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途河底,原本平靜的似安睡的白隙爻猛地掙紮了起來,那緊閉的雙眸與緊蹙的眉頭顯示著她此時極度的痛苦與不安,身體蜷縮,於掙紮間被陰絲纏繞,慢慢的將她裹成一個大大的黑繭。
溫潤的熱再次傳遍四肢百骸,大腦逐漸被遠雲霧填滿,仿佛間猶如將自己置在了雲巔之上,而她那被包裹在陰絲中的身體,卻在這一刻逐漸稀薄透明了起來。
不知是腦中的雲霧太多讓她起了幻覺,還是那陰絲的溫暖讓她出現了錯覺,隻覺的自己身處在大片大片的雲朵之中,飄蕩在虛空上,伸手便能觸摸道柔軟的白雲,清風拂過,雲霧飄蕩,那慢慢移動的速度,不知要將她帶入何。
白雲為床,風為齒輪,推著她看過不同的風景,帶著她觀摩陌生的生活氣息,恍然中有熟悉的人影閃過,還來不及看清,就已被風不知吹向了何方,隻留下一個個模糊的影子,讓她沉思恍然。
眉頭微蹙,痛已麻木,伸出的手在雲朵之上輕輕蜷握,抓住的不知是什麽東西,輕柔的又仿佛無一物。
雙臂用力,終究還是從雲朵中掙紮著站起,垂眸遠望,似是沒有聚點,又似看盡了萬物繁衍生息,終於有一物讓她駐足凝望,卻是一道滿充惡念與戾氣的魂魄,暴虐的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
白隙爻被這道魂魄所吸引,凝目之下,又豈止隻是一道魂魄?凶獸惡靈共處一體,又被他物控製共處一魂,這道魂魄早已不知是誰吞噬了誰,誰又在打誰的主意!混亂的讓人不忍直視,同時也好奇這樣的魂魄是如何凝結在一起的,又是如何融入的本體之中。
好奇知曉,難免想要看清這道人影的模樣,慢慢靠近,待得那道人影越來越清晰之時,卻突然一震,帶著不可置信的疑惑,有些不確定的喊了句“善與……”
這一句喊出,恍惚又回到了她在司藥齋養傷的那些日子,想起善與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那張讓人十分舒心的笑臉——圓圓的臉上眉眼彎彎,仿佛能拂去心頭所有的不快與鬱色,隻留一汪清澈的山泉在心間緩緩流淌。
而此時那張幹淨清澈的眼眸之中卻出現了他人難以企及的暴虐與戾氣,那殷紅的眼瞳,帶著滲人的光,讓人並不敢直視,亦不見往日的笑意。
讓白隙爻看的有片刻的恍惚,下意識的向其走去,但以她此時的狀態有如何能走?她立於雲端之上如何也下不來,心中的急切讓迷霧停止不前,甚至還衍生出絲絲黑線將她牽製鎖縛。
但終究還是因著她心中所念,駐足停下,讓那些纏縛著她的陰絲從她的腳下湧出,悄然探入那個人影的身上,又在她沒弄明白之前探入她的魂魄,吸食著那纏繞在魂魄之中的怨念與暴戾。
陰絲以肉眼看見的速度膨脹變粗,待到有拇指般粗細時,又在一瞬間炸裂化為灰燼,猶如飄蕩在陽光下的浮塵一般,飄散著。
白隙爻不知這陰絲竟還有這般的用處,訝異之餘,便也鬆了口氣,隻是那不經意的回眸,看到的卻已不是白雲虛空,而是三途河的河水形成的一張偌大的鏡子,鏡麵之中她所看到的與眼前的所見截然不同。
在冷軒院的司藥齋中柳曳華的丹室中,善與睜著一雙血紅的眸子死死的盯著一方,那些怨念化作無數的恨,從雙眸之中迸裂出來,帶著無盡的不甘與暴虐,陰絲通過鏡麵探入,凝聚成一股黑色的絲線,精準的紮入善與的眉心,與之前一般吸食出那些隱藏在魂魄中的怨念與戾氣,最終在她的床前化為一團灰燼。
紅色褪去,眼眸輕合,又是一片的祥寧安和。
恍惚間不知是誰喊了她的名諱,還來不及回頭,眼前的景象又被打散,入目是滿目的黑,鼻息是河水的潮濕。
白隙爻淡漠的勾了勾嘴角,這極寒的毒,終究還是以最溫潤的法子入了自己的體內,縱使能暫時保她魂魄不散,卻也殘毒了她的魂魄軀體,給了她詭異的生機,而那不知緣由不斷湧來的靈氣,又用另一種方法延續了這一線的生機。
白隙爻抓住陰絲狠狠的一握,陰絲斷裂,連著她的身體都無限下墜,仿佛是要墜入無盡的深淵一般。在這一段漫長的時間的,白隙爻的耳畔除卻些微的風聲外,再無其他。
那些以往的記憶,割舍不下的情與義,在這一刻統統消失不見。
……
夢境中,水南山看著安魂竹內的白隙爻隨著身上裂開的傷口,而又逐漸凝實的身體,自嘲的一笑——想他水南山曾經也是風靡一時的絕代宗師,居然在那一瞬想到的是一個比自己想幾萬歲的小輩,差點動搖了道心!
水南山自嘲著,再次躲避了火兒與小白的攻擊,看著他們的目光帶著慈祥的包容與淡淡的寵溺,亦有些許的讚賞,淡然一笑,從容一指“你們看,這般她不是就不會消失了?”
——仿佛他的身後的那些被燒焦土地和淩亂的大坑都不存在一般。
這般讓看到他操控者陣法對白隙爻下手的一人一風從震怒中疑惑轉頭,又在看到白隙爻那逐漸凝實的身體時猛然收手,麵上湧現是的是明顯的驚喜。
小白這些時日修煉勤奮,功法精進,已經可以收放自如,在看到白隙爻的情況之後,警惕的看了水南山一眼,飛快的向著著白隙爻奔去。
而火兒卻因著水南山開口說話時正醞釀著一個火球,想要以火去攻後者,卻因著他的一指而分了神,更因著白隙爻的轉變驚喜的忘了其他,撲騰的火焰未熄,一個火球正卡在嗓子頭,上不去又咽不下,難受的伸長了脖子,勉強將其咽下,又因著火球的灼熱反噬讓讓她腹中灼熱一團,在原地撲騰了好幾圈也為減輕,痛苦的發出陣陣哀鳴,導致小白還未跑到白隙爻身邊又反過來去照顧她。
小白將痛苦的胡亂撲騰的火兒抱住,手掌在她的腹部輸出幾道真氣,單薄的身體在火兒麵前才有她的一半高,這一抱也隻是抱住了她的一條腿而已,但口中的話卻帶著自然的寵溺與哄勸,看著有幾分的滑稽“不怕,不怕的,很快就好了,下次咱們注意,寧願傷了別人也不要傷自己!”
火兒委屈的嗚咽著,將身體變回原本的大小,將整個身體都窩在他的懷中,任由小白在自己的腹部按摩,打散自己體內的灼熱,撒嬌般的哼哼幾聲,出口卻是幾聲清亮的鳳鳴聲,這般模樣又哪裏還有之前的神俊不凡、威風凜凜。
小白一邊抱著她一邊向著白隙爻走去,口中低聲細語,全是些安慰的話,這般看的水南山亦是忍俊不已,默不作聲的為他們打開陣法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