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時間循環
去年四月，在靜海市東華路發生一起連環車禍，死傷六七人，導火索是一輛出租車撞上了一輛316路公交，公交車司機猛打方向盤想避開，結果撞到了旁邊車道的車。
這麽連環一撞，四五輛車都擠在一起，當場就死了兩個人，其中就包括那個出租車司機。
而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
林雁回看著去年報道裏的照片，當時那輛出租車上是有乘客的，那乘客雖然臉部打了馬賽克，但身上穿的衣服，和他現在穿的一模一樣。
藍色夾克衫，破洞牛仔褲。
“看來我這身衣服買的還真沒錯……”
林雁回看著那照片，覺得這件事說不出的詭異。
他雖然認為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但從來不相信“鬼”的存在。可現在看來，前幾天失蹤的那個男孩，穿的衣服和去年出租車上這個男孩相差不多。
這不得不讓人第一時間就會想：會不會是某種厲鬼作祟。
而且這種“鬼”隻針對穿著這樣衣服的人，如果按照這個思路思考，那麽，去年那場車禍一定是有蹊蹺的。
林雁回繼續看報道，希望能得知一些關鍵信息。
於是，他看到了一個更關鍵的信息，那就是事後交警在出租車司機屍體口中檢測到了酒精濃度超標，也就是酒駕。這下就沒什麽好說的，酒駕開出租，這膽子確實夠大了。
林雁回還看到，報道下麵還寫有死傷者家屬集體訴訟，出租車司機一家賣房賠付巨額醫藥費的相關新聞，新聞下麵的評論也都是清一色的咒罵。
仔細看了看車禍現場照片後，林雁回將手機關屏放回口袋，走在東華路路牙上徘徊。他突然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下上麵的電子表，時間顯示是下午三點半。
他是刻意挑三點出門的，因為根據雲外天所說，那朋友家的孩子也是這個時間去上補習班時失蹤。且去年那場車禍，發生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四十。
時間吻合，身上服裝也吻合，假如目標是一個有什麽特定愛好的“連環殺人魔”，那一定會盯上他。
林雁回知道這有一定危險，然而他已經沒有選擇。醫生已經給他看過他的身體檢查報告，按照目前的惡化情況，最多還剩一年。
早一年晚一年死，好像區別不是很大。
“雖然這條路上跑出租的不多，但平均兩三分鍾也會有一輛。我要如何確定不會上錯車呢。”
林雁回想，委托事件的時間限製是七十二小時，也就是三天。會不會那輛出租車隻在某一天出現？
沒有一個“師傅領進門”，林雁回沒有任何指導，對於祖樹空間和委托事件一無所知，隻能自己摸索。
這是他第一個委托，肯定不想失敗。尤其失敗後還會褪色一次，隻有三次的褪色機會可不能就這麽輕易浪費。
“嘀！”
一道短促的鳴笛聲響起，林雁回抬頭看去，一輛出租車在向他靠近。
他此時站在路邊，明顯就像是一個要打車的人。
林雁回待出租車靠近後看了看，搖了搖頭，司機見他搖頭，立刻加速開走了。
應該不是這輛。
這輛車沒什麽特別，司機還是名女性，林雁回下意識就覺得不是。他直覺認為，失蹤者既然和去年車禍案的那個男乘客穿著年齡都類似，那麽司機，也應該和去年車禍案的出租車司機類似。
那司機是一名男性，四十多歲，戴眼鏡，下頜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這些特征林雁回剛才看照片時已經印刻在腦海中，他必須要看到類似特征的司機才會上車，否則萬一上錯車錯過真正的“車”，就出問題了。
“嘀！”
又一輛出租經過，依然不是林雁回要找的。他不時看表，時間越接近四點他就越焦躁一些。如果超過四點還沒出現，那就代表他的判斷站不住腳，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出租車已經過去七八輛，林雁回都沒發現有什麽具有特征的，而此時已經是三點四十。
“難道不是今天，要等到明天？”林雁回想，“還是時間推論是錯的？根本不存在什麽特定出現時間……”
他還沒想完，視線裏突然出現一輛出租車，從街道拐角拐過，朝著這邊開來。
車是普通的黃色出租車，看起來很幹淨整潔，和其他出租車一樣，發現林雁回站在馬路牙子上一副要打車的樣子，便放慢速度緩緩靠過來。
林雁回抬手揮了兩下，出租車在他旁邊停下。
“哢。”
拉開車門，他坐了進去。
就是這輛。
林雁回深吸口氣，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剛才在外麵，他看到了這輛出租車的車牌，儼然就是去年車禍的那輛出租車車牌，一模一樣。
這會是巧合嗎？
“小兄弟去哪裏？”司機問。
“去廣貿大廈。”林雁回隨口說了一個遠些的地方，而後扭頭去看司機，看到的瞬間心髒便咚咚劇烈一跳。
