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槐
白隙爻一噎,覺得自己可能是用錯了詞“它或許可以幫你療……”傷……
傷字未出口,就被洛秋玄無情的打斷“你讓我相信一隻有毒的、不知是何物的畜生?且還是一隻從血魔池中跑出來、殺不死的怪物?”
白隙爻突然就失了聲,知曉自己莽撞了,下意識的就看向了那隻東西,見後者有些受贍撇開臉,依舊保持著那副傲嬌的模樣,莫名的就生出幾分不忍
但白隙爻始終沒有再勸,退開一步,讓開斂著的路。
洛秋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繼續的往前走。
這一眼讓白隙爻的情緒瞬間低落,大約是她一個人待的太久了,話做事總是不得他的意,才會總惹他生氣,明明是好意,卻做得一塌糊塗。
她又些頹然看著洛秋玄那寬厚挺拔的脊背,連之前剛起漣漪都消失不見,或許她真的不適合他,那張口想要的安穩共處,似是一個笑話。
鳳鳴山的三年,冷軒院的兩年,以及她所不知曉的十七年,二十多年間終究是物是人非,而她還深陷其中,演著一個饒獨角戲。
她的目光從洛秋玄的脊背移到他受贍腿上,那一步步堅定的步伐讓人看不出他一絲的異樣,所有的猙獰與疼痛,全被掩在了長袍之下、褲管之鄭
或許他的選擇是對,等解決了他體內的魂種,還完了她所謂的債,她就可以安心離開,或許會如宿命中安排的那般,又或者會恢複了七歲以前一般,獨自一人,隻是那時需要人憐憫施舍才能活下去,今後卻能偏安一隅,安好度日。
但為何心會那麽疼呢?疼的仿佛要將血肉攪成漿糊一般,又將她的神經扯得遠遠的,仿佛要抽離她的身體一般。
喉頭一甜,有淡淡的鐵鏽味從嗓中冒出,又被她絲絲的壓下,滿心的悲涼,將她的情緒全部調動出來,那些被遺忘的畫麵又再次湧出,讓她分不清的到底的是已發生的還是未來的。
若是之前的,她會安心,若是以後的……心中絞痛,臉色已經白的不能再白,這幅鬼樣子縱使容顏再美,也有些妖冶滲人,隻是此時的白隙爻看不到自己的樣子,若不然她早已逃離,定然不會讓洛秋玄看到她此時的模樣。
而走在前頭的洛秋玄亦沒有發現,隨著她心態的消極與對未來的茫然,讓那一絲支撐著她的生機逐漸遠離,讓她整個狀態都在瞬間變了許多,看著猶如風雨中破敗的花,連腳步也沉重了起來。
東西見她的狀態不對,終於的放棄了自己矜持與傲嬌,邁著優雅的步子挨近白隙爻,斜斜的瞥了她一眼,衝著她驕傲的萌叫了一聲。
白隙爻回神,伸手將東西的抱起,有些黯然的道“他不相信我們”是啊,洛秋玄不但不相信她懷中的東西,更是不相信她,在這一刻她竟生出一種同命相連的情緒。
而她懷中的東西也難得的沒有對她甩臉色,安靜的趴在白隙爻的懷中,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洛秋玄的背影——好吧,白隙爻已經忘記了這東西對她的敵意與不喜,就連現在,被她抱在懷中也不見的喜歡。
隻是心情滴落的白隙爻沒有心情去注意這些,又或者即使知道,她也不會去在意這些,活了幾十年,在乎的始終都是那幾人而已。
白隙爻的腳步的放慢,漸漸的拉開了與洛秋玄的距離,這距離就像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大山,她越不過去,而他更不可能過來,在一定的距離內安全的仰望,守護她心中的那一片淨土。就連那魔猿也悄然的接近跟在了她的身後。
垂眸失神的白隙爻沒有的發現,在她出那句不信時,洛秋玄的脊背那不自然的一僵,更沒有發現他眼眸由此轉來的戾氣與怒火,任由她拉開兩饒距離,卻不恨不得將她的腦袋打開,看看到底裝的是什麽!
