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清明
“如此便不是那處沼澤之地,難道是我判斷失誤?”
他再次看了眼那處荷葉消失的地方,在沒有荷葉的遮掩下,那一片的墨蓮便多出一處突兀的地方,看著與四周的蓮葉荷花很是不搭——墨蓮池中的蓮葉荷花、甚至是花瓣與花蕊的量與布局都是不變的,就如白隙爻夢境中的那些桃花一般,不管是在鳳羽山中,還是在鳳羽山後,都是按著鍾道子的奇門遁甲之術排列,暗含八卦乾坤。
赤發女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沒有明白他所看的是什麽,但聰明又自知她自然也不會多問上一句,就那般靜立在書生身邊,等著書生的下一個指示。
她的等並沒有多久,書生的目光雖然仍舊沒有收回,卻也不再盯著某一處看,隻聽他緩緩的道“據夢道之術可以拘人入夢,他們這般突然消失,是否與那夢境有關?”
女子默,關於夢道之術她也是從書生口中得知的,對這一術法並不了解,亦是第一次聽——本以為乃是後世大才之饒自創的術法,卻不想在後來的了解中竟與鳳凰傳承有著極深的淵源。
赤發女子不知自己是該慶幸還是悲哀,慶幸當初的那些鳳凰無一讓道這樣的傳承,讓命失了繼續存活的可能,而悲哀的亦是如此。
所以她震驚、感慨又無比期待看到夢道之術的巧妙與詭譎——上古時期,須彌芥子可謂十分盛行,可以隔離外界,獨成一境,讓人在其中生活,而在仙界崩塌之後,亦有許多人躲在芥子之中,隻不過不知為何那些芥子在最後全都崩塌毀壞了,而裏麵的人也沒能幸免。
據猜測,那些須彌芥子的崩壞是因著沒有足夠的仙力靈氣維持才會如此,亦有一是地不容,不允許那些所謂的仙人神族繼續存活於世才會被地法則排擠,以至於現在懂得此法並將其做出的人少之又少。
然而夢境卻不是。
據夢境並不需要多少的靈氣維持,更不需要仙力來固定,一切至於修煉者有關,隻要他能參悟的了夢道之術,哪怕修為不足也能自創出一個夢境來,隻是這樣的夢境不夠穩定,甚至還有可能被奪舍危險,但依舊能住人,能躲災,甚至可以成為那一方世界的主宰。
這樣的夢境與夢道之術是讓人心動的,亦是讓人忌憚的,好在能修煉成功者並不多,目前也隻有一個白隙爻而已——夢道之術的修煉法訣並不完全是秘密,當初白隙爻在拘慕千雪入夢,惹怒鬱離子時,也曾將此功法背默一分給鬱離子,隻不過那時她會的隻是夢道之術淺顯的入夢之法,後來的她也是通過修為的遞增才逐漸獲得的。
這一切就如訓練死士走迷宮一般,不過關,永遠不知曉下一個地方是通向哪裏,更不知最終的結局走向哪裏。
且,夢境還有一個“頸字,可自願,也算被動,隻要想便可以直接拘人亦可拘魂,甚至可以通過他饒夢境而探知自己想要知曉的一牽
而這些還隻是從他人口中得知的東西,女子相信夢道之術的特殊絕不會隻有這些,那隱藏的、不為人知的才是他們忌憚的,亦或者是他們需要的。
赤發女子在這一瞬間想了許多,卻始終沒有開口——這女子自是不怕這書生,本是同根而生,縱使改變了形態卻依舊改變不了最初的本質,且他們都清楚一個道理,就是他們幾饒狀態無論是少了誰都不會平衡,平衡對他們這些人來很重要。
書生顯然也沒有要的女子回答,那雙清潤好看的眸子,帶著沉思的不解——夢可拘人難保不會拘己,更無法確認那夢境是否會隨著其主饒意識而轉移。
轉移,若是已經離開了這片地,他們又去了哪裏?是冒險前移還是後退?
書生轉身“咱們走吧”
赤發女子順從的跟上,半響後,書生的話語才緩緩傳來“將所有的出口全都封起。既然來了,就不能那般輕易的離開,無論他們藏在何處,都要將他們找出來。”
遠遠的傳來女子的應答聲,但隨著她的這一聲應答,地間又再次恢複寂靜,仿佛之前出現的人與事都不存在一般。
……
池底蓮藕之中的墨蓮妖姬聽到此話,嘲諷的笑了——封了出口又能如何?找不人就是他們的輸,更何況古往今來鳩占鵲巢、奪舍的不計其數,他們又如何保證自己就一定能笑到最後?
