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心
「這,怎麼可能?」
握住手中的破舊袈裟,這些時日以來,鬚髮已漸漸灰敗的左冷禪不由自主的驚叫出聲。
臉上的顏色便像走馬燈一般輪轉不停,由紅轉黑,又由黑變青,煞是精彩。
只是手中的秘笈卻似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讓他捨不得錯過一字一句。
半晌后,左冷禪方才以莫大定力放下秘笈,一臉寒霜的向林震南看了過去。
這是嵩山派眾人前來林府拜訪的第一日,自那日下山後,嵩山派眾人便一路急趕,終於在昨天到了福州府。
第二天便匆匆來訪。
對於嵩山派眾人的來訪,林震南是心懷警惕的,畢竟這段時間,自己這邊的風波可是不小。
而且,雖然福威鏢局一直以來都是干著刀口舔血的活計,吃飯全仗江湖同道的照應。
但和左冷禪這般的堂堂的嵩山派一派掌門人相比,地位無疑有天淵之別。
林震南可不相信,自己靠每年送往嵩山派的孝敬能有這諾大臉面。
聯繫起最近圍繞林家的風波,林震南有了猜測。
畢竟,自家事自己清楚,能招來左冷禪駕臨的可能只有一個。
果然,在將嵩山派眾人迎接大堂之中,幾番寒暄后,左冷禪的出言印證了他的想法。
左冷禪的目的,正是自家的家傳秘笈《辟邪劍譜》。
林震南的臉上不由變色,直到左冷禪聲言用其師仗以成名的《流風十三劍》交換,這才和緩下來。
嵩山派這邊。
在左冷禪的想法中,前往林家交換劍譜的事情註定頗多坎坷,只是他卻沒有料到,在他出言試探之後,林震南臉上居然隱隱有了心動之意。
登時,左冷禪又驚又喜。
驚是驚疑林震南這般輕而易舉的就動了心著實大出其意料,畢竟這般圖謀別人根本心法的舉動,無疑是武林大忌。
多少仇殺是因此而起。
喜則是若是林震南真心想換,那麼嵩山派以一本上乘劍法為代價倒也不虧,畢竟這樣一來日後對於聲討岳不群偷學秘笈無疑是大有裨益。
說實話,在左冷禪率眾前來之時,已經預備了得手劍譜的困難,甚至做好了等青城派與這林家火併,自己再取漁翁之利的心思。
只是那樣一來,難免會有瓜田李下之嫌,畢竟武林同道們都身在江湖,這些手段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樣只怕也是非議重重。
如今能以自家劍法換來,這無疑是最好的,不管怎麼說,這門劍法的厲害,前些日子他們可清清楚楚領教過。
只是,在左冷禪從林震南手上拿過秘笈之後,甫一翻開,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便映入了眼帘,讓他面色大變。
旋及,便失聲喊出。
那八個字,正是『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大堂之中。
正在陪著費彬等人說些閑話的聽得師兄一聲驚叫,不由也面露狐疑的看向了林震南。
林震南被嵩山派眾人盡數盯著,不由面露苦笑,他知曉左冷禪多半是看到了那八個字,因此才出了聲。
當下,便對左冷禪一點頭,苦笑道:
「左掌門,若非如此,林某又豈會半生修劍,一事無成,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實在是修鍊這劍譜,著實有些不大合適。」
「……」
左冷禪沉默半晌,終究無話可說,功法的確為真,這一點左冷禪看了之後便心知肚明。
只是這其中巨大的隱患,不免讓他頗為不甘,一種被林震南坑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片刻后才咬牙吐出一句:「林先生倒是好心機!」
這一刻,他心中為何能對於輕易得手秘笈終於有了答案。
這辟邪劍譜的隱患,對於林家這樣需要一代代傳下來的家族,隱患太大了。
怪不得,林震南輕易的就舍了。
原來對於他來說,一本上乘劍法只賺不虧。
旁邊,一同前來的費彬等人已經站起身來,正待多問,就見左冷禪揮手攔了下來,默認了林震南的說法。
拿著劍譜,左冷禪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種諷刺感,自己竟然是輸給了一個沒有卵蛋的角色。
而且,更諷刺的是,為了擊敗岳不群報仇,外加吞併五嶽劍派,自己也要成為這樣的貨色。
畢竟這身體殘缺雖然不好聽,但終究不是大節有虧,傳出去也只是能讓岳不群灰頭土臉,沒有更多的威脅。
還達不到阻止他成為五嶽盟主的目的。
一柱香后,左冷禪面色複雜的看著抄錄好的秘笈,正待要走,忽然念頭一動,想到某件未及求證的事情。
便轉身問道:「林總鏢頭,不知這辟邪劍譜,在這天下是否尚有其他來路?」
左冷禪生恐這辟邪劍譜的來路並非一處,那麼日後若是想要讓岳不群名聲掃地不免就失了算計。
要知道,他如今想過最周全的辦法,便是在五嶽大會中,擊敗岳不群成為五嶽盟主后,將此事揭穿。
然後,就能用清理門戶的理由,堂堂正正處決岳不群。
而在其他時間,傳出去也要不了岳不群的性命,報不了師弟丁勉的血仇。
「哦,左掌門何出此言,我這辟邪劍譜自是家祖遠圖公獨創,又能有何來路?」
「是嗎?」
左冷禪聞言,默默點了點頭,也不會理會林震南的疑惑,匆匆告辭離去。
很快,嵩山派眾人走出了福威鏢局。左冷禪弟子狄修忽然疑惑的問出了聲:
「師父,看那林震南對於青城派威脅一無所知,否則也不至於不去求他那岳父『金刀』王元霸前來助拳,您為何不知會上林震南一聲,日後也好收為己用?」
左冷禪尚未搭話,右手邊費彬便笑道:「狄師侄,你固然想到了這一節,但若是他福威鏢局沒了,我嵩山派的《流風十三劍》就相當於從未給出。」
「如此一來,白賺一本辟邪劍譜,豈不是更加妙絕。」
「哦,果然妙絕!」
隨行眾人頓時恍然,見左冷禪微笑頷首,紛紛大讚左冷禪高明。
……
「這辟邪劍譜自然是沒有別的來處,不過若是葵花寶典就不一定了,我說的對么,林兄?」
這邊目送嵩山派眾人離去,林震南剛一返回大堂,一道清亮的聲音便從中傳了出來,隱隱帶著取笑。
林震南聞言也不驚奇,淡笑道:「岳先生,這不是你教的好么!」
「哈哈哈!」
兩人頓時相視而笑。
笑聲稍緩,葉山海問道:
「林兄這裡,青城派當真無需華山派幫手么,你我如今既然已經合作,為了日後華山派的在各地的走貨著想,在下也不會袖手旁觀。」
林震南笑了,笑容中莫名讓人感覺到幾分陰柔:
「岳先生不必如此,林某這次非但要余滄海的性命,而且另有所求,您來就不大合適了。」
「只要並非我妻兒出了差錯,一切就無須先生現身。」
「那便罷了!」葉山海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林震南的目的,也不再多說,就此告別。
林震南再次出門送客,這一回卻是在門前呆立了片刻,直到葉山海已不見蹤影很久,這才慢悠悠的回過身子。
想著這這些天的際遇,他心中莫名回蕩著一個念頭:人言鬼可怖,鬼曉人心毒。
不過,想著一月之前出現的葉山海,和如今漸漸緊逼的青城派,林震南不由一聲嘆息:
「但願,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