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下）
在齊帥的印象裏，古宅大院的祠堂都是氣勢雄偉，讓人肅然生畏的。但藍家祠堂卻跟想象的不同，麵積倒是挺大，不過卻有種破舊不堪的感覺。
藍應辰帶著小青和齊帥進了祠堂，老秦他們則是坐上了一輛通訊車，監控畫麵連著齊帥頭盔上的微型攝像頭，所有的視角與齊帥都保持一致。
祠堂大廳大約有200多平米，中間是一塊開闊的青石地，兩邊各放著三排長條凳，估計能坐下四五十人。在祠堂的左側，立著一排陳舊的櫃子，紅漆都已經掉色了，卻還是能看得出是上好的楠木所製。右側有幾間屋子像是內室，可能是用來供人休息的，也可能是庫房。大廳的深處是一排木雕的屏風，上麵栩栩如生地刻畫著八仙渡海的故事。屏風前放著兩套太師椅，據藍應辰介紹，右手的這把是給族長坐的，而另一把則是給先祖留的，千百年來都沒人動過。
齊帥觀察了半天，這祠堂除了有些破舊簡陋，倒也沒什麽奇特之處。
“藍爺爺，這些年經濟這麽好，你們怎麽不給這祠堂翻新一下啊？”
“我也想啊，可是祖宗遺訓：祠堂不能蓋建，不能遷址。所以就隻能這麽著了。”
藍應辰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有點挪不動步，小青趕緊過去扶著。繞過屏風有一道暗門，裏麵是供奉先祖神牌的靈堂，而命格也就在這個房間裏。
齊帥背著陸語軒緊走了幾步，把藍應辰和小青護在身後，然後屏氣凝神地聽了半天，並沒有任何動靜。於是嚐試性地輕推房門，一股淡淡的檀香飄了出來。
“這裏麵沒什麽問題，剛才小寶出來的時候我問過他，一切都正常。”藍家規矩很大，祠堂裏的香火是不能斷的，所以族裏會派人輪值守香。藍應辰之前通知守香的小寶撤出來的時候，順便問了下情況。
“嗯。”齊帥可不會這麽想，那個意識就躲在這裏，因為陸語軒很清晰的感應到了。
走進靈堂，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許多，四周都點著明晃晃的燭火。靈堂正中有一個巨大的供台，上麵放置著三四十個牌位，這應該都是藍家曆代有功業的祖先，上麵不但刻著姓氏名諱，還有諡號。居中最高處，是藍真人采和的神牌，跟其他牌位用的紫檀鎏金刻字不同，這塊神牌就是普通纂書黑字，材質也是極普通的。
供台上放著新鮮的供品，唯有一物稍顯突兀，那是一個黑不溜秋的酒葫蘆。由於年代久遠，這葫蘆早已陳腐，好在常年被香燭熏著，還能保持幹燥。
供台後麵的牆上，掛著一副長卷的市井畫，有點像《清明上河圖》中的一段，畫的是酒肆茶樓和行者商戶。
齊帥不懂這些，就沒細看，他要找的是命格。
藍應辰帶著他們轉到靈堂的西北角，在那裏靜靜的矗立著一個高大的鐵櫃。這個鐵櫃沒有門，四四方方的擺放著，就像是一塊厚重的碑，比普通的石碑還要大了許多。鐵櫃的底座很高，差不多能到齊帥的膝蓋，底座上有一個鐵碗，就好象是長在上麵似的。
藍應辰介紹到，這個碗就是用來驗證血脈的。隻要把血滴上去，其他人的血會瞬間蒸發，而繼承人的血則是會滲漏下去。
鐵櫃的正麵，凸刻著一個大大的篆字。據藍應辰說，這裏本該是個‘命’字，但在前天晚上，人字頭連著那一橫突然掉了下來，隻剩一個‘叩’字留著，這就是所謂的命格示警。
齊帥拿起放在底座上麵的那個掉落的‘人’字，在手裏掂了掂，這是純鐵的，斷裂處非常平滑，像是被極為鋒利的器具切割而成，再看鐵櫃上，僅僅是留下了淡淡的痕跡。他再用手扳了扳那個‘叩’字，根本就扳不動。
“小帥，那個熱源位置我們已經鎖定，就在這個鐵櫃裏。”耳機裏傳來龐鳳山的聲音。
“嗯。”齊帥點點頭，轉身問藍應辰：“藍爺爺，接下來該怎麽做？”
“要小青把血滴滿這個碗，命格就會開啟逃生的通道。”
“啊？”小青一聽就有點暈了，她本來就暈血，別說是一碗了，就連一滴都看不了。
“她的血滴在這碗裏，不是會滲漏下去的嗎？要滴滿一碗得用多少血啊？”
