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謀
柳曳華與雲叔子一見善與暈倒,二人急忙上前查看,柳曳華更是將人抱在懷中,撥開那淩亂的秀發,對上的是一雙滿含恨意的血眸。
柳曳華心中一凜,那一瞬竟不敢與之對視,就連那些被他打入穴位的銀針也發出輕微的顫抖聲,似是低吟,仿佛隨時都能被逼出體外一般。
柳曳華頓了頓,輕聲喊了句“善與……”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與不可名狀的心疼,然而除了那一雙怒目圓睜的殷紅眸子,她所有的症狀都與正常人昏迷的狀態一般無二,就連脈搏也一絲不差。
柳曳華此時不知是該舒心還是揪心,眸中盛滿了疼惜不忍,輕輕覆上善與的眼睛,柔聲道“沒事的,睡一會就好了”
然而手指拂過,終究沒能讓那雙殷紅的眸子合上,就連裏麵的憤怒憎恨的光都沒能消除半分,但柳曳華已不忍再看,將其抱起,放入床榻之上,久久不語
一旁的雲叔子見狀亦是深深的歎息,想不通她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是在魂魄融合時出現了意外,還是這本就是他人布好的局!
還有那白隙爻……
想起白隙爻,雲叔子的麵上湧現些許的急切,上前拉住柳曳華急道“你可有那白隙爻的貼身物件?那丫頭也出事了,我想……”試試能否幫她一把,隻是這後麵的話還未說出,耳邊便傳來一句飄渺的呢喃,是久違的熟悉的清冷“善與……”
這一聲猶如驚雷般在眾人耳邊響起,讓那雙殷紅的眸子緩緩歸於了平靜,之後緩緩的瞌上,徹底的陷入昏迷之中。
柳曳華猛地起身,在房間內尋找聲音的來源,麵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隙爻,你來了?”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無盡的沉默,就連那之前發出的聲音也猶如幻聽一般,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出了他們再無他人,失落湧向心頭,莫名了多了幾分怨念,但也隻是一縱即逝“既然來了,為何避而不見?善與很想你”
雲叔子亦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自己之前的推衍,目光在整個房間內尋索,最後落在床前,驚訝的難以置信“白隙爻……”
柳曳華轉身,隻看見床榻前有一個虛幻的輪廓,透明的幾無一物,遲疑的上前,帶有幾分驚喜的小心“隙爻……”
然而那個虛影卻似沒有聽到一般就那般靜靜的佇立在床前。一根黑絲從虛無中探出,緊接著便是無數根,於短短的一瞬凝聚了不下百餘條,直接紮入善與人眉心,如吸血蟲一般,吸食著善與魂魄中的雜質,讓那些細如發絲的陰絲慢慢從漆黑變成血紅在變成灰,最後在化為灰燼落在床邊。
虛影一晃,隨著那灰燼的落下消失無蹤,前後不過幾息的時間,猶如那道聲音一般,讓人差點以為是錯覺。
柳曳華與雲叔子兩人麵麵相覷,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雲叔子搶先一步去查看善與的情況,而柳曳華卻似還沒有從那瞬間湧起的驚喜與失落間轉換回來,恍然間懷疑了自己的眼睛與耳朵。
但最終對於善與的關心占據了上風,亦是拉起善與的胳膊為其診脈探尋,那恍然中的眸子猛地一緊,對上同樣震驚的雲叔子,欲言又止,最終在看到那片灰燼時化蔓延出了無盡的凝滯與感慨,還在胸口擁堵了一口怎麽也理不順的氣,凝聚成了一股言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
白隙爻在那一躍之間看到了許多意外中的東西,努力的想要從睡夢中醒來,卻總是被一重又一重的力量束縛阻止,推著她去觸碰時間的齒輪。
但這終究是她自己的夢境,自己修煉出來的法門,心念所控又豈會這般輕易的被別人推著走?
