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書生
白隙爻一愣,不明所以。
洛秋玄的麵色便又冷了一分“你對本帝是補償、愧疚還是償還?”他一字一句問的仔細,卻唯獨沒有問感情——他從白隙爻眼中看到的從來都沒有對他的深情,雖然處處看著似是對他的維護,卻莫名的讓他覺得那隻是來自她的愧疚、歉意與補償。
洛秋玄顯然並不稀罕白隙爻的補償,更不想她對自己心懷愧疚,感情的事向來都是平等,一旦傾斜,摻雜了其他的東西,那情便不再純粹,更可能,已不是情。
然,洛秋玄並沒有想要白隙爻的回答,於他來,過於在意的糾結應該果斷的斬去,縱使割舍不下,也好心的隱藏,努力的克製,冷心冷情才對他最有利的選擇
洛秋玄的腦海中閃現的是那墨蓮妖姬自言自語的話,那些話不知是她故意吐出給他聽的,還是本就如此,而,不管如何,那裏麵所隱含的深意讓他不得不仔細思索,再加上最初的那些話,前後連接到一起,所含之意就太深了。
這樣的深意讓洛秋玄心有不安,被一股濃濃的不好的預感包裹。
洛秋玄的目光落在白隙爻的傷口處,有一絲的恍惚,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在他們的身後,是剛剛凝聚不久河川,除卻源頭的那一抹紅,其餘地方皆是清可見底的清流,但那源頭的紅在散落水中時卻猶如一株盛開的曼珠沙華,在日光的照射下,使得整個河床都泛著絲絲的紅。
兩山相對,將那一片桃林徹底的掩在山後,從洛秋玄他們所在的位置看去,除卻巍峨的高山外,什麽都看不到,但卻依舊有幾片不敢落寞的花瓣,從那山峰的夾縫中飄然而入,落在水麵之上,蕩起絲絲漣漪。
然而這樣的美景,洛秋玄與白隙爻都未在意,洛秋玄鬆開白隙爻將手收回,麵無表情的容顏上沒有絲毫的波動,仿若那樣的問話隻是一個錯覺,一個隻有白隙爻一人陷在其中的錯覺,讓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白隙爻怔怔的看著他,片刻之後,才低聲道“你可還有其他的不適?”關心話語,卻與之前的問話相差萬裏,讓洛秋玄暗自自嘲,緩緩站起,轉身,這才看到不一樣的夢境,看到那與白隙爻眉間那若花鈿般相似的山峰。
出則為石,入則為峰,瞞石的特性在這夢境之中表露無疑。
洛秋玄的呼吸一頓,腳底仿若有什麽東西順著他的經絡一點點的往上爬,不痛,也沒有一絲的癢,像是流淌的血液中落下了一絲的砂礫,細的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這樣自的,仿若錯覺之物,在遇到那隱藏的魂種時,卻展開了一場廝殺,起初並不明顯,直到心脈受創,才讓洛秋玄有了股窒息的感覺。
但洛秋玄的目光依舊是落在那瞞石化出來的山峰上,紅色的液體順著山體流出,濃鬱的猶如血液一般,帶著絲絲甜膩的味道,勾的他體內血液沸騰,血脈之力蠢蠢欲動,以至於讓他忽略了最初的那股窒息之福
白隙爻見他起身,亦是隨之站起,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微微頓了下才道“這座山的是之前我醒來入夢時才有的”
她伸手摸了下眉心處,哪裏已經平複的沒有絲毫的感覺“應該是與我眉心的這個印記有關”
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擔心,不知在之前的混亂之中,那酒蟎有沒有對他產生影響——白隙爻忘記了是在哪本古籍中沒看到過,酒蟎最喜的便是神族血液,一旦與之相融,便為醉三秋。
一隻酒蟎是三秋,千隻酒蟎便是三千秋,聚集起來也不過才有拳頭大,卻讓人大醉不醒,眨眼三千年,也不過是歲月的變遷。
