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言難相見，今宵人月圓（上）
走出病房，齊帥如釋重負。
按照老爹的說法，這些年就是他自己作死，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一個人莫名其妙的瞎扛了一通，還差點搞得骨肉分離、至親難聚。但回想起當年老爹那宛如凶神惡煞般的態度，這要說誰敢信他會幫你，那還真不是凡人能修出的正果。
再想想所謂的辯證法，老爹他自己不是也沒做到相信兒子是因為不夠膽子來相信他而不是不願相信他嗎？國學自然是博大精深，但一旦加入辯證法之後，就很容易變成詭辯論，也不知道老爹的這套東西當年耽誤了多少莘莘學子啊。想到這些，齊帥輕鬆的笑出聲來。
“齊總？”看著齊帥從房裏出來，小蔡機敏的迎上前去。
“哦，沒事。你忙你的，我出去抽根煙。”齊帥有些不太習慣這種被貼身的服務。
“嗯，齊總，是這樣，燕總交代了，如果您有任何事情，可以直接吩咐我。”小蔡解釋說。
“你還是聽她安排吧，我這裏並沒有什麽事。”齊帥笑著點了點頭，快步走向樓梯間。
站在樓梯口，齊帥摸了摸褲兜，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帶煙出來。想想也是好笑，本打算隻是跟女兒逛超市的，現在居然卻是出現在這裏。看樣子，今天應該是回不去了，剛把老爹哄完，也不合適拍拍屁股就走，這麽多年未曾在父親身邊，現在還不得做個孝子賢孫的樣子出來？看看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多了，大姐她們還沒回來，倒是真有些覺著餓了。
抬頭看著窗外的夜色，齊帥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十五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季節吧，他在醫院裏陪著老丈人走完了最後一程。他至今還清晰的記得當時的感覺，那是一種讓人窒息的孤獨的感覺，一種全世界都離你而去的寂寞的感覺。那天，他在醫院的樓道裏待了整整一夜。他不敢回家，因為沒有勇氣麵對妻子的相片，他也沒人可以傾訴，因為身邊的朋友都成了債主，而身邊的親人也都變成的路人。他一個人對著天邊的月亮發呆，直到那一輪明月裏漸漸幻化出妻子的臉，對他說：“回家吧，我們還有軒軒啊。”
正在想著，樓道裏傳來一陣喧囂，仔細辨別就能發現那是一個人製造出來的。不用猜，是齊楚燕她們回來了。
走出樓梯間，齊帥看見齊楚燕搭著軒軒的肩頭正說說笑笑的朝病房走來，看這個親密勁還到真像是娘兒倆。齊帥突然想起這個性情大變的大姐好像有些不靠譜，不知道會跟軒軒胡說些什麽，心裏有些不安起來，急步迎上前去。
“爸爸，給你帶了份雞排飯，快吃吧。”齊語軒笑吟吟地遞來手裏的外賣。
發現女兒看他的眼神並沒有什麽異樣，齊帥輕輕鬆了口氣，接過袋子轉臉問齊楚燕：“這麽久啊？老爹都說累了，又睡了。”
“還說我呢，你這個寶貝女兒算是養著了。說你今天肯定要在這裏陪爺爺，所以吃完就拉著我在超市裏給你買了一大堆的東西，你看。”說著，拎起手裏的一大包東西衝著齊帥晃了晃。“我跟她說，你今天肯定要在老爹跟前跪上一晚，哪來這麽好的待遇？沒想到還把小姑娘急哭了，非要拉著我往回趕，連奶茶店都來不及去……”
聽到這裏，齊帥順手接過大姐手裏的袋子，轉臉看著女兒。齊語軒被這個大姑媽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紅撲撲的，手指攥著衣角正在使勁搓。
“我沒事，爺爺已經原諒我了，等下我帶你進去看看爺爺醒沒醒，他挺喜歡你的。”齊帥笑著說到。
聽聞齊帥已經過關，齊語軒也是長出了一口氣。雖然就大姑媽對她的態度來看，齊帥這次回家基本已成定局，但最終的確認還是讓她感到由衷的歡喜。這塊大石頭已經整整的壓了齊帥十多年，平時雖然並不怎麽提及，但以齊語軒對齊帥的了解，這個男人總是喜歡把痛苦深埋裏心底。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你總會開心快樂，但誰又會知道他內心的煎熬呢。這次終於能被家人重新接受，而爺爺也並不是什麽大病，正所謂“誰言難相見，今宵人月圓。”
看著齊帥的笑臉，齊語軒輕聲的“嗯”了一下，目光中透著喜悅，而更多的是憐惜。
齊帥下意識的避開了齊語軒的對視，轉臉問齊楚燕：“這幾天我肯定要陪老爹啊，你那個約會怎麽說？”齊帥想起大姐定的下周二的飯局。
“還能怎麽說？飯肯定是吃不成了，改在家裏吃吧。明天你回家看老媽，順便一起吃午飯，我讓以誠也過來。”
“以誠？思創的陳以誠，陳總？”齊帥很是好奇，這稱呼也太親密了吧，貌似背後有什麽瓜可以吃。
“唉，本來想弄得隆重點，現在就隻能這樣了，你就當他是姐夫吧。”齊楚燕的機關槍好像是卡殼了，臉上略帶著些小遺憾。
“大姐，你結婚了？”齊帥愣了一下，沒敢說出心裏的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大實話。
齊楚燕看了看一旁站在門口的小蔡，拉著齊帥向外走了幾步，低聲說道：“我沒結婚，暫時也不會結婚，但你就拿他當姐夫就行了。”
“這算什麽意思？他有老婆？”齊帥頓時瞪大了眼睛，氣憤的說道：“這不是欺負人嗎？”
“瞎想什麽呢！你姐我會做這種事？”齊楚燕又氣又樂，這個弟弟倒是蠻會心疼人的。
“我倆都是單身，要結婚也都是頭婚。隻是我和他的各種投資都實在是太多了，而且有好些是夾雜在一起的，光審計就要弄一兩年，所以現在暫時結不了婚。”
這下子輪到齊帥傻眼了，還是第一次聽說錢多還會有這樣的弊端，正呆呆的發怔，齊楚燕繼續說：“這次按老爹的意思，你回來以後我會把大部分的資產轉到你名下，那樣我應該就能解套了。所以老姐我的這張結婚證就指望你了，臭小子。”
原來是這樣啊！齊帥終於弄懂了之前齊楚燕在微信裏說的那句：“是你的好事，也算是我的好事。”
“對了，老媽身體咋樣？”
“老媽現在每天堅持兩個小時的廣場舞，你說咋樣？換做你，你都跳不動。前幾天還叫我買個呼啦圈，我是沒敢買，萬一扭傷可不是小事……”隨著正經事說完，機關槍好像又恢複了正常。
“燕總，齊總！”小蔡找準機會，過來打斷了姐弟倆的談話，說道：“老爺子醒了，剛在房裏叫你們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