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勤學文武多坑爹
王堯臣起先還不相信大宋還有他沒吃過的美味佳肴。他可是士族出身,從五代十國時起祖輩父輩都有人當過朝堂裏的高官,哪怕是宮廷賜宴也品嚐過幾次,所以對張揚口中的味精是不敢相信,隻覺得這個小侄子大概是被某些遊方術士給騙了吧。
不過等他嚐到加了味精的飯菜之後,終於是感歎自己實在是孤陋寡聞坐井觀天,不想人間竟有如此美味。
所以,他決定,在世兄家多住一段時日,理由是輔導侄子的學業。
張揚對此表示很歡迎,即便王堯臣不說,他也會勸他留下來住著,好給他交流感情的機會。
第二天一大早,四方還一片漆黑的時候,張揚就已經起了,從今天開始,他要努力強身健體。
他倒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考慮到大宋的醫療衛生條件還是比較落後的,自己是靈魂穿越穿,又不是身體穿越,沒打過疫苗,可能隨隨便便一場傳染病都能讓自己一命嗚呼,隻能先加強免疫力了。
要知道,古代的瘟疫可是不少,兩宋三百二十年的曆史爆發過多達四十九次瘟疫,這還是比較大規模的,至於小範圍的更是數都數不過來。
張揚也不是對中醫沒信心,他知道華夏幾千年的綿延不絕,絕對有中醫的一份大功所在。
但經曆過先進醫療保障體係的他,實在是對大宋的中醫沒有安全感,或許在他成為學閥的過程中,會對醫學做出改變吧。
那是後話,張揚還是跟著陳伯在黎明前黑暗裏做著大宋版廣播體操。
“軍中操練,一是專注體力耐力,二是訓練器械技巧,三是隊列進退行止。”
“體力耐力足夠,士卒們的韌性就強,跋涉十餘裏仍然可以拔刀殺敵。而這一點要做到並不難,隻要每日肉食不斷,勤練不綴。”
“二是訓練器械,有刀槍棍棒,加上持盾和弓弩。禁軍之中多的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老兵充當教頭,器械自然不在話下。不過真正的武藝卻隻能在戰場上浴血廝殺得來,練那些沒什麽大用。”
“至於隊列,聞鼓而進,望旗而行,鳴金而止,陣腳不亂,接敵時就能最大程度保持陣型,我朝之所以能用步卒抗衡契丹鐵騎,靠的就是令行禁止。”
陳伯像一杆大槍立在院中,蒼白的須發放肆的飄飛,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詳細的為張揚講解著大宋的軍事訓練相關理論。
“少爺是士子,應該是沒有機會上陣殺敵,所以器械技巧和隊列行止就不用練了,隻需學著打熬力氣就可以。”
張揚自然遵從專業人士的安排,沒有想當然的把前世某隻紅色軍隊的訓練方式給講出來,時代不同,多說無益。
以後若是有領軍的機會,再試著坐著改變吧,現在還是老老實實練著。
張揚先按照陳伯的安排,從跑步開始練起,從府上跑到本縣城門,然後再跑回來,這是一個來回,大概一兩公裏。
他覺得距離太短,起不到鍛煉的效果,前世他日常鍛煉都是三四公裏起步,劇烈的時候可以到七八公裏。
陳伯說他還太小了,過分操練會對身體有害,可以等年齡稍大再多加幾個來回。
張揚表示理解,也明白他自己太心急了,所以當開始跑步的時候,按照科學的方法控製呼吸節奏,步伐適中,速度不快,但很穩,身體慢慢形成良好的運動狀態。
陳伯在旁邊陪跑,看著他的這番表現,別提心裏多吃驚了,七歲的小子第一次跑步訓練,竟然就可以控製呼吸,動作雖然怪異,但有種特殊的美感。
陳伯試著照張揚的動作跑了一段路,發現竟然比軍中最好的訓練方法更勝一籌,簡直不可思議。
他問是誰教的,張揚隻推說無師自通,自然而然覺得這樣舒服就這樣做了。陳伯不信,張揚也沒改口。
當破曉時分,張揚輕輕鬆鬆跑完一個來回,回到府中,而王堯臣才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門。
張揚小步緩緩走了過去,打起了招呼:“世叔,你這是剛起不是,要不要一起練會兒?”
