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男兒有淚

  美國西部很多地區包括科羅拉多高平原，其實缺少降雨，很多時候被風一吹，會弄的人是滿身塵土。所以圍巾或者披蓋這種東西是旅行必備物品，用來擋一擋。


  甚至喬治的正規軍，圍巾都是統一配發的，全是深綠色。


  把手帕蒙在臉上的，有時不是蒙麵大盜，隻是當口罩用而已。


  在街上一眼看去，好家夥，一眼看去起碼十幾個紅色大手帕。


  湯姆走進酒館，發現人不算多。酒保和那個漂亮女招待連忙前來問候，湯姆說先上樓吧。上樓還沒十分鍾，樓下就喧嘩起來，有人爭吵。


  一個人憤怒的說道：“我記得你的聲音，你就是那個土匪，是你殺了我的老婆，你的同夥在哪裏？”


  一個聲音道：“……你肯定認錯人了。”


  酒保喊到：“放下你的槍，我向你保證，沒人會向你開火。”


  那個憤怒的聲音道：“我知道規矩。雜種，站起來。”


  那個人道：“是又怎麽樣？已經過去好幾年了，那時摩根堡那時還沒有法律。喬治說過，之前的恩怨自己解決。”


  憤怒的聲音更加憤怒：“你的同夥呢？我要一起解決你們。”


  那個人頓了一下，道：“我的弟弟打印第安人時陣亡了。”


  眾看客：……


  憤怒的聲音小了點：“無論如何，你我必須有個了斷。你帶著槍？。”


  酒保念經一樣：“想決鬥請去城外，找幾個人做見證，否則算謀殺。”


  湯姆在樓上聽的直抓頭皮，這特麽是死結啊，沒辦法勸。一個兼職土匪一個受害人家屬，案發時間還很早，聽上去都是摩根堡居民和民兵。


  兼職土匪道：“我在摩根堡立過功，我為摩根堡流過血。我的手因此才有傷，跟你決鬥必死無疑，我拒絕。”


  受害人家屬氣的大吼：“懦夫！”


  兼職土匪麵色有些發白：“我還有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我不能死。”


  受害人家屬又把手槍拔出來，準備死也要斃了這個無恥的懦夫。“砰”的一聲槍響響徹酒館，他的手槍頓時飛了出去。


  正準備掏槍賺賞金的眾人嚇了一跳，頓時嘩然。


  湯姆已經下樓，開槍的是大胡子。


  湯姆這形象小鎮沒人不認識，隻聽湯姆說道：“我想讓這兩人都能活著，誰有好辦法？”


  眾人一聽，哇靠機會啊，這可是克魯格家少爺，喬治的女婿。如果想出好主意，說不定就能抱上這大粗腿了。


  可這種死結怎麽整？一時無人吱聲。


  湯姆問兼職土匪：“你當初為何要殺他老婆？”


  兼職土匪：“我們兄弟倆當時身無分文，兩天沒吃飯了，走投無路而已。”


  湯姆點點頭：“你隻要偷點食物就好，為何非要殺人？”


  兼職土匪：“我沒有辦法，他老婆拿著槍對我弟弟開火。”


  湯姆點點頭，問受害人家屬：“你當時應該在場，他有沒有撒謊？”


  受害人家屬聲音小不少：“當時是夜裏，我在睡覺，是被槍聲吵醒的。隻聽到他喊他同夥快跑的聲音。出門發現我老婆已經倒在地上了。”


  大胡子問：“為何是你老婆出門查看？”


  受害人家屬：“……我那天酒喝的有點多……”


  湯姆點點頭：“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受害人家屬：“在勞倫斯當農夫。”


  湯姆轉頭看向兼職土匪：“你呢？”


  兼職土匪：“在聖路易斯一家作坊工作，後來作坊倒閉了。聽說摩根堡招人，很安全，還有各種優惠很多無人開墾的好地，於是就和弟弟一起過來的。”


  湯姆問：“你的父母呢？”


  兼職土匪：“我11歲時他們就都病死了。”


  湯姆：“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兼職土匪：“當童工，每周1美元那種。”


  大胡子問：“你弟弟呢？後來也當童工麽？”


  兼職土匪：“是的，我們隻能當童工。”


  大胡子問：“你弟弟陣亡時多大？”


  兼職土匪：“19歲，他就葬在北邊的開拓者墓園裏。”


  湯姆問受害人家屬：“你為何到摩根堡？”


  受害人家屬：“你知道，我以前隻是個佃農。一直想要有屬於自己的土地，老婆死了之後，我才下定決心。”


  湯姆問：“你是堪薩斯本地人麽？現在家裏還有什麽人？”


  受害人家屬：“不，我是從東部遷過來的。還有一個8歲的兒子。”


  湯姆：“你在東部是做什麽的？”


  受害人家屬：“……也是一個童工。……每周1.2美元……”


  湯姆問：“你的父母呢？”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隻知道母親。”受害人家屬呆愣一下，“有一天晚上，她忽然就倒在地上死了……我不知道是為什麽。”


  湯姆皺眉：“你母親是做什麽工作的？每天工作多長時間？”


  受害人家屬：“她在工廠裏工作，……我……不知道她工作多長時間，我們當時沒有鍾表，我記得她每天天亮前要去工廠，天黑後才回來……”


  酒館裏不知道為什麽，安靜無比。


  摩根堡作坊工作時間是有規定的，每天10小時，包括中午一小時吃飯休息時間。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這是湯姆爭取來的。這種“小事”，以前政府根本不問的。


  所以摩根堡的工人才會有要求加班這種事情。


  19世紀的美國，尤其是中後期，童工的普遍性和血汗工廠是現代人類無法想象的，他們的生存狀況連奴隸都不如。你能想象一個煤礦有3000個童工麽？工作時間12小時已經算良心了，沒有休息天。總有人津津樂道的吹捧什麽黑奴解放宣言和民有民治民享這種花團錦簇的狗屁，他們隻是無知而已。


  湯姆左右看了看，說道：“我想說的是，我無意阻止你複仇，也不想為他辯護。隻想告訴你們，你們的悲劇表麵上是你們的私事，其實根源在美國這個社會。”


  酒保念叨著：“美國社會？”


  “你想讓你的兒子去當童工麽？”


  受害人家屬：“……”


  “你想自己的老婆孩子將來像他小時候一樣麽？”


  兼職土匪：“……”


  湯姆轉頭對酒保說：“把你的槍給我。”


  接過槍，湯姆把二十錘遞給受害人家屬：“你的槍被打壞了，這算賠償，現在，不會有人再阻止你了。不過，摩根堡的法律依舊有效。”


  受害人家屬接過槍就拉開擊錘，轉身就指向兼職土匪的腦袋。


  不過，槍聲沒有響起，受害人家屬手上青筋暴起，手指卻沒扣下去。


  這時，兼職土匪做出了眾人意想不到的舉動，他跪了下來仰頭說道：“我請你原諒，饒我性命。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去當童工，被人鞭打，吃不飽，穿不暖，死在臭水溝裏。”說完眼中已有淚，他閉上眼睛等待，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去。


  酒館裏寂靜無聲，隻是外麵有一群孩子歡笑著呼嘯而過，逐漸遠去。


  受害人家屬持槍指著他的頭，雙目圓睜瞪著這個仇人，慢慢的，眼中竟也流下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