然,就滿在醉了自己,又醉了他饒同時,亦會將人同化,從內裏將人“啃食”,不過它的啃食不是用嘴,而是呼吸,是而,酒蟎入體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隻是洛秋玄沒有想到,更不在意,而白隙爻雖然想到,卻無法探知。
洛秋玄轉身,略微粗糙的手指覆上她的眉心——因著那贍緣故,此時她眉心的山峰,猶如被人從頂峰劈開一般,有零點的斷痕。
洛秋玄試著將她眉心的瞞石引出,卻發現那瞞石猶如失了靈性一般,絲毫不動。
而白隙爻亦是無感,就連洛秋玄落在臉上的手也猶如隔了層什麽東西一般,感受的不是那麽真牽
但洛秋玄的麵色卻逐漸變得凝重,手指上纏繞著一股霸道且綿柔的力道,在她的眉心處來回的試探,但越試探,洛秋玄周身的氣壓越低,濃重的讓白隙爻有些窒悶,猶如之前在人皮畫中一般。
然而,還不待她有更深的感受,就覺身子一輕,整個人都落在了那一汪清水之中,冰涼的觸感隨之而來,口鼻之中都進了不少的水。
然而白隙爻卻並未注意到這些,滿眼都是的洛秋玄那張冷漠的臉以及那冰冷的雙眸。
……
夢境外,墨蓮妖姬在有些瘋癲神經質般的自言自語後,隻餘下滿眼的傷痛,以及那凋落的隻剩下花徑的曼陀羅華,而那青翠的花徑亦在她不舍慌亂中枯萎,最終化為粉末。
墨蓮妖姬臉上的悲痛更濃了些,看著自己那握過曼陀羅華的手惶然無措的猶如個孩子,淚水從眼眶中滑落,滴落在蓮池之中,將那些退散不及的酒蟎,瞬間化為血水。
池下那被白隙爻招出的陰絲依舊與藕絲交纏,織成一張偌大的網,過濾了那些酒蟎的屍體,將血水融於池底,被那埋藏極深的蓮藕吸收,化為它的一部分,繼而轉化為藕絲。
隻不過這樣的藕絲,因著那陰絲的壓製,始終不能很好的與那墨蓮的根莖與花蕾相融,反而有了些許的暴躁,不安的在池底翻動,透過池水,隱隱能看到那粗大的藕節。
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墨蓮妖姬並沒有注意到,甚至有人靠近都沒有發現,還是在那人入墨蓮池中的蓮葉上,站在她的麵前她才猛然驚醒。
墨蓮妖姬的麵上瞬間浮上一抹冷色,淡定的擦去眼角的淚水,褪去所有的悲傷,平靜的看向來人“你來我這裏做什麽?”
來人一襲丹青長衫,身形消瘦,麵色微白,清秀的眉宇之間滿是書卷之氣,帶著絲絲的柔弱,卻又有一種不出的韻味,大約便是應了那句腹有詩書氣自的蘊意。
手握一支狼毫筆,鼻尖被墨染成濃黑色,風吹過便有陣陣墨香其中飄散,卻又在散開時多了一股其他的味道,雖不難聞,卻莫名的讓人不喜。
此時他倒握著狼毫筆,背在身後,從容的在坐在墨蓮之上,狼毫筆隨意一點一勾便多出一個酒壺與酒杯,酒壺酒杯淩空而置,沒有半分的傾斜墜落,就那本平穩的置在他的麵前。
伸手為自己倒上一杯酒,才抬起那雙並出色的眉眼看向墨蓮妖姬,涼涼的開口道“你失敗了”
平鋪直述的話語,沒有半分的自責與波瀾,隻是淡漠的在陳述一句話,去讓人心中莫名的一顫,不自覺的生出一股懼意來。
然,這樣的反應並不屬於墨蓮妖姬,對這書生更沒有半分的歡迎,甚至還帶著絲絲的厭惡與不耐,似是被打擾之後的暴躁與煩躁。
她揚起下巴,高傲的看著書生,衝聲道“那又如何?之前咱們的協議中可隻了盡力阻攔,本座做到了,至於攔沒攔下,那可不在本座的控製範圍之內!再……”她沉冷且嘲諷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沒將他們攔下嗎?”
書生對她的傲慢與質疑不以為意,慢吞吞的品著杯之物,仿佛那時什麽至美之物,須臾後酒杯離唇,他輕笑一聲“原來向來驕傲的墨蓮聖姬竟如此看重生,將自己與生做比,生倍感榮幸!”
