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成大功者不謀於眾（上）
從藍家祠堂離開，所有人都揣著重重的心事。
藍應辰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幾歲。命格的答案很明確，除了它認定的繼承人，其他人都逃不掉。而這個繼承人，也因為陰差陽錯的指紋事件，從小青變成了齊帥。藍家守護了千年，最終弄得個斷子絕孫？老頭想到這裏，氣就不打一處來，肚子裏早就把這個不靠譜的祖宗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
齊帥背著陸語軒，兩個人也都沒說話，他們相互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齊帥不可能扔下所有人獨自逃命，陸語軒也不可能矯情到讓齊帥離她而去，大不了就是一起死，那也不算什麽。倒是那個命格提供的線索，需要好好思量。
小青有點糾結，齊帥有個退路那是再好不過的事。問題在於，她想一直陪著他啊！這生離死別就在眼前，誰也不知道那個星魂什麽時候會覺醒，相聚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想到這裏，情不自禁的緊走幾步，追上了前麵的齊帥，無意中又把爺爺獨自留在了最後。
龐鳳山和老秦早已等在了路口，這裏的情況還沒上報，必須要一起商量出下一步的對策，否則就隻能僵在這裏。
路口還站著一堆人，藍家的幾個老者和族內一些幹事都在，大夥兒心神不定的在等著消息。
見藍應辰和齊帥他們出來，所有人都圍攏過來。
“小寶！”藍應辰朝一個年輕人招了招手。
“你去通知廚房馬上開火，準備十桌大菜，讓你二叔把所有的好酒都拿出來。五點鍾，就在村委會搭起桌子，叫上全村人都過來。”
“好咧！爺，這災是過了？咱們要擺席的話，怎麽也得擺上個三天三夜吧。”
年輕人興衝衝的說到，周圍的後生們也跟著起哄，氣氛頓時歡悅起來。藍應辰苦笑著，並沒說破，村裏的生活本就節儉，讓大家在結束前好好享受一番，也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
龐鳳山和老秦趕緊把齊帥拉到一邊，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商量一下。
“先理理思路吧。”在這些人裏，老秦資格最老，順理成章的由他來主持。
“命格沒有給出解決方法，但給了其他的信息。第一，陸語軒的靈魂空間裏有著星魂，也就是外星人的殘魂，什麽時候覺醒不知道，但這個過程已經是在進行中了。最終的結果，就是地球毀滅，我們擋不住也逃不掉。第二，除了現實世界之外，還存在著其他的世界，就譬如他提到的那個‘蓬萊天’，我們的世界毀滅了，但那裏不受影響。這兩個世界有通道，現在隻有齊帥可以過去。第三，這災難不是不能救，命格明確的說過，能搞定的人它請不動。也就是說在‘蓬萊天’中，應該有大能可以對付星魂。第四……”
老秦說到這裏，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第四，剛才我們忘了問，如果把陸語軒毀滅，是不是能阻止星魂的覺醒。”
齊帥不願老秦為難，幫他說了出來。其實這個問題已經具體落實到星魂附體，那就自然會考慮從它的宿主下手。
老秦有點震驚，這話從齊帥嘴裏說出來，確實幫他解決了尷尬。但難得的是這個年輕人居然能說的這麽平靜。
“秦教授，我和陸語軒是親人、愛人，但這裏誰沒有親人呢？隻要能確定，我和她一起死了，也是可以的。”齊帥並不傻，這種事早就已經上升到國家層麵，甚至是全人類的存亡了，哪裏還能由他來定？各種假設和分析遲早都要攤開來討論，與其到時候讓人家來勸，還不如自己實相點趁早表態。
“這怎麽可以？”小青一直膩在齊帥身邊，聽到這裏馬上就急了。
