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喟歎弗如
無人顧及雲袖的臉麵,雲袖自然也不會再留下來丟人,從花廳出來之後也不管時間的早晚直接就下了玄清境,頭也不回的走了,但也因著雲袖走的及時沒有聽到後來的言語。
隻是雲袖走時沒有帶著月惜兒,以為她在玄清境不會有事,醒來後自會自己回去,而洛秋玄等人又以為月惜兒是與她一起走,也沒有在意,因而無人知曉月惜兒是怎麽消失的,又是在什麽時候消失。
除夕夜信合與尚行兩人不但沒有勸回洛秋玄反而還心安理得的留在了四重天與洛秋玄一起過了個節,雖然最後以洛秋玄的離場而結束,但因此不必去應對那些一個個不知活了多少歲的老家夥們,兩人還是比較滿意的。
這兩人悠哉的誰也沒有將洛河帝君的惱怒放在心上,仿佛他們勸不回去才是正常,兩人閑聊之後分開,信合又悄無聲息的去找了今日為洛秋玄傳話的小妖。
這一夜萬家燈火皆不同,人間百態又大都以團圓為主。
月惜兒的醉言時的那一句帝君姑父在無聲之中透露出她們對洛秋玄好是建立在他千帝門少主的身份上的,哪怕是到此時此刻她們也認為他仍是千帝門的少主,不是擁有妖族之力的北淵大帝洛北淵,亦不覺得他與千帝門的紛爭是真的敵對,更或者那些他得來的也不過是千帝門故意的謙讓!
無人看到他的努力與決心,亦無人想起當初離開千帝門時最後那一劍指向的是誰。或許在千帝門那些自高自傲的人看來,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小孩子鬧脾氣的小打小鬧而已。
這樣的認知讓洛秋玄很不喜。洛秋玄看著偌大的玄清境,隻覺心裏一陣空落,以前還有火麒麟和他作伴,如今縱使這裏妖物成千上萬也沒有給他沒有半點溫暖!
或許這裏真的是需要一個女主人了!洛秋玄這般想著下了玄清境又出了四重天,看著空茫的天地,略一遲疑,選了一個方向而行
他走的不快,於虛空之中漫步,腳下是蒼茫廣闊的海域,漆黑的夜仿佛能給他為數不多的安全感,卻也將他的身影襯得更加孤寂頎長。
他走的也不慢,不說瞬息千裏卻也有百裏,隻是天地之大仿佛沒有能讓他落腳的地方,心底那僅剩的一點溫暖也在中土大地
洛秋玄的腳步在虛空中微頓,看著西南的方向,短暫的遲疑之後,向著西南方邁步而行,片刻後看著那猶如大鵬展翅的山脊,腳步不自覺的快了幾分
整個墨羽山都沉寂在黑夜中,這一方天地的寂靜遠離了塵世的喧囂,猶如它的主人般超然世外,縱使遠處偶爾傳來爆竹在空中炸裂的聲音也不能侵擾他半分。
洛秋玄與往常一樣直接上了後山的玉華院,隻是此時的玉華院與他處的漆黑安靜不同,此時的玉華院是燈火通明的,隱約還能聽到說笑聲。
洛秋玄的腳步一頓,遲疑了片刻剛要轉身離開,裏麵就傳出一個朗朗的笑聲“你看這人來了卻不進來,莫不是被我給嚇著了?”
齊鳴道人接道“你當初確實對他凶了些”這般說著,玉華院的大門卻已打開“既然人都來了,過而不進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洛秋玄聞言沒有遲疑,直接進了玉華院,此時的院中置了一桌酒席,齊鳴道人與鍾道子相對而坐,在他們下首還有兩個英俊少年,洛秋玄的到來讓兩個少年起身,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禮,退至一旁,鍾道子沒動,齊鳴道人讓人另添了副碗筷,招呼洛秋玄坐,此時已過子時,對於洛秋玄在此時過來齊鳴道人有些詫異卻也有心疼“你來的剛好,陪著我們一起守歲”
洛秋玄落座,對著鍾道子微微點頭以示敬意,對著齊鳴道人卻是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師傅!”
鍾道子微微眯了眼,目光在他身上細細打量了一圈,輕笑了一聲“多年不見,你這性子倒是越發的冷了,怎麽?自立為帝在之後連架子也長起來了?”
洛秋玄整個人都是冷寂的,看著他的眸子不帶半分溫度“我隻想問前輩一句,當初你是否早就知曉她不會死?哪怕是跳下鳳凰台也能活著走出來?”這話他本不想問的,問了便更顯的自己的蠢,若是不問又一直縈繞在心頭,讓他如鯁在喉,再加上當初就連玉虛子與齊鳴道人都出了手,卻沒有鍾道子的蹤跡,但根據之前鍾道子對白隙爻的種種便覺得可疑和不解,除非……答案似乎就在嘴邊,偏偏還想從他人口中證實。
鍾道子斂了笑容,目光之中亦是帶了幾分的冷“你想她死?”
洛秋玄的眉頭一皺,他問這話隻是覺得自己為她傷心難過了那麽多年十分可笑而已,與她的生死無關!
“不是就好!”鍾道子目光直視著他,問的毫不客氣“怎麽覺得自己委屈了?這些年日日被折磨的日子不好受?”鍾道子淡淡的哼了一聲“可當初若非你魯莽行事,她就不會被逼得跳下鳳凰台,也不會在時隔多年之後才能走出來!”更不會鬧到那般地步!