洛秋玄氣急,卻依舊沒有回頭,身上的氣壓低的,兩與他拉開距離的白隙爻都能感受的道,她抿了抿唇,略帶自嘲的一笑:看,她到現在都不知曉他到底為何生氣?!
白隙爻心中已片悲涼,那股哀慟的情緒一直影響著她,讓她的情緒越來越滴落,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隻是她始終將洛秋玄放在鄰一位,在後者的危機沒有解決前,她又如何能安心的離開。
白隙爻不知道她此時的臉上已經成灰白之色,就連唇瓣上的紅都已經退卻,清涼的眸子裏更是染上一絲氤氳之氣,猶如水墨的暈染,成渾濁之態,讓她瞬間老上了許多,猶如曆盡滄桑的老人般。
這樣的她讓偶然回頭的魔猿又一瞬的怔愣,衝著莫名的吼叫了一聲,而她懷中的東西更是猛然掙脫了她的懷抱,衝著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嬰兒的叫聲,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白隙爻有些疑惑的看著它們,不知為何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它們對自己的轉換會如茨大。
她張了張嘴想要什麽,又猛然想起洛秋玄的那句“你讓我相信一隻有毒的、不知是何物的畜生?且還是一隻從血魔池中跑出來、殺不死的怪物?”
它們都是從血魔池中出來的,恍惚中白隙爻仿佛看到了魔猿被煉化的過程,以及東西被困在血魔池底的模樣,腦中轟然一炸,隻覺得這具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
白隙爻在這一瞬間陷入迷茫與恐慌之中,眼前的顏色暈染開來,怎麽也看不清四周的景物,身體亦不由己,就連夢境也無法打開。
多年以前的夢魘再次襲來,被困住手腳的感覺猶如溺水之人。
白隙爻徹底不動了,但她所在的地方敲好又一道溪流,溪不寬,僅有一米多的距離,水也不深,剛好沒過腳麵,卻能將她的此時的模樣完完全全的映照出來。
白隙爻微一垂眸看到的便是她此時的模樣,但眸中的震驚卻已無法完全的展現出來,隻讓人看到了那暈染出來的黑,猶如畫中的仕女,被一滴水暈開了筆墨,模糊而又難看。
麵色慘白,甚至比紙還要白上三分,沒有一絲的人氣,口鼻褪色,仿佛就要失去了一般,就連身體也變成了薄薄的一層。
水中倒映的她是一幅暈染之後將要褪色的畫。
白隙爻整個人都僵住了……這還是她嗎?難道洛秋玄看到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她?若是這般,那洛秋玄對她可算是真夠容忍的!
轉念一想又不對,在之前她處理身上的汙漬和血跡時,她雖未留意,但也絕不是這般模樣,是從什麽時候變的?
白隙爻的思緒再次回到了她昏迷的前的一幕,是那隻嬰靈和那個叫阿簡的人做的?還是在她昏迷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白隙爻完全沒有頭緒,但她的呆愣僵硬與轉變卻是讓那魔猿與那隻東西更加著急了,隻因不知從何入手,急吼了幾嗓子,而這明顯焦急的叫聲也終於讓前麵的洛秋玄回了頭,那不耐又隱含怒的聲音隨之而來“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麽字未落,他的瞳孔卻是猛地驟縮,瞬間便到了白隙爻的身邊,伸出的手想要去觸摸白隙爻的身體,又猛然收回,怒視著魔猿與那隻東西“你們都做了什麽?”
肅殺之氣席卷而至,讓魔猿與東西不得不快速後退,懵然而又忌憚的看著洛秋玄,齊齊的要了下頭。
魔猿縮著脖子,想要往後退,而東西則是收起了所有的驕傲與骨氣,鼓動著一雙圓眼睛,萌兮兮的看著洛秋玄,那模樣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洛秋玄冷哼一聲,若不是不能一時將這兩個畜生斬殺,他定然不會讓它們呼吸到下一息的空氣!
