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上）
海浪瘋狂的拍打著軍艦，船上的人早已亂作一團，艦長指揮著舵手盡量保持平衡，但效果卻是微乎其微。
所有人都知道，翻船是遲早的事，現在的浪峰已經有五十米高了。
在巨浪洶湧襲來的那一刻，陳以誠護著齊楚燕躲進了甲板上的一個炮台，但剛進去就被追之而來的海水衝了出來。這翻滾的巨浪來的太過突然，就連訓練有素的水兵都來不及躲避，有些人直接被拍到了海裏，而大部分則死死的抓著欄杆或是其他的固定裝置。隨著一**的連綿不斷的衝擊，陸續又有人接連掉落到了海裏。
陳以誠被衝的暈乎乎的，一手緊緊的抓著纜繩，另一隻手則是死命的抓住齊楚燕。
“燕子，你一定要抓緊我，等這波過去，我們就能緩一緩！”
他渾身早已濕透，四濺的海水讓他睜不開眼，通過手心裏傳來的力量，他知道齊楚燕的狀況很不好。
齊楚燕已經懸在了半空，她沒能抓到欄杆，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部落在了被陳以誠死死拽住的那隻手上。在慌亂中，她想要伸出另一隻手來抓住陳以誠往上爬，但掙紮了幾次後不得不放棄了，她手上並沒有足夠的力氣。
船傾斜的很厲害，她甚至覺得腳麵已經觸碰到了海水，當然那隻是錯覺。
齊楚燕奮力仰起脖子向上看去，陳以誠的手從欄杆處伸出，抖得很厲害，他應該是拽住了什麽東西，隻聽見一聲聲的“燕子！”從上方傳了下來。
就在這時，又一個巨浪拍打在船沿上。欄杆處劇烈的搖晃著，齊楚燕隻覺得身子又往下一沉，陳以誠的頭出現在了欄杆處，臉上的表情已經猙獰，一聲微弱的‘卡嚓’在齊楚燕的心頭響起，他的手分明是斷了。
“放手！”齊楚燕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陳以誠喊到。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過去了……”
“放手啊！你這個笨蛋！！”
齊楚燕有些歇斯底裏了，臉上的海水和淚水參雜在一起，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愛人，她瘋狂的喊著。
麵對死亡，她並不恐懼，但她不能接受她的愛人為她受到傷害。她能感受到陳以誠現在手臂上刺骨的疼，那是比她自己受傷還要痛一萬倍的，她感覺到心頭在滴血，渾身的汗毛頓時都豎了起來。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齊楚燕猛地甩了一下被他抓住的左手。
隨著一陣錐心的劇痛，陳以誠的手再也抓不住了，他使勁的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愛人跌落海裏。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個巨浪又把軍艦頂到了浪尖，在瞬間有點失重的空虛中，齊楚燕的身影消失在了海浪的深處。
“燕子！……”
陳以誠感覺自己已經瘋了，顧不得再抓什麽纜繩，一腳踩上欄杆就準備往下跳，她不會遊泳，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就在這時，從後麵伸過一隻手來，一把把他抱住。
“你幹什麽！！”陳以誠瘋狂衝後麵的人喊到，回頭一看，居然是齊帥。
“小帥！你姐！我……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救她！”
齊帥剛才攔住他的時候，就預感到是老姐掉海裏了，否則陳以誠也不可能想要跳海。但在這種情況下，讓陳以誠下去無非就是白白送死。
“她在哪裏？我去！”
“她在……應該是在那裏！”陳以誠猶豫了半天，這船早就被海浪打得轉了幾個圈，他怎麽可能分得清方向，但又實在不甘心。
“嗯！”齊帥知道陳以誠是瞎指，但也隻能碰碰運氣了。看他現在的情緒，腦子已經不太好使，再衝動又要出事，順手扯過一根繩子，把他牢牢的綁在了欄杆上。