齊帥覺得這個方法太不靠譜了，他們家祖先這不是在坑人麽？突然又想到小學時候做的那些在遊泳池裏計算進水出水的應用題，看來‘坑貨’這種東西也是屬於自古流傳。
“這我也沒辦法啊。”老頭也有點心疼孫女，兩手一攤。
“小帥，你等一下。”耳機裏響起老秦的聲音。
“我們現在派個醫生進來，給小青抽上一袋血，等下你們快點倒進去，應該隻讓小青受一次疼。”
“好！”齊帥答應，心裏對高智商的人群突然有些羨慕起來。
……
一袋血抽完，小青的臉色有些發白，緊抓著齊帥的手也有些無力。因為考慮到怕不夠用，所以齊帥特意關照醫生多抽了些。
看著小青緊咬著嘴唇，齊帥剛想要安慰幾句，心裏卻傳來陸語軒酸溜溜的聲音。
“快給她弄點東西補補吧，看著好心疼啊。”
“我去！”
齊帥忘了還跟陸語軒保持著靈魂聯接，這心裏想的啥她隨時都知道，頭上見了汗，強辯道：“人家小姑娘為了咱們吃苦受罪，我也不可能哈哈大笑啊，你這飛醋吃的莫名其妙！”
“行行行！你心軟，你善良唄。麻煩你以後有什麽看不下去的，就離遠點，別在心裏反反複複心疼二十次，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陸語軒說到最後，居然在心裏翻出個老大的白眼傳給他。
齊帥也確實無話可說了，這種事情本就是女人的禁忌，隻能服軟。
“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你總能知道吧。”
“……”
看陸語軒已經不想理自己，齊帥老大不是滋味，但現在也沒時間再哄她，隻得問醫生：“這血袋裝了多少？”
“350毫升，再多我怕小姑娘頂不住。”
“好吧，應該夠了，你先回吧。”
齊帥送走醫生，拿著血袋來到命格前，還好這個鐵碗不算大，裝個150毫升差不多就能滿。看了看身邊的藍應辰和小青，大家這時的注意力都開始集中起來，命格從來沒有被打開過，開啟之後會怎樣誰都不清楚。
“你們站遠些，發現不對就立刻跑！”齊帥有些緊張，神情凝重。
“你小心些！”
小青拉著爺爺退開四五步，雖然有點虛弱，但也強打起精神來。
齊帥拿著血袋，擰開了封口蓋，對著鐵碗就倒了下去，卻發現血液並沒有什麽滲漏，很順利的倒滿了一碗，然後迅速地後退了一步。
碗裏血液開始打轉，不一會兒就冒起了小小的氣泡。
氣泡越來越多，而血色卻是越來越淡了，又過了一會兒血色已經幾乎不見，這碗裏的血液變得清澈如一汪清水，還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齊帥沒敢多聞，馬上合上了頭盔，手向後一揮，示意小青他們再退得遠一些。
又過了幾分鍾，清水好像是沸騰起來，水蒸氣不斷的翻了上來，把命格的正麵都潤濕了。那個凸出的‘叩’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好像是被磨平了似的，整個鐵板頓時變得光滑如鏡，連那個‘人’字的斷裂處也已填平如新。
“小帥，那個熱源好像是有溫度擴散出來，你感覺到了沒？”耳機裏響起老秦的聲音。
“沒有！”齊帥的衣服是隔熱的，隻能用手摸了一下命格的底座，並沒有感覺到什麽異常。
“你摸一下它的櫃麵試試。”老秦提示到。
齊帥依言摸了一下，忽然發現這個櫃麵已經變得異常的柔軟，表麵是常溫。他好奇的摁了一下，居然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指印。
“奇怪，這東西變軟了，摁上去的感覺像是人的皮膚，不熱。”
“嗯，你們還是小心些，它應該還會變化。”老秦借助著攝像頭，也在仔細觀察這一係列的過程，他雖然是資深的科學家，但這裏的種種早就超越的科學的範疇。無法解釋，無法預判，隻能寄希望齊帥會帶回一個好的結果。
又過了五六分鍾，櫃麵上突然出現了兩行字，這字體跟原來那個‘命’字是一樣的，應該是小篆，非常突然的凸顯在櫃麵上。
“秦教授，這寫的什麽呀？”齊帥認不全。
“你等一下……”老秦也不是這方麵的專家，估計去搬救兵了。
