,顛沛流離,跌跌撞撞,到了最後也不過是被磨平了棱角,等到兩鬢蒼白的時候,或許有一個願意陪你看夕陽落下的人,才是最平淡的幸福。


  他不會是那個人,她知道。


  她想起有一首歌叫做《心如刀割》,真的是心如刀割。


  “隨便你們想要怎麽樣……我知道我那是刑事罪,故意傷人,我很早之前就已經不想活了,我覺得我很懦弱,我豬狗不如,我看著自己的好朋友為了遭遇到那樣的待遇,我卻隻能躲在黑暗裏麵發抖,沒有勇氣站出來,到了如今,我再也沒有麵對她的勇氣,我很想見到我的媽媽,早一點見到她,也是一種幸福。”


  他仍舊站在那裏,沒有動彈,沒有說話,整個人仿佛是一尊雕像。


  “我還是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那麽無情地奪走了末希的一切,我也會毀滅掉她最在意的一切,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都會毫不猶豫潑過去。”


  說著這樣的話,心到底有多少的痛,或許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她這個是時候是真的很想要死掉,恨不得馬上就死掉。


  人家都說,冷暖自知,她是真的隻有自己知道。


  “你可以走了嗎?我不想見到你。”說完這句話,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可是眼角卻依舊是有淚滑落,浸濕了白色的枕套。


  她和這個男人終於沒有了任何的關係,橋歸橋路歸路,還有什麽關係?那就是那一層最最虛偽的兄妹關係,她一直都認為這一場噩夢,可是現在夢要醒了,多好。


  “我不會讓你有事。”裴煜夜的聲音似乎是非常的冷靜,她聽到他說:“你放心吧,你不會有事情。醫生說你過度激動,又沒有休息好,血糖太低才會暈倒,你好好休息,你放心,你一定不會有事!”


  最後一句話,就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是在安撫病床上的她,還是自己。


  丁小夕不知道裴煜夜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算不算是一種承諾?可是他還有承諾可以給自己嗎?沒有了,她可真是癡人說夢!


  而他說完那句話就掉頭走出了病房,她睜開眼睛,視線有些模糊,卻是依舊可以清晰地看著他拉開病房的門,走廊裏的燈光照進來,淡淡的白熾燈影勾勒出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他似乎是在那光線裏停頓了一秒鍾,真的隻有一秒鍾,極快,可是她感覺到了,她的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那一刻,她居然還在期待他會轉過頭來,可是沒有……


  他頭也沒有回,終於是走出去帶上了門。


  她應該相信裴煜夜絕對有那個實力,因為第二天封維諾就告訴自己,宋麗瑾不會追究任何責任。


  她已經毀容了,可是不會追究任何責任,這實在不是她的作風,她應該是對自己恨之入骨,她居然沒有追究自己的責任,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她很好,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受傷,受傷的人是趙末希。


  她在留院觀察了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就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可是她沒有離開醫院,她去另外一個病房看末希。


  她整個人瘦了一圈,曾經那個小的沒心沒肺的趙末希是徹徹底底的死掉了,就死在自己的眼前,死在那個胡同裏麵。


  聽醫生說,她每天都很安靜,就這樣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那一顆已經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枝發呆。


  整個病房安靜得讓人難受,趙大鵬雖然每天都會來,但是畢竟要處理公司的事情,所以安排了一個特護在照顧她,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看到她推門進去,倏然站起身來,看清楚是她之後,才微微欠了欠身,然後很安靜地退出了病房,還帶上了門。


  “末希。”她在床邊坐下來,伸手輕輕地拉住她的手,她的手一直都非常漂亮,柔若無骨的樣子,可是到了如今,卻是有點骨瘦如柴,她沒有理她,丁小夕並不意外,自顧自繼續說道。


  “末希,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以前關於我們的點點滴滴,你還記得嗎?”她看著她,嘴角突然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輕輕地唱了一句:“我的左手,旁邊是你的右手,我一直在你的左右。”


  趙末希的手突然動了動,丁小夕卻仿佛是絲毫沒有感覺,繼續說:“可是我知道,一直在我左右的人是你,而一直在你左右的人其實並不是我。末希,我是一個很懦弱的人,我做很多事情,都要思前想後,可是很多時候,我卻又衝動的沒有一點腦子,所以你一直都在替我收拾爛攤子。”


  “我聽趙叔叔說,他要把你送到法國去,末希,你就要離開我了,可是我卻是很開心,因為你跟我在一起,你隻會有麻煩,你不會有幸福,我覺得我把你的幸運都帶走了,而把麻煩都帶給你了,你離開我是好的。”


  她鼻子一陣一陣泛酸,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和她這樣安安靜靜說話,她想要讓自己控製好情緒,可是還是忍不住哽咽了喉嚨:“末希,如果可以,我願意把我這一輩子所有的幸運所有的幸福都送給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公主,我這一輩子能夠認識你,是我的幸運。”


  要是換了以前,她說了這些話,趙末希一定會跳起來拍她的頭,然後一邊笑眯眯的十分享受,一邊嗤之以鼻的說:“太肉麻!”


  可是如今,她也隻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丁小夕覺得很難過,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在她麵前流眼淚,所以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最後實在是忍不住隻能站起身來,就往門口走去,可是等到她的手一觸及門把,身後突然有一陣輕微的女聲,是真的很輕很輕,可是她聽到了。


  “我記得。”她竟然也唱了一句,“我的左手,旁邊就是你的右手,我一直在你的左右。”


  她在也忍不住,一把拉開了門,就走了出去,等到房門一關上,她已經跌坐在了門口,失聲痛哭。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疼,胸口疼,卻都仿佛已經是麻木,她到底還會有怎麽樣的感覺?這樣的日子就仿佛是煉獄,她什麽時候才會跳出來?


  有人蹲在她的麵前,輕輕地捧起她的臉,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這幾天她已經暈倒過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都仿佛是突如其來,讓她措手不及,她幾乎是分辨不清楚,那一一次暈倒的時候,是誰抱起她送到病房叫來醫生的,就像是這一次一樣,黑暗徹底來臨之前,她還沒有看清楚麵前的人到底是誰。


  封維諾伸手輕輕抱住了她柔軟的身軀,她的臉色蒼白,就像是一個紙做的娃娃,隨時都會隨風飛走,他抱得越發緊了,他知道她這些日子有多難受,他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她的一隻手垂在了床側,白皙的皮膚下,清晰可見細小的血管,脆弱得像是一根小指就能捅破。


  或許隻有他明白,她比趙末希更難過。她是真的生不如死。


  有醫生進來,拿著一份檢查的報告,向他微微頷首,“封先生,丁小姐著段時間頻頻暈倒,第一是因為血糖低,受了刺激,不過還有一個原因,她懷孕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胎兒會保不住,您看……”


  他整個人猛然一怔,一時間隻覺得呼吸急促,整個人站不穩,彎著腰一手捂著胸口,一邊大口大口喘息,醫生見他如此激動剛想要說話,忽然就聽到病床上昏迷的人模模糊糊地呻吟了一聲,他頓時伸手示意醫生噤聲,扭過頭去,卻隻瞧見丁小夕眉頭微蹙,幾不可聞地喃喃:“裴煜夜……”


  她的眼角似乎是有淚水滑落,“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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