“你等著！”
說完，縱身躍入海裏。
……
二十多分鍾過去了，天色明亮起來，大海也漸漸的恢複平靜。
陳以誠被士兵們發現，把他從欄杆上解了下來。他有點脫水，小臂處由於吃力過猛，又被欄杆撞到，前段骨裂，在醫務人員的緊急處理後，逐漸恢複了知覺。
齊帥還沒回來，在這茫茫大海中要找到沒有任何求生經驗的齊楚燕，無異於大海撈針。陳以誠呆呆的看著這波光粼粼的海麵，一顆心仿佛是離開了軀殼，隨著自己的愛人沉入了海底。
“誠哥，你還好吧。”
龐鳳山接到消息，立刻跑上了甲板，看見陳以誠失魂落魄的坐在欄杆前。
陳以誠沒說話，好像並沒有聽見。
“誠哥！你醒醒！你快看看我，我是小龐，龐鳳山！”
龐鳳山有點著急，用力的搖著陳以誠的肩膀。瞧這個架勢是出了大事，齊楚燕和齊帥都不見蹤影，難不成他們都遇難了？
“龐鳳山？……”
陳以誠終於醒過神來，看見龐鳳山的臉，忽又一下子燃起了莫名的希望，急著說道：“你快找人去救他們，他們在海裏！快啊！”
龐鳳山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忙問道：“什麽時候掉下去的？在哪個方向？”
“……”
陳以誠被他問到了痛處，剛點燃的希望瞬間又被理智給撲滅了，他絕望的閉上了眼，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誠哥，你別哭啊，你……你快告訴我，他們在哪個方向？救援隊已經在營救了，我馬上聯係他們。”龐鳳山從沒看過男人流淚，有些手足無措。
“現在救有個屁用啊！現在就隻能去收屍！你不是保衛人民的嗎？人民有難的時候你在哪裏？你……”陳以誠哭著，一肚子的悲憤直接宣泄在了龐鳳山的頭上，說到最後，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龐鳳山被他罵傻了，看著他的樣子又不敢做任何辯解。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發現海麵上出現一道水線，好像有東西飛速的朝他們遊了過來。
等那東西離近了，龐鳳山才認出，正是齊帥！
“誠哥，小帥回來了！”龐鳳山暗自鬆了口氣，馬上讓士兵扔下繩索。
“小帥？”
陳以誠又好像見到了一絲希望，掙紮著扶著欄杆站起，向下望去。
就隻有齊帥一個人，正順著繩索向上爬。陳以誠頓時泄了氣，腿一軟又跌坐在地。
“小帥，怎麽樣？”龐鳳山趕緊讓士兵找來毛巾，遞給齊帥。
齊帥搖了搖頭，眼中已經爬滿了血絲，無奈的說道：“範圍太大了，找不到。”
經過烈火鍛魂，齊帥的身體已經強化到了驚人的程度，剛才這段時間，他遊遍了周圍十海裏，但也已達到了極限。關鍵是，他沒有明確的方向。
“我想……”龐鳳山看了看地上的陳以誠，沒敢說出口。
齊帥看著他倆，咬了咬牙，說道：“通知海警擴大搜救範圍吧，我們是遇上了不幸，但不能停止前行，這個代價自然要找人償還！”
說話，一把把陳以誠背起：“姐夫！老爹年紀大了，以後齊家的事，你做主！”
……
齊廣林在看見他們回來之後，直接暈了過去。龐鳳山找來軍醫，診斷為神經衰弱，需要靜養。
齊帥讓小青陪著，給老爹找了個幹淨的船艙讓他先好好睡一覺。老爺子都快八十了，這一天一宿的擔驚受怕，又接連承受了失去親人的痛苦，再要操心勞力的話，這條老命也夠嗆。
“對了，藍叔他們一家呢？”
齊帥記得剛才出去找老姐和姐夫的時候，老藍一家還在艙內。
“唉，老藍跳了海，他說不能看著這一船人都送了命。我和藍波兩個人上去都沒攔住。說來也怪，他跳下之後沒多久，就風平浪靜了。”
龐鳳山心裏有些別扭，他現在感受到很強的挫敗感。作為一個軍人，卻要一個普通老百姓來保護他，這滋味別提多難受了。又想起陳以誠剛才說的那些，雖然他也知道陳以誠是急不擇言，但事實確實如此。
“別想這些沒用的了，秦教授他們還好吧？”齊帥看出龐鳳山情緒低落，隻能轉移話題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們在物資艙，基本沒事。”
“嗯，那你快點跟指揮部恢複聯係，我們繼續開往藍陵島，越快越好。我去靈魂空間看看那個意識還在不在。”