當初他已經將一切算好,哪怕再多一個月他就可以將她的誓言封印!可無論是再次刺激慕千雪也好,還是大鬧婚禮都逼得白隙爻不得不一步步走向了死亡,是的,他也曾經以為是死亡,他花了那麽多的心思為她尋得的那一線生機也曾在鳳凰台下斷裂,他以為那句“生亦鳳鳴,死亦鳳鳴”應得是後半句,卻沒想到在時隔多年後竟給了他那麽大的驚喜。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他有,便不能在鬱離子拿著鳳凰令對他的時候還執意出手幫她,更不能因著一時意氣為她引來更為沉重的包袱,所以當初他退了,任由她跳了鳳凰台,那一刻無人知曉他的掙紮痛苦與無奈,亦無人能夠理解他為何能對白隙爻費盡心思卻不能在最後護她周全。
“你自己也跳過鳳凰台,你以為鳳凰台下的罡風是好相與的?!”就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證能活著走出那凜冽的罡風,還知曉?他若是早就知曉還能讓自己傷心沉鬱了那麽多年?!此時這事由洛秋玄以質問的口吻提起,讓他頗為不爽!
洛秋玄默,無人能料到跳下鳳凰台的人還能活著走出來,他不該拿此事去質疑的!洛秋玄在釋然的同時也無法否認不管他之前的作為還是之後的傷心都是自己一人的獨角戲,那人的悲與喜都是與他無關的!
他輕笑了下,舉杯自罰“是我唐突了,前輩莫怪!”放下酒杯轉向齊鳴道人“我已應了千帝門外掌使禦思雲家的親事,屆時還望前輩能夠參加!”一句話將他之前的猶豫全部打散,無論是誰,又存了什麽目的,他都不想再與她有任何關係!
有一句話月惜兒說的是對的,雲袖待他的那份情是一心一意的,隻此一點便足矣,其他的,包括今日月惜兒之言他也可容忍!
洛秋玄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吃了一驚,齊鳴道人看了眼一旁因他這話而冷笑的鍾道子,沉聲道“為何?你何時應的?”
洛秋玄在話出口的那一瞬反而讓那因著信合的話而起的浮動心也跟著沉寂了下來“前兩日剛應的,前來跟前輩說一聲”既然已經應下了雲家的婚事,他就不該有反複的心思的。至於今日月惜兒所說的那信使尚未回去無故失蹤的事,他尚未放在心上,更不知此時遠在四重天的信合還在口若懸河的誣陷著那信使假傳消息,極力否認他承認這門婚事的事實。
至於為何,大約是他一個人掙紮的太久,孤寂的太久,需要一些溫暖來祛除他心底的冷和孤獨。此時的洛秋玄有看破世事的頹然,而雲家的這門親事又來的太合適宜,無論是對那背後之人還是對他自己都是一個契機。
齊鳴道人端起麵前的酒杯沒有再說話,鍾道子冷笑道“好!好!當真是好消息,如此就在這裏先恭喜北淵大帝喜結良緣了!”
洛秋玄淡然應下道謝,鍾道子氣的冷哼一聲“這是你自己選的,莫要後悔!”
洛秋玄亦是答得淡然“晚輩做過後悔的事太多,也不差這一件!”
鍾道子聞言那湧上心頭的氣不自覺的便散了,看著整個人都顯得冷寂的洛秋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悲憫之情,他對白隙爻的情義和所作所為當年他可都看在眼裏的,如今再說另娶他人話,怎麽聽都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鍾道子又恢複了以往了悠然的神態,自己為自己斟了杯酒,慢悠悠的喝著,酒桌上一時顯得沉寂萬分。
一旁的謝夢重悄然打量著眼前的洛秋玄,這就是如今的北淵大帝麽?也是自己的大師公?當初大師伯就是因為他扛下了所有的天罰跳了鳳凰台?但為何他要娶別人了,是不曉師伯已經回來的事還是移情別戀了?謝夢重的眉心皺成了一團褶子,眼中的疑惑仿佛能溢出來,其中還夾雜著些許因洛秋玄要娶親之事的怨言,同時也為白隙爻不值。
那個於他和他的家人來說猶如再造之恩的女子,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占據了誰也不可比擬的地位。
鍾道子無意中看到他模樣,伸手敲了下他的腦袋“小小年紀,皺什麽眉頭!”
謝夢重恭敬的起身道歉,鍾道子便不再管他,對齊鳴道人道“時候也不早了,我二人也在貴派打擾多日,明日便回鳳鳴山,就不來告辭了,至於你說的功法之事,你若是有時間可以去鳳羽山看看能否見到我那師侄,也說不準她那裏會有完整的,但你也知曉,她如今身後也是一堆的麻煩”
鍾道子說著起身,沒有看洛秋玄一眼,齊鳴道人略一沉吟“此事我會考慮,多謝道兄這些日子的提點”
鍾道子也不謙虛“不過是些胡編亂造的玩意兒,你看看也就算了,又何足掛齒!”
齊鳴道人笑而不語,他這胡編亂造的東西便是他人求都求不來的仙法秘籍,讓那原本殘缺不全而又霸道無比的弑天訣變得溫和而又精練了許多,就是他也喟歎弗如!
鍾道子的天才之名絕不是當初鳳鳴山胡亂吹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