“練什麽?”王堯臣很是詫異,並不理解他的意思。
張揚解釋道:“依然是練習武藝,強健體魄啊。”
王堯臣這才明白,笑著說:“原來如此,侄兒還真是奮發有為呢。我就不必了,幼時家裏也曾請過槍棒教頭,練的也是很勤,後來忙於研讀經義,便沒有時間了。”
“如果你是為了鍛煉體魄這沒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就該魁偉雄健才顯得豐神俊朗嘛,可是切不可因小失大,耽誤了經義之學。”
張揚明白他的意思,嘴上說好,心裏卻是五味雜陳。
宋朝之所以被人叫做大宋,不是沒有理由的啊,一場場戰爭的失利把國土喪失殆盡。
可是朝廷沒有能打敢戰的將領嗎,絕對不是,北宋就有楊令公、狄青和折種等將門,甚至範仲淹這些文人的軍事才能也不錯。
歸根究底還是朝廷出了問題,因為趙大是兵變登基,吸取了安史之亂以來節度使擁兵割據的教訓,上來就杯酒釋兵權,實行重文抑武的國策,防將領跟防賊一樣。
不過也確實是賊,除了禁軍之外,各地的廂兵、鄉兵和蕃兵很大一部分是災荒年裏招募而來的瀕臨造反邊緣的青壯男子,而且根本沒有軍紀約束,基本和賊寇也沒多大區別。
指望他們有多大戰鬥力,還不如盼望母豬上樹,可能性更大點。
所以越是重文抑武,軍隊就越爛,普通百姓對於軍隊的印象就越壞,有宋一朝就有了“賊配軍”這個稱呼。
張揚自從來到大宋的第一天起,耳邊所聽、眼前所見,都是文人們對武將軍士的詆毀和侮辱,反反複複提到的都是經義為重,科舉當官才是正途。
他真的想對王堯臣和大宋的所有人大聲疾呼,你們這樣做的結果,就是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啊。
但他終究不是個孩子,知道說的再多,沒人聽也是無濟於事。
而想要做事,做大事,就必須要掌握話語權,也許這就是係統要他做大宋第一學閥的原因吧。
所以即使聽到王堯臣和那些腐儒愚民們一樣的言論,他沒有反駁,更不與他爭辯,笑著回應:“世叔放心,道理我懂,隻是讓家中老仆教些打熬力氣的技巧,對武事並不感興趣。近來讀了一些聖賢經典,心裏有很多疑惑,還望世叔能多加指點。”
他可不是敷衍應付才這樣說,而是他發現自己在讀《春秋》等儒家經典的時候,發現有很多和後世觀點不一致,甚至南轅北轍的地方。
他可不敢按照後世的理解胡說胡寫,超越時代一步是天才,超越時代一百步就是妖孽了。
所以他想借請教的機會從王堯臣那裏探一下當代儒者們對於經典的理解到了何種程度,然後估測一下自己應該如何控製出手的力度,既要振聾發聵,如黃鍾大呂,又不能驚世駭俗,像個傻子光著屁股站在大街上。
談到詩書經典,王堯臣可就來了精神。
張揚跟著他到了房間裏,相對而坐。
王堯臣開始給他普及起當代的學問之道。
“如果談到經典,就必須要說到科舉之製。我朝科舉,大開取士之門,有常科、製科和武舉,製科少見,武舉不談,光是常科就包括進士科和明法、明禮、學究等諸科,所涉及到的經典就包括《易經》、《禮記》、《詩經》和《春秋》等。”
“至於各家各派之見論注解皆有差異,不乏新奇詭怪,故而取士無有定論,隻要不拘泥於文詞,以孔孟之學為本,因時而論,當不失為一家之言。”
“還有,昨日見你三步成詩,雖然能顯示出才智出眾,但我科舉不重詩賦,而重經義策論,從你縱論帝後宰輔的言論來說,策論可能也不是大問題。但經義卻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隻能經年累月的勤學苦讀,方可成就。”
張揚聽到這裏,試著詢問:“假如我要參加科舉,五年之內能否學好經義?”
王堯臣問道:“世侄為何如此急迫,五年之內別說學好,能不能學完經書典籍都是難題,更別說融會貫通。”
張揚當然不能說是係統任務,隻好把鍋甩給便宜老爹:“父親說我天生才智過人,希望我五年之內可以參加科舉。”
王堯臣心裏惱怒張有潛的不負責任,卻不好在侄子麵前說世兄的壞話,隻能無奈地說:“你是神童,才智出眾我是不懷疑的,但五年之內想要進士及第,除非能得到像晏公和範希文那樣的名家指導。”
張揚心想,晏殊明年就被貶到應天府,範仲淹也會被邀請到應天書院主持教務,按王堯臣所說,豈不是希望很大。
這時,醒的比較晚的張有潛走了進來,問道:“伯庸,你和揚兒在說什麽呢?”
張揚預感到可能有些不妙的事情要發生了,馬上選擇溜之大吉,扔下一句“去讀書了”就跑了出去。
出門沒多遠,就聽到身後屋內傳來王堯臣的強烈質問,和張有潛的無力辯解。
張揚頓時覺得,心情美極了,坑爹這項技能,終於被自己點亮了,以後要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