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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三十二章 非召章越回京不可

  汴京內城呂府。

  呂惠卿升至翰林學士后便換了新居。

  現在呂惠卿也是起居八座的人物了。

  其弟呂溫卿拿著厚厚一疊的名刺和拜帖來至呂惠卿的面前。

  呂惠卿隨手拿起來一翻便放在一旁。

  呂溫卿道:「自兄長升任翰林學士后,這拜帖名刺便越送越多,儘是一些趨炎附勢之徒!」

  呂惠卿道:「當初你在山谷時,這些人便巴不得你看不見他們,又是這些人,你上了山了,就怕你看不見他們了。」

  呂溫卿道:「這些人當初沒少眼熱妒忌兄長,甚至多在背後編排言語,幸虧兄長完全沒將這些人放在心上。」

  呂惠卿道:「不是沒放在心上,只是大丈夫當立奇志,追隨王相公變法為先,余者皆不足道。」

  當初王安石看重曾布而稍稍冷落呂惠卿時,他可不是這麼說的,眼下提了翰林學士,對方又是那個『護法善神』了。

  「除了王相公,當世也唯有兄長可與之相提並論了。」

  呂惠卿搖頭道:「這我可不敢當,至少還有一人。」

  「誰?」呂溫卿剛想追問。

  呂惠卿拿出一封王雱手書遞給呂溫卿道:「王大郎君又要我辦臟事了。」

  呂溫卿看手書後問道:「是魏繼宗?曾布?」

  呂惠卿道:「官家命我與曾子宣一起根究市易之事,你去見魏繼宗一面,只要他肯改口說是曾子宣授意他污衊市易法,他要什麼我給他什麼。」

  呂溫卿知道兄長暗恨曾布很久了,之前為升任翰林學士一直隱忍著。呂溫卿道:「此人與曾布相善,我怕魏繼宗不肯改口。」

  呂惠卿冷笑道:「那便連魏繼宗一起收拾!」

  ……

  曹太後宮中。

  官家聽聞曹太后所提仁宗留下的宰相,心底頓時想起了幾個人選。

  高太後向曹太后問道:「太皇太后所指的可是身在洛陽的司馬光?」

  曹太后微微點頭道:「他可以算一個。」

  官家聽了司馬光的名字便不想說話。

  曹太后對官家道:「眼下天下百姓甚苦於青苗錢,免役錢,還請陛下罷之!」

  官家聞言沉默了。

  曹太后,高太后與他說了不止一次。但官家仍是堅信王安石變法,他也知道兩宮太后及他們身邊人的產業,也受到了波及。

  官家道:「好教太皇太后曉得,變法是為了利民,而並非為了苦民。」

  曹太后道:「我知道這王安石確實是有才學的臣子,但是怨之者甚眾,陛下若真是要保全他,不如讓他出外一段時日,再為天下百姓選一個能明白事理的宰相,等過一段時日再召他回朝。這樣既是保全了王安石,也保全了新法,更保全了祖宗天下。」

  官家細思曹太后的話,抬起頭看著對方白髮蒼蒼的樣子心知,這一番話絕對是肺腑之言,從他這個皇帝的角度來考量,也是從如何治理好這個國家來考慮。

  當初仁宗皇帝駕崩后,曹太后曾執掌過天下,對於如何治理國家有自己一番見解,她也是為了穩固趙氏基業的角度來考慮。

  不過官家心想一罷王安石,又能有誰來接替這個宰相?

  真讓司馬光當宰相,恐怕不到一日之間,就把新法全廢掉了。

  官家垂下頭道:「祖母,百官群臣之中唯獨王安石能夠為國家橫身當事。」

  】

  曹太后聽著一聲祖母,不由幽幽一嘆。

  而就在這時一旁的岐王卻道:「太皇太后之言實乃至言,陛下不可不思之。」

  官家聽了勃然色變大聲道:「難道是朕敗壞了這個天下嗎?那汝來作這個官家好了!」

  岐王聽了也沒有防備官家突然會爆發說了這一句,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地道:「陛下,何至於此疑心臣弟。」

  說完岐王生生地落下淚來。

  岐王身為高太后次子,官家的親兄弟一直都是住在宮中,之前有大臣說岐王這麼大了該出宮了,可是高太后不肯。

  官家對外則說,這是周武王待周公之義。

  不過話說回來官家與岐王從小還是相處得不錯,兄弟間感情甚篤。

  但兄弟感情好是感情好,疑心又歸於疑心。

  在這個場合下,官家突然爆出這一句,頓時將他心底的懷疑暴露無遺。

  高太后與曹太后也是不能出一詞。高太后喜歡次子不假,但同時她們這一支是小宗入大宗當了皇帝根基著實淺薄,在官家沒有子嗣的情況下,留個次子在宮裡也是防個不測。

  但誰知道如此舉動,令官家對自己母親和兄弟都生出嫌隙來。

  當年宋太宗高梁河大敗后乘著驢車逃跑,在情況不明下,將領們便擁立侄兒趙德昭為帝。

  宋太宗要免去攻下太原的賞賜,趙德昭在將領的慫恿下便建議,先賞賜了太原功勞,再處罰幽州戰敗之罪。宋太宗當場就飆出一句,待你當了官家,再來賞賜眾將士不晚。

  逼得趙德昭事後拔劍自盡。

  從宋太宗再到當今官家,帝王的心思都差得不遠。

  高太后不出一言轉頭淚泣,官家見此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他也不知說什麼好,告罪之後便獨自離開了曹太後宮里。