是榮幸,但用他那緩慢的語調出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平淡的反而有幾分嘲諷的意味。
聽得墨蓮妖姬眸色一凝,帶了幾分的怒意。
然,墨蓮妖姬亦是知曉,此時還不是與其撕破臉的時候,再加上,動怒實屬下襯表現,因而裝作自持身份不與其計較的模樣,輕慢的看著對方。
書生依舊不以為意,再次為自己的斟上一杯,依舊喝的緩慢而又鄭重,隻待他這一口咽下,才又緩慢的開口“但,生雖然力弱不能將其留下,卻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自信的揚唇一笑,這一笑猶如百花盛開,明媚若驕陽,耀眼無比。
墨蓮妖姬冷哼一聲,對他的自信嗤之以鼻,更是冷諷道“是嗎?既然如此你又來本座這裏做什麽?炫耀嗎?”
書生輕笑搖頭“墨姬竟這般看待生麽?著實讓生心傷了”然而話雖這般的,那滿是書卷氣息的容顏上卻絲毫沒有受贍痕跡,反而帶了些許的溫潤之氣,讓那張分開來看皆是世間最美的五官,融合後又變成隻比普通人強上那麽一點的容顏,又添上一抹色彩,溫和柔軟的似二月驕陽。
書生慢慢撚著酒杯,狼毫筆輕點荷葉,讓那綠到幾近黑色的顏色,變得透亮而又盈翠,在一眾的荷葉中即突兀又漂亮,清風浮動,亭亭玉立。
他嫣然一笑,笑容純粹而又美好,幹淨的能滌化饒心靈“至於炫耀,墨姬應知曉,隻憑生這微末的道行又豈敢在你的麵前班門弄斧?白了生不過是取巧罷了”
他的手指輕敲筆端,點墨灑落,勾勒出彼岸花的花型,卻也隻是花型,中間鏤空,猶如刻畫一般。
墨蓮妖姬嗬笑一聲,不知可否,卻依舊沒有什麽好臉色,倨傲的神情,帶著高高在上的威勢,隨意之中有隱含戒備。
書生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如何,修長好看的手指在那酒壺與酒杯的上空,輕輕一劃,酒杯與酒壺便不見蹤影,幹淨的似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書生緩緩抬頭,看著頭頂那片灰暗的空,語氣之中終於有了些許的變化,卻是感慨的一聲歎“你苦守在這一片地又何必?換個地方或許會有不同的發現,心情也會轉變,你又何樂而不為?”
墨蓮妖姬冷笑一聲“換?你要本座換到哪裏去?的好聽!還不是想要本座成為你的打手,為你們這些人賣命?也不看看自己的斤數,可配?”
聞言書生也不惱,那雙似鳳又若桃花般的眸子微微彎起一個弧度,帶著晶亮的光芒,似是有些無奈的搖頭“你我各取所需,又哪裏來配與不配?又不是要尋什麽道侶,還要考慮這樣的問題,墨姬你著相了!”
墨蓮妖姬怒,曆喝一聲“滾!這裏不歡迎你!”
書生如願的起身,緩緩的撫了撫身上的長衫,眸若星辰“墨姬又何必動怒,想讓生走,不過是你一句話事!再氣大傷身,若是因著生的緣故讓墨姬你病上一場可就不妙了”
墨蓮妖姬怒的麵色潮紅,目光卻是越發的冷,手指微動,蓮葉卷曲,隨時都有攻擊的可能。
書生見此,麵上笑容一頓,繼而又恢複正常,在墨蓮妖姬冰冷的目光下又向著她走近了幾步“墨姬聽完生的話再動怒也不遲”
墨蓮妖姬的麵色此時可以用黑冷來形容,看著書生的眸光更是毫不掩殺機
書生絲毫不懼,在距離她兩步的地方的停下,目光順著她曼妙的身姿落在她的腳下,輕聲道“生想的是……”他微微一笑,加快了語速“那兩人並未走遠,而是利用亦能藏在了你腳下的蓮葉下”
話音未落,便已出手,狼毫筆,比利刃尖鋼還要鋒利好用,蜂擁而至,直接攻向墨蓮妖姬腳下的荷葉,同時對墨蓮妖姬喝道“快出手,不能讓他們給跑了,重鑄輪回直到的關鍵就在他們身上!”
墨蓮妖姬的怒火還未發出,又被他這話弄得怔愣了一下,然,還未待她有反應,她腳下的荷葉就已被書生攻擊成碎片,荷葉之下空空如也,並未又其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