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陳伯武藝震群鼠
讓父親寫了一封從陳伯那裏支用銀錢的手書,張揚就帶著被迫升任私人財務總管的青禾出了縣衙,打道回府準備找宅老要錢去。
剛進府門,迎麵遇上宅老陳青乙。
要說這陳伯也是來曆不凡,原是開宋元勳忠武軍節度使潘美的侍衛,後來厭倦了行伍廝殺,回鄉務農。好巧不巧,當時父親新婚不久,就找到他當了家仆總管,也就是宅老。
至今近十年,家中各項事務被陳伯打理的井井有條,雖然是個武人出身,卻粗中有細,
據府中仆人傳言,陳伯之所以至今單身,是因為他曾經單戀韓國公潘美的小女兒,可惜有緣無分,將門配將門,士卒還是士卒。
如今韓國公和三位女兒均已離世,恐怕陳伯應是早已打消了找老伴的念想,六十歲對古人來說是花甲,安享晚年才是正理。
至於傳言是真是假,他沒那個膽子去找陳伯驗證,隻能留在心裏成為未解之謎。
眼前陳伯須發皆白,行走之間依然龍驤虎步,站定,躬身行禮:“郎君,方才賴小三帶著一群潑皮來到府中,說是有事,某都將他們安置在後院之中。”
賴小三來了?看來讓他做的事八成有了進展。張揚急忙趕到後院。
隔了院牆,就聽見裏麵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進去一看,賴小三和他那些破落戶兄弟們鼻青臉腫的躺了一地。
張揚很是疑惑,這陣勢明顯是被人給打了,可是在府中有誰能有這般戰鬥力以一敵十呢。
他果斷把懷疑的目光掃到曾經從軍的陳伯身上,指著一地傷員詢問道:“陳伯,這,是你打的?”
陳伯白眉一挑,滿不在乎的說:“自然,這幾個潑皮先前在府外鬼鬼祟祟意圖窺探,上前訴說來意卻又滿嘴醃臢鳥語,灑家實在是手癢,就將他們收拾一番,誰成想忒不禁打,十幾個漢子竟然一個回合全部趴下,真是白生了胯下那話。”
打了人還罵對麵太弱沒讓自己打盡興,絕對的狠人,張揚敬佩陳伯是條漢子。
耳畔回蕩著這麽些大老爺們的哀嚎聲,著實有些惱人,他朝近旁躺屍的潑皮小腿上胡亂踢了幾腳,喝罵道:“行了,莫要聒噪,速速起來。平日裏拍著胸口說赴湯蹈火,還沒等用到爾等,就已屍橫遍野,真個臊得慌。”
“賴小三呢,沒斷氣就起來,小爺還有事要你做。”
一聽有事做,這些潑皮們紛紛來了精神,都強撐著站直了身子,就是捂著臉拖著胳膊的慘狀著實有些煞風景。
賴小三一溜小跑著上前來:“衙內有何吩咐,盡管指使小的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揚都不拿正眼瞧他,還赴湯蹈火呢,浪費撫恤:“還是幹你拿手的事,給我可勁的宣揚,就說我要接手悅來樓,三天後開業,新掌櫃自然有新菜式,而且是大宋從未出現過的美味佳肴。另有特惠,前三十位食客免費,再有七十人半價。”
賴小三一聽是這事,馬上來了自信,信誓旦旦的保證:“少爺看我等能耐,手腳功夫不見及得上府上這位,但嘴皮子利索著呢,保管三天後悅來樓客如雲集。”
眾潑皮們也在一旁起哄應和。
“少爺豐神俊秀,不用我等宣揚,打眼一看就是文曲星下凡。”
“年紀雖小,手段卻高,恰如秦之甘羅,今之晏公。”
……
張揚沒有理會這些家夥,繼續吩咐著小三兒:“除此之外,你再四處探聽一下,哪家有要出手的山林荒地,價位合適報來於我。”
山林荒地是為釀酒和燒製玻璃之用,不適合放在人多嘴雜的鬧市城郭鄉閭,前期低調為好。
“還有,替我找一些會釀酒、燒造陶瓷的匠人,我有大用。”
想到今日這些人挨打的緣由,張揚深怕他們去請工匠時也汙言穢語把人嚇跑,特意囑咐道:“注意是請,懂嗎?態度好點,別像個賊人一樣,鬼都給你嚇跑了。”
“待會從陳伯那裏支取一些銀錢,隻要是把事辦好,大方的花用。”
賴小三和眾潑皮點頭稱是。
陳伯卻沒給他們好臉:“少爺心善,我卻不是好相與的,若是胡亂使錢,被我逮到,打死都算輕的。”
眾潑皮惶恐扣頭,嘴上直呼陳爺爺,恰如群鼠遇猛虎,看來陳伯是把他們給打出陰影來了。
張揚將諸事安排妥當,出於對武學的興趣,好奇地向陳伯詢問:“沒想到陳伯當年潘武惠公帳下是不是有很多像你一樣厲害的人嗎?這種武藝,我可以學嗎?”
陳伯看張揚眼中向往的光,微微搖頭,輕拍他的肩膀:“韓國公帳下如我一般的軍士並不多,大多都歿於戰陣之中。至於武藝,殺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會了,沒法教,不能教。”
張揚立刻懂了,所謂的武藝,開始出現時絕不是為了修身養性,從武俠作品中俠客們不是在火並就是在跑路。
陳伯是大宋開國之初那批軍士,從屍山血海中趟過來的人,沒有花裏胡哨的所謂武藝,有的隻是戰陣廝殺的技巧。
既然如此,那就不適合他了,身為未來大宋第一學閥,文人們的領袖,思想界的標杆,學術界的楷模,天下百姓眼中的在世聖人,張揚大概是沒有親自提刀上陣的機會了。
他笑道:“戰陣廝殺不能教,強身健體還是要的,陳伯你看著我長大的,總不希望我弱不禁風,嬌弱似女子吧。”
這話讓青禾聽了卻不高興:“少爺怎麽看不起女子,憑什麽就說女子嬌弱。”
張揚賠笑道:“是我的不對,嘴上一快,沒成想惹了我家青禾姑娘的不快,今晚獎勵你吃辣條,不氣了吧。”
自從給青禾吃了河南特產辣條,脾氣是一天比一天大。
陳伯沒有子嗣,更樂得見到少年男女們嬉笑打鬧,笑道:“少爺想強身健體是好事,老陳我肯定毫無保留,一展平生所學,怕隻怕少爺是一時腦熱。”
張揚不以為意:“是龍是虎,靜待風雲。除我之外,那些個潑皮一旬也要訓上個三五天。現在府中場地有限難以施展,待小三他們找到合適的荒地,尋些工匠農戶,開田修屋,每日裏都要操練。”
“以後,他們也是咱府上的人,別再動輒施以拳腳了,浪費的是自家的湯藥費。”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賴小三等人齊齊拜服:“少爺仁義,我等今後必盡心盡力,絕無二心,若有背棄,天人共誅之。”
陳伯卻還是看不過去這些無賴出身的潑皮們,環眼圓睜,警告道:“再敢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敗壞了少爺的名聲,休怪灑家一拳打死爾等潑才。”
張揚拽著他的衣角,仰著臉,煞是可愛:“陳伯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虎獵山豹,鼠食殘羹,一虎雖老,也沒有進食殘羹的道理。”
這份比喻,讓陳伯很是受用,神情變得和善許多,對賴小三說:“你們這些醃臢潑才,還不趕緊做事去,等著我發錢不是,做得好了少不了你們。”
賴小三帶著眾潑皮們諂笑稱是,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