  官家回到宮裡后,也是一夜輾轉反側,後悔自己之前失言,傷了母親和弟弟的心。

  不過話已是說出,再是如何後悔莫及也是無用了。

  看來唯有先依著意思罷了王安石,正好文彥博也是求去,王安石不在,那也不用異論相互攪了。

  官家對文彥博也是心煩。

  二人要留同留,要去同去,可二人走後,二府由誰來挑大樑?

  同時新法也不能廢除。

  官家迷迷湖湖之間想到了曹太后之前所說仁宗皇帝留下的宰相。仁宗皇帝一向有知人之明,所選拔的富弼,韓琦都是人品才幹足以肩負天下的宰相。

  當然還有司馬光,可是司馬光政見太過迂腐了,與新法相抵觸,那麼還有誰呢?

  既如太后所言明白事理,又是仁宗皇帝器重的大臣呢?

  官家模模湖湖間突然夢見了先帝趙曙。趙曙似聊天一般與他道,當初曾與他說過一日經延之後,仁宗皇帝曾與他說過,蘇軾,章越都是他留給先帝的人才。尤其是章越若經過磨鍊,可以是宰相才。

  官家轉而醒來想到,至於嘉右六年制舉后,章越蘇軾二人入三等,仁宗皇帝也對曹太后說過,朕為子孫得兩宰相。

  官家想到這裡心道,莫非曹太后指的是章越不成?可是章越資歷不夠,岳父吳充也是宰相,而且如今他還在平河湟呢。

  這日官家見了呂惠卿。

  官家見呂惠卿前日得了曾布奏事,說呂嘉問為了避免事情敗壞,所以暗中讓人將市易司的桉牘都拿回家去篡改,所以懇請官家張榜募集厚賞告密之人。

  官家當即同意讓曾布去張榜。

  而呂惠卿早已命呂溫卿去誘使魏繼宗倒打曾布一耙,結果被魏繼宗拒絕了。

  呂惠卿又親自去民間察看,看看說的有沒有與魏繼宗說法出入的地方,結果也沒有。

  呂惠卿又聽說曾布張榜的事情,連忙密告王安石,說如今只有治魏繼宗,看看他說辭有沒有錯漏的地方。

  王安石欲收榜文,可是看到曾布貼的是皇榜於是作罷。請皇榜的事乃曾布自作主張,並沒有事先告訴王安石。

  官家聽呂惠卿奏事,見他說的市易法之事與曾布出入極大,不由訝然。

  呂惠卿直接挑明了,根本沒有曾布所說的事。官家心想,同樣是一件事,怎麼兩個人說的完全不同呢?

  官家道:「你們說辭出入,即是如此,朕讓你們同處去查,免得一人一辭。」

  官家的言下之意,你呂惠卿和曾布說辭不同,那麼必然有一個是在欺君,到底誰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官家看著呂惠卿,呂惠卿卻一口答允要與曾布對質。

  官家心底也如明鏡一般,這呂惠卿雖有才幹,卻好妒多忌,為宰相怕是……

  官家問道:「河湟可有消息?」

  呂惠卿道:「啟稟陛下,章越已是河湟接連大捷!他讓木征盛裝具服而出,當面招降羌人。羌人皆無戰意,多是望風而潰。」

  「其兵馬順勢追之,將俘來的蕃人皆賜予衣食錢帛放歸之。羌兵皆無戰意,而我軍對青唐也是圍三闕一,圍而不打,同時也任商隊僧人出入青唐城自由。」

  官家聽了心想,章越獻平河湟策,先易后難,先熟後生,如今桃州已平,看來平青唐也是指日可待。

  官家道:「你擬一道聖旨給章越獎其忠勇,讓他速與董氈議和。」

  呂惠卿低下頭,他巴不得章越在河湟呆的天荒地老,最好永不回朝。

  呂惠卿心有十幾個竅,他想官家突讓章越與董氈,是否要召他回朝,或要罷王相公的相了?

  數日王安石奏事,對方力保呂惠卿,官家且信且疑。

  官家又召曾布相見。

  曾布將市易法弊病一一道出,還道呂惠卿欺騙官家,自己不願與他共事。

  見官家沒有反應,曾布心底叫苦,自己這一次裡外不是人,當即求罷去他三司使之職。

  官家不許曾布辭職,反而告訴曾布自己要命開封府拿問魏繼宗。

  曾布聽了幾欲暈過去了,他知道必是呂惠卿在中間耍了手段。

  曾佈道:「臣才薄不能勝任,陛下若欲根究市易法,唯有召章越回京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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