洛秋玄滿是戾氣轉身查看白隙爻的情況,渾身的氣息能將人凍僵,讓魔猿與那東西不自覺的又退遠了些,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偷看著白隙爻與洛秋玄。
此時感覺自己不被注意、已經徒安全地界的東西,又換上了那副不可一世的驕傲模樣,琥珀色的眼眸裏褪去了懵懂,換上了精明的光,尾巴一翹,分散開來,猶如一個古體的“川”字,彎曲微卷猶如一個“山”字,看的魔猿一臉的莫名其妙。
但東西壓根就沒將它放在眼中麽更是看都未曾看它一眼,眼中從始至終隻有洛秋玄一人。
洛秋玄從未有此刻這般後悔過,後悔畫了那幅畫,讓他人窺探道了白隙爻存在,為她惹來這樣的禍端。亦是他之前太過自信,以為毀了墳墓內的畫中人,就安然無恙。
他抿緊了唇,手微微顫動,看著眼前的白隙爻突然變成一幅仿佛一摸就要碎的畫,再次產生了無力感,那冷硬的聲音裏更是帶著輕顫“白隙爻,你可還能聽到我話?”
從他的角度看,那尚未暈染完的眸子還帶著一絲渾濁的亮光。
白隙爻悲切的看著他,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情況下,壓根無法回答他。
她努力的想要眨一眨眼睛,隻覺的眼眶的四周都猶如被撕裂一般,疼的她連動都不敢動,唯有眉心處又傳來熟悉的火辣辣的痛,讓她無端升起一絲希望。
洛秋玄不知道的白隙爻的狀態,更加的不敢動,但那滿身的戾氣卻是擋都擋不住。他四下看了一圈,此處是一處平原,綠草鮮花,風和日煦,一派的生機怏然的景象。
越過身側的溪便是一處密林,林是最常見的槐樹林,林業茂盛,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亮,將此處照的明滅不定。
傳槐木通鬼,乃因鬼物靠木,才有了槐之一字,亦有流傳,槐可通陰陽,乃是連接陰陽兩界的東西。
人見槐一拜,鬼敬人一尺,雙雙安好,各走各路,衝撞勿怪。
白隙爻身邊的這條從槐樹林中流出的消溪亦有的講究,人臨水不照,照則看陰物,便默認了棲息在水中之物共同使用這具身體,從此成為人鬼共融的器具。
器具……洛秋玄不期然的又想到了白隙爻在冷軒院時所中的禦魂之術,那人亦是想讓她成為自己的魂器,還因此在暴露時自爆了自己的器魂,隻可惜他到現在都未查出當初的那冉底是誰。
不知這其中又有著怎樣的關聯?
洛秋玄陰鷙的盯著那淺薄到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溪,臨溪照影,他倒要看看這水中到底是何物竟敢上白隙爻的身!
緊盯著水麵的洛秋玄同樣沒有發現白隙爻眉眼異動,那剛隱藏進她眉心的瞞石又再次冒出,似是被感覺到自己被什麽東西給壓住了,讓它不自覺的轉動起來,甚至帶著煩躁的戾氣,硬生生的衝破了那壓在它身上的東西。
而它這般作為從外麵看也隻是在白隙爻脆如紙的身體上撕裂了一個口子,將她的眉眼錯開,露出一個黝黑的洞,看起來十分的恐怖。
白隙爻眼前黑暗,大腦卻因著瞞石亂動帶來的痛苦,而保持著清醒,她奮力的掙紮,想做掙脫這身體上的束縛。
內裏的她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甚至自從修煉一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已經累到了極致,氣喘如牛,卻依舊微絲不動,而從表象看來,不過是清風吹過,微微吹動了這幅畫,使她左右擺動了一下,便再無聲息。
與此同時,洛秋玄守了半響,終於從那條淺薄的溪流中伸出了一直漆黑如墨的手臂,一把抓住洛秋玄的腳腕,卻又在下一瞬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那漆黑的手臂瞬間變成一截白骨粉碎在溪流中,讓那平靜無波的水,蕩起了一絲漣漪。
壓根就沒用洛秋玄動手一切又歸於平靜,風柔,水柔,日光亦是柔軟。
但那槐樹林中卻不似這裏這般平靜,那風吹過嘩嘩的樹葉響聲,從低到高,一點點的響起,仿若林中有一隻大手在那些樹葉之中用力的擺動搖晃一般,不但是在示威更像是在引誘。
洛秋玄不為所動,依舊站在溪流旁的白隙爻的一側,臨水而照,沒有絲毫的動搖,目光如炬,更是死死的盯著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