“小帥哥可以去‘蓬萊天’找人來救咱們啊，怎麽能死？”情急之下，找了個現成的理由。
“這也是個方案，不過麽，你祖宗……”龐鳳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當人麵說人家祖宗不靠譜又不太好，這話說半截，更像是在罵人。
“你祖宗！”果不其然，小青立馬跳了起來。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在罵人！你當兵的素質差！……”
“我們當兵的怎麽素質差了？你怎麽不講道理呀……”
……
看著這兩人開撕，餘者都已笑翻在地，一路之上的壓抑和煩悶，隨之消解了一些。等齊帥好不容易把他們勸開，日頭已經有些西垂了。
“要不先這樣吧，秦教授和小龐就現在的情況跟總指揮部做個匯報，我去靈魂空間裏再清理一下周邊的氣旋。等總指揮那裏有了新的指示，我們再定下一步計劃。”齊帥覺得一時也商量不出什麽，不如各自先做事。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龐鳳山不解。
“我不方便。對了，你找人把我老爹和姐夫都接過來吧，這裏挺安全，上岸上睡著更踏實些。”
“好！”
龐鳳山看齊帥不願多說，也就沒再追問，跟老秦一起回到了通訊車。
“他怎麽了？總指揮明確指示過，我們所有的行動是一起負責，一起匯報的呀？”
“你跟小青吵架吵傻了吧？”老秦看著龐鳳山一笑，說道：“這次匯報，肯定涉及到關於陸語軒的處理意見，他不要回避麽？小帥是人尖子，一點就透。”
“哦……”龐鳳山恍然大悟，又問道：“那您是什麽想法？”
“我能有什麽想法？實話實說唄，這種事也容不得私心的。”
“實話實說？什麽話？怎麽說？”龐鳳山不太明白，這老頭看著可親，也是一肚子彎彎繞。
“現在這個局麵，陸語軒應該是最後的手段。我們吃不準這個星魂會不會跟她共存亡，也吃不準這個星魂會不會因為我們對付陸語軒而提前覺醒，所以輕易不能動她。氣旋和氣幕你也看到了，在它還沒產生意識的時候就已經讓你們軍方束手無策了，一旦回歸意識與人類為敵的話，藍家那祖宗說的可就都應驗了呀。”
“那齊帥不是？……”
“他都懂！”老秦說著，歎了口氣。
“小帥這個人，是真君子！他現在應該隻想陪著陸語軒一起走完這最後的一程吧，我們也別去煩他了。我聽陳以誠說過，他倆是在逃亡時候才確認相愛的，好日子都沒來得及享受到。”
兩人都沉默了。
誰沒有個牽掛的人呢？老秦家裏四世同堂，龐鳳山也有個異地快五年的妻子。現在孤身在外，又是生死未卜，這一刻，也隻能在心裏跟自己較勁了。
就在他們各自出神的時候，誰也沒發現，小青悄悄的從車後溜了回去。
……
齊帥在陸語軒的靈魂空間裏，兩個人並肩坐在靈魂樹下，眺望著遠處的天空。
這一刻，已經沒什麽值得再研究分析的了。藍家的神仙能夠召喚惡龍，卻搞不定這該死的星魂，他們兩個又怎麽跟那星魂戰鬥呢？
所有的自救行動無非就是拖延時間，到了最後的分別，會不會後悔沒有留出時間來好好陪伴，好好相愛？這片天空是寧靜的，天空之外卻是熊熊的烈火，像極了此刻他們的境地。短暫而美好的幸福，讓人沉醉，卻無法放縱。
“問你個問題。”陸語軒轉過頭來，看著齊帥的眼睛。
“如果我先完蛋了，你是會幫我報仇呢？還是陪著我一起死？”
“你就多餘問，我沒那個能力替你報仇。”齊帥不會中她的圈套，索性躺了下來。
“我是說如果你將來有那個能力的話。”
“你還真信藍家那祖宗的忽悠？”
齊帥一臉不屑的說道：“這種小毛神頂多就是裝神弄鬼，來騙騙咱們這種凡人。我當然相信，那些像孫悟空、哪吒、二郎神之類的大神，隨便哪一個出來，都能弄死這個星魂。問題是咱們這個空間對人家來說就好比是個屁，說崩就是崩了，無所謂。有人研究過，從創世傳說到現在，地球上的文明不知道崩了幾次，我估計就是類似我們現在的情況。這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天地法則。”
“你怎麽這麽消極？”陸語軒有些好奇。