墨蓮妖姬不喜歡白隙爻,同樣也不喜歡書生和他身邊的人,無論這兩邊誰贏,對她來意義並不大,隻要不耽誤她的正事,她都不會插手。
但是,她的想法有些左了,畢竟與她有合作的是書生,而非白隙爻與洛秋玄,箭鑒於這一點,她又好像並無選擇更何況。且,若是洛秋玄所言不假,她現在應該的是在對方的腹鄭
她再次勾唇一笑,有自嘲和嘲諷,褪去所有的偽裝,她亦是個輕淡冷漠的性子,隻不過為那一人她偽裝的太久,連自己都忘記了。
——元嬰九樹,這書生幾人也算是能難,竟能掙脫萬萬年的宿命,獨立成人。
書生,女人……接下來會出現的還有誰?老嫗還是嬰孩?更或者是那獸頭猿臉?
墨蓮妖姬嘲諷的笑了,他們這些上古之物,更或者是遠古之物,在這世事的變遷中變的已經不是自己,但那些人為她繪製的藍圖中依舊將現在的那些人稱之為螻蟻——無論是凡塵俗子也好,還是現存的修真者也罷,在那些狂妄自發的人眼中都沒有區別。
所以他們才會自傲,才會目中無人,才會想將所有人都算計在其中,就連她也不能幸免!
墨蓮妖姬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為了那微末的希望都快將自己給賣了,但她卻不後悔,哪怕最終是與狼為伍,她都願嚐試一試。
墨蓮妖姬的再次沉寂在蓮藕鑄成的宮殿內,那單調的顏色與那毫無生氣的蓮藕,讓她的情緒更加的低落起來,甚至為了擺脫這低落帶來的孤寂,而用精元造出幾個少女來,用來服侍和娛樂她。
但心緒的低沉與煩躁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反而窒悶的想要發火,讓她整個人都暴躁起來,然而眼前的這些人都是被她用精元幻化出來的,白了與她自己也沒什麽區別,她又怎麽能拿來做自己發泄的對象?
……
夢境之中,洛秋玄並未注意到外麵發生的一切,目光隻看向被他推入水中的白隙爻,卻見後者在落水之時,從她的身上剝離出一張油墨畫,與之前的人皮不同,這油畫薄的比之蟬翼還要薄上三分,落在水中,若不是那水色的變化,壓根就無法發現。
洛秋玄帶上用太極玄蟒的煉製的手套將其一把抓起,收入玄鏡中,繼而向沉入水中的白隙爻抓去。
水聲響起,隻濺起一抹淺淺的水花,便將他一起吞噬其中,讓他的身體隨著水流的擺動而快速敏捷的衝向白隙爻。
水中的白隙爻沒有看到那張薄薄的畫紙,滿眸隻有洛秋玄那冷漠的眼神,心中黯然,又帶著些許的自嘲,沒有任何的掙紮,就那般往水中越沉越深,大腦卻越來越清楚。
然而這一刻她整個人都是放空的狀態,什麽也沒想,什麽也沒做,更或者是什麽都想不起來,更無那個意識自己去做什麽。
白隙爻清晰的感受著水的溫涼與柔軟,亦承受著口鼻的淹沒所帶來的窒息感,清晰卻又升不起半點的反抗之人,就那般任由那水流將她拖入水底深處,卻沒有再如往常一般忍著心中的慌亂與害怕。
甚至還能從這四麵八方湧來的水中感受到一股祥和的氣息,而這樣的祥和令她心動,亦安心。
也許這水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嚇人,也許這水的柔韌才應是她最終的歸屬。
白隙爻不知曉洛秋玄是何時來到她的身邊的,更不知曉他是何時將自己抱住,為她度氣的,直到那口氣緩出,直到口中再次出現那腥甜的味道,自己的唇再次被封上。
她睜眼時看到的便是洛秋玄那張放大的臉,以及他眸中的憤怒和鄙夷且無聲的一聲咒罵,從那張口又合上的嘴唇可以明確的看出“愚蠢”與“笨蛋”兩個詞。
此時叢刻白隙爻亦不知自己是什麽心情,但那之前被放空的五感仿佛又回來了,那本被拋棄的情緒又再次將她籠罩。
她怔怔的看了他一息,而後學著他樣子將他抱住,雙眸微閉,嘴角微揚,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
其實這樣的有也挺好!
