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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伍拾章

  山的那邊是什麽?是海。


  海的那邊又是什麽?是山。


  山連著海,海連著山,我們就生活在這旮旯裏。


  有的人一輩子沒見過海,也有的人一輩子沒見過山,但都悄無聲息地在世上走了一遭。


  第二天又是下雨,老天像個篩子,篩下的雨絲兒老是那麽細,不緊不慢地下著。


  九兒販賣了半季節的山果果,粗略合計了一下,還掉欠款,九兒竟然掙了五萬多元。


  天啊,兩個多月,九兒驚呆了。


  這在成天喝苞穀糊糊的山裏,真的不可思議。


  有了這筆錢,什麽用呢?像別的村民一樣,推掉土坯房,蓋成全是磚頭的平房。


  不,不,這樣就像一棵大樹,在山裏紮下了根。


  根基太大,就無法挪動,那豈不是老死在山裏。


  九兒可不想像山中的草草一樣,悄無聲息地生,悄無聲息地死。


  九兒想起了兒時的夢,那個城市的上空飄滿了氣球,猶如五顏六色的夢。


  錢就是翅膀。


  有了錢,想飛多遠就飛多遠,想在城市裏安個家,付個首付,這樣掙法,指日可待。


  九兒自從那天上山拜了佛,心安了不少。


  她唯一擔心的還是王天保和那車果子。


  “有老泥鰍在,不會出什麽事罷。”九兒暗暗地安慰自己。


  四天三夜,他估計王天保和大牙子應該到了省城。


  那該來個電話吧,怎麽不來電話呢?

  九兒想著,又笑了,暗笑自己的迂。


  那麽多的人來買山果果,兩個人肯定忙的不可開交。


  而且,離公用電話亭又那麽遠,怎能抽出空來。


  九兒想著,打開了電視機,電視裏正放著巜大俠霍元甲》。


  霍元甲正在大橋上和日本浪人比武,嗨呀發力之聲不絕於耳,九兒很快沉浸在了劇情中。


  九兒由於組織了山果果合作社,特意裝了一部固定電話。


  以前打個電話要跑到郵電局,現在正趕上送電話下鄉。


  隻要交上身份證,再交四百伍拾元錢,電話就可按裝。


  隻是這固定電話也太他媽的邪門,不管你打不打電話,都要交十五元的座機費。


  隻可惜電話裝好了這麽長時間,都是九兒朝外打電話。


  九兒盼望著電話鈴聲響起來。


  下午天麻麻黑的時候,母親宰了一隻老麻鴨,燉的爛爛的。


  九兒和父母坐在飯桌前,看那一大湯盤老麻鴨,上麵飄著一層金黃的油,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九兒沒有一點食欲。


  母親說,“九兒,現在是補身體的時候,不想吃,也要強迫自己吃個一口,兩口。”


  九兒聽了,才勉強舀了一小勺,剛喝下,一陣惡心,叉要嘔吐。


  九兒連忙站起來朝外走,才走兩步,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九兒忙走過去接電話,電話是老泥鰍打來的。


  他和王天保被騙了。


  九兒愣了一下,把電話機抓的緊緊的貼在臉上,她一時失了神。


  九兒再問結果,那邊隻說正在追查騙子,支支吾吾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邊電話掛斷了,九兒失神地癱坐在椅子上。


  第三天,王天保和老泥鰍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幾天時間,王天保像是變了一個人。


  王天保瘦的脫了形,胡子拉碴的,滿眼的血絲。


  九兒看了心疼,連忙走上前去,誰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九兒下意識地捂著了肚子。


  母親在後邊喊,“當心,別動了胎氣。”


  王天保失魂落魄,剛跨進家門,聽嶽母一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九兒肚子,眼淚就流了出來。


  他要當父親了。


  王天保怔了一下,抬手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該死,真是意想不到,沒想到,碰上了飛車黨。”


  王天保喃喃自語著。


  那天,他和老泥鰍上了貨車。


  那瘦竹竿開車,胖野豬陪他們聊天。


  這胖野豬大慨讀過很多書,知道的真多。


  上識天文下識地理,上下五千裏,縱橫幾萬裏,大到宇宙飛船,小到用縫衣針釣甲魚,聽的王天保和老泥鰍津津有味。


  一說到釣甲魚,老泥鰍來了勁,


  “釣甲魚用針,不能彎,這王八是直腸子,線不用長,一米左右既可,因為王八老是在水岸邊覓食。”


  王天保說,“用針釣,費工費力,還得等那麽長時間,我有個高明的方法。


  直接用叉紮……。”


  這話還沒說完,胖野豬就笑,接著搖了搖頭。


  瘦竹竿接上了話,“你們兩個都是門外漢。


  這胖哥才是高手,捉王八不用鉤和叉,那樣太殘忍了。”


  “不用鉤和叉,那用什麽?”老泥鰍在嘎納河邊待了大半輩子,自忖捉魚摸蝦逮鱉無人能及。


  胖野豬“咳”了一下,慢悠悠地開了口,“用眼,用手。


  眼是線,用來牽王八,手,隻是用來撿王八。”


  兩人這才知道遇上了高手,連忙洗耳恭聽。


  “想捉王八,首先要學會看水。


  所謂的急中彎,彎中急,混中清,清中混,大中小,小中大……。


  記住這幾句要決,一般手到擒來。


  王八這東西,喜歡幹淨。


  譬如急流中的王八,喜歡躲在清淨的彎彎中,這裏水流較緩。


  而在彎彎中,平靜的水麵中,如果有浪花,那一定是王八在運動。


  同樣的道理,如果河水混濁,王八就會鑽到清水裏,清水裏猛地出現一片混濁,那是王八在做妖。”


  兩人聽的津津有味,老泥鰍直豎大拇指。


  “看看,經驗大死學問,你別說還真是這回事。


  你一定捉了很多王八,發財了。”


  但胖野豬撇了撇嘴,


  “我早就不幹了,殺心越重,捉到的王八越多,,罪孽就越深。


  阿彌托佛,善哉善哉。”


  “知道我因為啥不幹嗎?”胖野豬問。


  老泥鰍搖了搖頭。


  胖野豬脫掉鞋子讓兩人看,他左腳沒有大拇指。


  “這就是王八咬的,那是一隻母王八,很大,很大,大的讓人懷疑它不是一隻王八,而像別的物種。”


  胖野豬的話忽然低沉起來,這時外麵下起了小雨,光線一下陰暗的有如黑夜。


  王天保昏昏欲睡,猶如夢境,但一聽胖野豬說話,又提起了精神,但是卻說不出的詭異。


  瘦竹竿捺亮了遠光燈,一道剌目的白光射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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