“好！”龐鳳山答應到。
……
齊帥沒再變身，飛落在靈魂樹下，陸語軒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他。
“想哭就在這裏哭吧。”
靈魂空間有個好處，就是你不想講話的時候，對方也能知道你在想什麽。在這個地方，你不需要偽裝，不需要硬扛，所有的真情實感，都可以相互慰籍。
齊帥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早就已經快裝不下去了。要不是現在需要有人果斷決絕，他也想跟老爹和陳以誠那樣，深深的陷入悲傷和痛苦之中。
老姐是真的永別了，那個從小就愛她疼他，現在又碎嘴搞笑的大姐，就這樣沒了。在他失意難過的時候默默關注，在他艱難困惑的時候挺身而出，這份愛就像是從小就生長在身上的甲胄，現在卻被鮮血淋漓的剝落下來，他疼的撕心裂肺，疼的肝腸寸斷。
陸語軒感受著齊帥體內的微微顫抖，她知道他的疼，她能體會到他的無力和自責。她緊緊的抱著他，她陪著他一起顫抖，她用她柔軟又溫暖的身體告訴他，這痛苦也是她的。
過了好久。
齊帥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輕的從陸語軒的雙臂中掙脫了出來。
“你感知一下，那個意識還在麽？”
“嗯？”陸語軒沒反應過來，但看齊帥臉色不對，這句話的每個字都像是從他牙根裏蹦出來的。
“一直都在。”陸語軒連忙回答。
“狀態有沒有異常？”
“沒有變化，一直都是那樣。”
“那就應該是它搞的鬼。這海嘯據老藍說是海底惡龍要出世，但如果那意識是惡龍的，不可能藍家的血就能搞定。我猜它是想衝我們來，引發了海嘯，但沒想到我們船上有藍家的人，所以並沒得逞。”
齊帥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有仇不報非君子，這意識已經成了他的敵人。
“你想怎麽做？”陸語軒有點擔心，現在他們明顯不可能是它的對手。
“藍陵島肯定會有答案，我們必須搞清楚，才能有對策。”
“你……你有信心？”
“沒有！”齊帥的回答倒是出乎預料。
“但是，我有決心！我們不可能回頭，齊家已經死了兩條命，也沒什麽輸不起了！我去火裏練練手，最好能在上島前再升級一次。”
陸語軒忽然也振奮起來，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
“好！”
……
海麵上風平浪靜，微微閃爍的粼光仿佛在跟人們輕輕訴說著浪花裏的故事。
龐鳳山坐在窗前發呆。
陳以誠在他的堅持下，被醫生打了一針安定，終於在精疲力竭後沉沉的睡去，而齊帥則是匆匆出來告訴他要繼續修煉後又進了靈魂空間，小青在另一個房間裏照顧爺爺，船艙裏寂靜的隻剩下四個人的呼吸聲。
距離之前的海難已經過去快五個小時了，搜救報告也陸續收到，共計失蹤523人，已找到遺體的97人，無一人生還，齊楚燕和老藍都還沒找到。
“隊長，這是衛星發來的藍陵島的熱感掃描圖，島上有一處不明熱源。”通訊兵小徐進來報告。
“哦？”龐鳳山一下子回了神，順手接過了圖片夾。
熱感掃麵的衛星技術中很少使用，數據也並不算很準，但圖片上的那一處不明熱源立刻引起了龐鳳山的注意，因為上麵明確的顯示著換算後的溫度，攝氏5823度。
“這麽高？這是什麽概念？”
龐鳳山對這類數據並不熟，但這個數字也太嚇人了些。
“就是地心的溫度，在這個溫度下，所有的物質都是液態的了。”小徐查過資料，馬上解釋到。
“這個位置在島上的哪裏？”
“根據我們的對比，在藍家祠堂附近。”
龐鳳山聽了一皺眉，這藍家真的有古怪，又問道：“聯係過島上的警衛部隊嗎？他們有沒有什麽發現？”
“已經聯係了，他們說沒有任何異常。”
“好吧，你保持聯係他們，有任何異常馬上報告。”
“是！”
……
放下圖片，龐鳳山看了看航行定位，距離藍陵島不到10海裏，也該把齊帥叫醒了。
“小帥，快出來，藍陵島馬上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