在她的印象中，齊帥總能給人以積極樂觀的態度，就算再難，也不會在她的麵前表露出絲毫。
“我本就是一個凡人啊，隻想跟你們過著平平常常的日子。這種降維打擊連職業的部隊都扛不住，更何況是我？再說了，如果弄到最後先要把你消滅，我是該去做那個英雄呢？還是要背叛全人類？”
“哦……”原來症結在這裏呢！陸語軒有點想笑，也有點感動。
“你別這麽想，大家不是都在想辦法麽。我現在倒是有個線索，你不妨幫我一起動動腦筋。”
“哦？”齊帥一翻身坐了起來，如果有辦法可想，那肯定是要盡力的。
“我是輪回者，意思就是我出生的時候就被星魂附了體是不？”
“是啊。”
“那星魂是從哪兒來的？”陸語軒眉梢一挑，反問齊帥。
“你的意思是？……你媽媽也是輪回者？”齊帥忽然反應過來。
“絕對是！”
“那又怎麽了，她自己已經死了，附在她身上的星魂轉移給了你，我們現在也拿它沒辦法呀。”齊帥還是覺得這個信息並沒有任何用處。
“你剛才沒留意到要點，藍家那個祖宗說過，星魂輪回萬載，一般不會覺醒。那為啥到了我這兒就覺醒了呢？是什麽樣的觸發條件讓它覺醒的？”
“你接觸了你媽媽的三件遺物！”
齊帥有些豁然開朗了，腦海中一條條的線索開始貫穿了起來。
“那個氣旋不單是在追你，也在追我！就因為我身上的三件東西。如果那三件東西對它的覺醒不重要，那就根本沒有必要來追我！”
陸語軒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如果它拿不到這三件東西，那就不可能真正的覺醒。換句話說，它就不可能在這個靈魂空間裏戰勝我。”
“那就把它們毀掉！”
齊帥下了狠心，這三件都是陸敏的遺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但現在這種情況，也沒其他的辦法可想。
“你毀不掉的。”陸語軒笑了，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在齊帥的心裏，她比媽媽更重要。
“怎麽可能？我等下就讓龐鳳山找人去弄，他們搞不定星魂，還能搞不定這個？”齊帥倒是有點不信這個邪。
“不管你們怎麽弄，你怎麽確認它們被銷毀了呢？你自己都說被降維打擊了，這些物件上，難道就不可能有高維空間的產物？”
“……”齊帥被問住了。
生存，還是毀滅？這本來就是地球上才會有的問題。牽扯到外部空間，那就兩說了。
“你有什麽好辦法？”見陸語軒笑吟吟的看著他，齊帥隻能認輸，這小丫頭在智商上麵的確是能碾壓自己的。
“老祖宗傳下來的神技你怎麽就給忘了呢？”
“他有個屁的神技！忽悠？坑人？”齊帥也笑了。
“對！就是坑人！雖然有點損，但絕對好用。爺爺用這招兒把我們帶到了藍陵島，我們現在也要用這招兒，叫做‘禍水東引’。你帶著這三個物件去‘蓬萊天’，看他們怎麽辦！”
“繞了這麽大的圈，你還是想要我逃啊。”齊帥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明白了。
“這怎麽叫逃？這是為了救我們去找活路啊。我不是說了麽，這三件東西隻要沒被它搶到手，我就沒問題。隻要我沒問題，這裏的所有人應該也不會有大問題。你帶著東西去‘蓬萊天’，看它敢不敢追麽，它如果敢進去，那就熱鬧咯！”
講到這裏，陸語軒也興奮了起來：“到時候你可要告訴我，它是不是死得很難看。”
“那萬一我回不來呢？萬一它除了奪回物件之外，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覺醒呢？萬一進了蓬萊天也幹不過它呢？”齊帥皺起了眉頭。
這也太不靠譜了，談不上必勝，還頗多周折。最關鍵的是他要和陸語軒分開，極有可能就是永別！
“這不可能，就算你的邏輯都對，我也不願意！”
這句斬釘截鐵的話，勝過了千萬句甜言蜜語。陸語軒笑中帶淚，一下撲到了齊帥的懷裏。
“一起等死吧，這可能就是我們最好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