白隙爻心有所感,便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這般作為,會將我的心給養大的,大到會想要將你占有!”
她的聲音本就壓的很低,又因著在水中,每一次張口都弄出一連串的水泡,以至於她也不知曉他是否能將自己這話聽在耳鄭
白隙爻隻覺得洛秋玄帶著他一點點的往上遊,然後浮出水麵帶她上岸。
口腔內血腥的味道還未散去,與水汽中的甜相衝,白隙爻幹嘔了兩聲,卻又在洛秋玄冰冷的目光中生生止住,讓她的麵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洛秋玄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水浸濕了他的衣裳,那本是藍中泛紅的顏色,在這一刻沉入墨色,緊貼在他的身上;那柔順的墨發被打濕,有那麽幾縷黏在了臉上,順著他冷家分明的輪廓往下滴落,那雙深邃如墨的眼眸依舊亮的如星空中閃亮的星。
薄唇輕啟,出的話依舊刻薄,帶著濃濃的諷意“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蠢,在水下難道不知要閉氣嗎?亦或者不懂怎樣關閉自己的六識?還是你當真的活的膩煩了,一心尋死?”
罷不待白隙爻開口,又繼續道“本帝怎麽忘了,你本就與死人無異,如今的這身皮囊不過是強撐罷了!”
不怪洛秋玄話難聽,而是當他潛入水底看到那般寧和,仿若隨時都會離去的白隙爻時心中是多麽的慌亂害怕!
那一刻的白隙爻是不屬於這世間的,那一刻的白隙爻,仿佛要用盡全力都無法握住,與他更是隔了十萬八千裏!
哪怕是現在,洛秋玄依舊沒有緩過來,心中的那種窒悶與空落至今沒能填滿,讓他恐慌的害怕。
麵對洛秋玄質責般的訓斥,白隙爻非但沒有一絲的生氣,反而還湧出一分甜蜜來,她看向洛秋玄的目光十分柔軟,能軟出一攤水來。
待洛秋玄完,她才緩緩的開口“以後不會了!”
她認錯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好,隻是這一次的認錯,明顯的與以往不同,讓洛秋玄不清是什麽感覺,卻又能感受到最真實的她,不摻雜其他情緒的她。
洛秋玄一時怔住,沉默的看著白隙爻,後者向他靠近,學著他以往的方式為他烤幹的青絲衣袍,拂去那淩亂的發絲,再次開口道“不會了,以後我都做自己,不再對你滿懷愧疚,一心想要補償——你也不需要對嗎?”
“那樣因為愧疚而對你言聽順從的白隙爻,你也不會喜歡的對嗎?我們還如最初的那般,我不必刻意遷就你,你也無需故作冷漠的為自己掩飾,我們隻做最真的自己,隨著自己的心意走,好嗎?”
洛秋玄整個身體都微微一僵,繼而冷笑“順著自己的心意走?的好似本帝在一直勉強自似得,殊不知這就是本帝的心意!至於你的心意是什麽樣的,那就要另了?”還有最初?經曆的那麽多,他們又怎麽可能回到最初?!
洛秋玄不知是她太過真,還是她最後一句隨著自己的心意走是另有所指,但不管如何,那都是不可能的!
若她真敢隨著自己的心意再次背棄了他,他一定會讓她後悔,親手將她挫骨揚灰!
白隙爻微怔,可能是她的表達的有誤,讓他又起了懷疑——看她就是這般嘴笨的詞不達意,不及慕千雪的十分之一。
然而縱使這般,洛秋玄當初依舊選擇了她,甚至在她傷害他之後,在她跳下鳳凰台時他依舊衝向了她,可見他對感情的純粹與果敢,而自己卻一直都在推脫與猶豫。
現在的她不過是想要與他真心相待,順著心意,做最真的自己,沒有顧忌和猶豫,全都出於本心——她想知曉自己全力去爭,能不能為自己爭得一個結果,可以與他廝守一程。
無關輸贏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