四十歲左右，戴眼鏡，下頜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沒錯，就是車禍案裏那個出租司機，就是他！
盡管已經親眼見識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可林雁回還是一陣頭皮發麻。
祖樹空間還好，眼下這是什麽，這是死而複生！
他剛剛還在手機上看過這司機的遺照，現在就坐上了這司機的車。而這司機，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臉色紅潤，氣息均勻，一點也不像恐怖小說裏的“鬼”。
“廣貿大廈是吧，好嘞。”
司機師傅踩下油門，出租車緩緩向前開動。
林雁回盡量保持平靜，隨口問道：“師傅你經常跑這條路嗎？”
“是啊，這條路我比較熟，而且家就住在附近，方便。”
“這樣啊。”
林雁回打量著車內，和外麵車身一樣，裏麵也很幹淨，車前鈑上放著香味劑，腳下還鋪有柔軟的毯子，看起來司機應該常打掃，是個很細心的人。
“小兄弟你是高中生吧？在哪上學啊？”
“嗯，一中。”
“靜海一中？挺厲害啊，那學校升學率可高，我聽說一本率都是百分八九十。”司機咋舌道，“我姑娘也想考一中來著，不過差七八分沒考上，去了新平中學。”
林雁回越聽越覺得——這明明就是個正常的大活人。
無論是聲音氣味還是臉色等等，這司機沒有一點是像鬼。可是，先前那張遺照又讓林雁回不得不抽離這一想法。
“哎呦。”司機師傅突然叫了一聲，“前麵好像堵了。”
堵車？
林雁回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一連串車堵在前麵，而在旁邊車道上，並排著還有一輛公交車。
等等……
林雁回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剛剛上車前明明看到這邊暢通無阻，車都沒幾輛，怎麽突然就堵車了？這些車都是哪冒出來的？
他突然低頭看向手腕上的手表，上麵顯示的時間是3:41。
“這……”
“小兄弟怎麽了？”
“不，沒什麽。”
才怪。
林雁回知道，自己恐怕已經入套了。
他上車前看了一眼表，是三點四十。現在是四十一，可能嗎？他上車到現在說了半天話隻過了一分鍾？
不可能，更可能的是，時間已經停止了，他現在恐怕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裏。
假如不存在於現實世界……那已經死亡的司機再次出現，似乎就不顯得那麽驚悚。而且，不是現實世界的話，那這司機現在就是處於某種還活著的過去時段。
過去……回憶？
林雁回突然想起祖危，那個有著金色眼瞳的女人，一見麵就展現了恐怖的超自然能力，使用某種方法進入了他的記憶當中。
那現在是不是，我也進入了某段記憶之中？
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和手表一樣，時間依然停留在三點四十一分。而且信號格一格都沒有，無論是打電話還是4G網絡都無法使用。
林雁回收起手機，突然問道：“師傅，您這出租車上沒有監控嗎？”
“啊？”司機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稍微緊張之下開了個玩笑，“小夥子你該不會要打劫吧？哈哈，現在年輕人都掃碼付錢了，我這裏可沒多少現金，沒什麽好搶的。”
“師傅你說的哪裏話，我就是好奇，聽說出租車都是要裝監控的。”林雁回目光找了半天沒找到，“您這兒不裝，不違規嗎？”
“唉，公司是給統一配監控攝像頭，不過質量一般。我車上那個前幾天壞了，就卸下來了，正跟公司申請新的，還沒發下來。”
“那……”
“不過沒關係。”司機指了指副駕駛前麵的車前鈑，上麵放著一個搖頭娃娃。“這是我臨時從網上買的一個小監控探頭，探頭在娃娃裏麵，直接連網到我家裏的電腦上。要是真出什麽事，也不用擔心沒資料。”
原來如此。
林雁回想，怪不得他看的報道裏沒有關於監控記錄的提及。不過在他人看來，恐怕攝像頭壞也是司機故意搞壞的吧……而且，其他人似乎並不知道這個監控探頭的存在，難道這司機師傅沒和別人提起過嗎？
這時，前麵車流開始移動，司機師傅也跟著前開，林雁回看著前方，馬上再有兩分鍾就要出東華路了，出去後會怎麽樣？
他很好奇，因為車禍是在東華路上發生的，那一旦出租車離開東華路……
兩分鍾後，出租車在十字路口右拐，從東華路進入紅富路的瞬間，林雁回感覺眼前畫麵一閃，似乎有什麽東西扭曲了一下。
“小兄弟要去哪裏？”司機師傅問道。
林雁回聞言愣了一下，驟然扭頭看向窗外，這裏竟然是他剛剛上車的地方！
他陷入了某種時間循環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