“寫的是‘一人逃命，餘者認命’。”
“什麽意思啊？”齊帥有點窩火，翻開麵罩對著鐵櫃大聲的問到。
這搞了半天，合著這鐵櫃隻能救一個人唄，也沒說清誰能逃，怎麽逃。又想起那坑人的鐵碗接血，這藍家的祖宗真的是……
轉頭看了看身後的藍應辰和小青，突然有了個古怪的想法：“我想罵你們祖宗，可不可以？”
當然，這話他隻能在心裏說，沒想到陸語軒卻被逗樂了，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這人，不去上吐槽大會真是可惜了。別瞎逗了，等著看吧，它肯定有提示出來。”
“我哪裏是吐槽啊，我是真想罵他！跟這種坑貨比，我老爹就是個弟弟。你想想看，這一大家子他就隻能救一個，還神秘兮兮讓其他人認命。虧得老藍家把他供了上千年，最後換來這麽一句！”
“專心看，別嘚不嘚了。”陸語軒不想接他的話，現在還是吉凶未卜呢。
可是等了約莫十分鍾，這鐵櫃再無變化了，也不管齊帥對著它怎麽問，就是沒動靜。
“藍爺爺，這東西怎麽搞法？”
齊帥忍不住回頭問藍應辰，但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就知道這老頭也是束手無策。
“小帥，你把這兩行字擦掉，看它有什麽反應。”耳機中，老秦又支了一招。
齊帥依言把字擦了，又等了十多分鍾，還是沒反應。
“不對，你的指印還在，你看看擦掉後有什麽反應。”陸語軒也在觀察。
這突然變成了解啞謎，齊帥無奈的搖了搖頭，照著陸語軒的話去擦指印。但奇怪的是，這指印擦不掉！
“什麽意思啊？”齊帥用手指摁了摁其他處，居然再也留不下指印了。
話音未落，這鐵櫃上又凸起了一行字。
“小帥，寫的是‘輪回覺醒，人間湮滅’。”老秦這次速度很快，估計是文史專家已經在線了。
“輪回覺醒？”齊帥忽然想到那個鳥巢。
據陸語軒分析，這個鳥巢是她與生俱來而非後天侵入的，那就是說她體內的這個東西現在應該是要覺醒，而一旦覺醒後，現實世界就完了！問題是‘人間湮滅’的意思就是有其他的世界還能幸存，這個必須問清楚！
想到這裏，齊帥擦去了這行字，用手指摁著自己的指印又問：“你是誰？你在哪裏？你想讓誰逃？逃去哪裏？”
果然，沒多久後鐵櫃上又出現了一堆字，這次居然是楷書，不用翻譯齊帥也能讀懂了。
“屁話真多，我是你祖宗！指印沾血，傳送門開，限你一人。”
“……”
齊帥能想象到，外麵的通訊車裏應該已經笑翻了一堆人，正羞惱著，心裏傳來陸語軒銀鈴般的笑聲。
“你先別急，問他‘輪回覺醒’是什麽意思？搞不清楚的話，不逃！”
齊帥憋著一肚子的火，把字擦掉，又問：“‘輪回覺醒’是什麽意思？”
“星魂入世，輪回萬載，世無……”
這句話沒寫完就自行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又換了句話出來。
“用你聽的懂的話來說，就是外星人，他們到這裏隻能以星魂的方式附在嬰兒的體內沉睡，一直到這個人死掉後再找另一個嬰兒依附，這就是所謂的‘輪回者’。”
顯示了一會兒，又自行消失了，接著又換了一句。
“‘輪回者’在某種情況下會醒來，也就是找回自我意識，覺醒之後人間架不住它們折騰的，要命的就快逃。”
齊帥仿佛看懂了些，這個解釋跟陸語軒的情況能對得上。也沒工夫細想，擦去字跡又問到：“你倒是想辦法除掉那個星魂啊，這麽多人就隻能等死嗎？”
“我搞不定！”
“那有誰能搞定？”齊帥追問。
“請不動！”
“你丫的，你在哪裏？”齊帥的火氣上來了，嘴巴也不打算把門了。
“灰孫子，敢罵你祖宗！我在蓬萊天，愛來不來，掛了！”
最後一行字顯示完，任憑齊帥怎麽問，都不再顯示了。
“蓬萊天？”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這世上難道真的有仙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