無意識的掙紮中,終於讓她看到了意外的東西,對那莫名湧現在夢境中的人起了警戒之心,更讓那一重算計,擺在了明麵。
眼前又出現了那於三途河中所看到的畫麵,讓那些被拋卻的記憶再次聚攏回放,甚至在這之中能夠清晰的看到自己所處的境況。
夢與鏡,在此時猶如鏡子的正反麵,映照著虛幻的她與現實的她,那慢慢變得稀薄的肉體似乎不願就此分離,努力的也想進入夢中。
身體四周包裹著的安魂竹,散發著熟悉而又誘惑的味道,讓她貪婪的想要吸取更多,那一陣陣的藍光,映著某人的麵龐,洶湧的湧進她的體內。
隱約中看到一人猛然站起,慢慢走近周身的這片竹林,那清雋的麵容上帶了幾分驚訝與了然,那一雙深邃的眸子是經過歲月洗禮後沉澱下來的深邃,隱藏了無數的光芒。
那自信的一笑,帶了幾分原來如此的釋然與自嘲,微不可查的一歎,說的是“是我著相了!”
伸手一揮,那一粒粒的水滴,融入藍色的竹林裏,讓那些挺立的竹子瞬間開出一朵朵藍色的小花,花如竹葉凝合而成,在瞬間爆發出一股淩厲的氣勢,在她的身上劃出一道道的血痕。
隱約中有人在驚呼與憤怒,她卻覺得在一痛之後,那一重的束縛反而鬆懈了許多,讓她下落的速度更快了些。
但也僅是一瞬而已。
在這一瞬,陰絲纏繞,就連那曾經在她出生時,某明得來的紫袍,後又在無盡的歲月中消失的不知所蹤的紫袍,也化成了一
縷縷紫色的絲線,與陰絲纏繞,共同阻隔她下落的速度。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的感覺了一股陌生的氣息的將她籠罩,甚至束縛。
黑暗中不知是誰輕歎一聲,帶著意外的驚喜與激動“成了?乖徒兒你可要做好拜師的準備!”
這一句拜師在她的大腦中轟然炸裂,那朦朧中的記憶裏緩步走來的黑影,終於露出了一片袍服,與她曾穿過的小小的紫袍如出一轍,暗繡的花紋是株株黑色的玉簪花,枝繁葉茂,交織出一條凶猛的蛟龍。
下落時的衝力,讓她無法抬頭去看那人的樣貌,三途河內映照不出那人的影子。
但拜師二字終究讓她太過抗拒,那一場不算師徒的師徒關係已讓她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情感,對於師傅二字徹底的生了排斥。
嬌唇輕抿,絕美的容顏上帶了幾分冰雪般的沉冷,毫不猶豫的扒開那些攔路的陰絲與紫線,就那般直直的落入水中。
三途河水,即便是在夢中都冰冷徹骨,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四肢的血液都被凍徹,僵硬的難以流動,陰水裏的毒更是無孔不入的侵入她的體內,但恰是這般的寒與毒,讓她脫離了那紫線與陰絲的纏縛,腦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夢境自成一界,可與她所處的世界平行,甚至是重疊,而她此時所夢,卻是黏連了時光的齒輪,窺探到了那些不知的過往,甚至是陰謀!
再加上它本身的情感意願,讓那些往事生出了些許的偏離改變,甚至隱約掌控了時間的流塑,這便是夢回之術的初始,也是她在白氏鏢行時無意中窺探到的術法。
然而她百般嚐試修煉出來的術法,卻是另一重的陰謀,讓她深入夢境而無法自醒,成為有心人通往過去的媒介。
可那些人終究是忘了,她的夢境終究是因著她的意念而生,而此時的夢終究也隻是夢而已。再加上夢回之術她始終沒有大成,沒有徹底去觸動時間的齒輪,讓那些迫不及待的人,不知緣由、不計後果的利用她回到過往,才造成了如今的困境。
而她的本意不過是想以此術找尋慕清唯的遺體,在祭祖之前讓父母合葬。
而這一重的陰謀,甚至可以追溯到她初初來到世間的那一刻,當真是好深的心機與謀劃!
這一刻的白隙爻不知是該為自己的命運悲哀還是慶幸!
冰冷的水浸濕了她整個身體,慢慢的將她往水底深處拖,猶如在鬼穀禁地時的那般,隻是此時少了那些深水中的惡鬼,多了些詭異的陰絲。
陰絲隨水而生,隨波流動,那一絲一縷在水中柔順的猶如一匹上好的錦緞一般,順滑而流暢,更如少如的青絲一般,柔順而又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