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老油子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玉梳子,把淩亂的長發梳了梳,又朝手心吐了幾口唾沫,朝頭上抹了抹,那長長的披肩發立馬飄逸起來了。


  “這把梳子,是我從如意齋古董店買來的,清乾隆時期的,花了我整整八千元。”


  老油子揚了揚手中的梳子,得意洋洋地說。


  老話說,隻看賊得瑟,別看賊挨打。


  九兒看了看老油子手裏那個烏黑巴漆的玩藝,又好氣又好笑。


  他完全忘了剛才光著屁股跑的狼狽。


  “老哥,你住在哪兒?咱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路上走了六天五夜,太累了。”


  疲憊不堪的王天保說。


  老油子急忙坐上了蹦蹦車,領著王天保朝他的住處駛去。


  這是江陽市的效區,靠近北二環。


  江陽市是老工業基地,這裏有許多工廠,因此,聚集了很多務工者。


  蹦蹦車來到了一個叫大堡屯的村莊,老遠就聞到了一股股惡臭,熏的九兒幾乎嘔吐。


  蹦蹦車在狹窄的村路上行駛著,那路,坑坑窪窪,到處是汙水,到處是積雪。


  路兩邊是低矮的簡易房,簡易房前堆了一堆又一堆的垃圾。


  那是撿破爛的人特意撿回來的,有點力氣的上街撿破爛去了,老弱病殘便在家分貨,塑料,紙片,方便袋,各歸各的類。


  簡易房裏又挾雜著很多豬圈,那些豬糞成堆的堆在路邊,順著雪水肆意流淌,有的甚至淹沒了豬圈前的小路。


  越往裏走,道路越窄,臭味越重,九兒不住地捂著鼻子。


  到了老油子的住處,不暈車的九兒竟然暈了車,一下車,就嘔吐了起來。


  老油子住的也是簡易房,隻是房間太小,裏麵隻有一個大炕,鍋灶就支在屋外房簷下,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就淩亂地扔在炕上。


  老油子的左鄰右舍,門前也堆滿了垃圾,一個老婆婆正在給垃圾歸類。


  九兒看了又看,她禁不住問老油子,

  “你的小轎車呢?你的水蛇腰婆娘呢?”


  老油子攤了一下手,笑了,

  “我哪有小轎車,哪有婆娘,都是他媽的,租來的。”


  “那你在老家市裏買房?”


  “那是我多年的積蓄,不瞞你說,頭幾年幹這一行的人少,那是真掙錢。


  現在來務工的人多了,錢沒有頭幾年好掙了。


  我掙錢的方式你也看到了。”老油子說。


  “就那樣趴在木板板上,穿的那麽少,不冷嗎?”九兒問。


  “不冷,一瓶二鍋頭下了肚,就沒感覺了。


  等酒勁過後,感覺到冷了,就該收工了。”老油子淡淡地說。


  “你天天這樣幹?我可幹不了。”王天保說。


  畢竟,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被人追,王天保覺的太丟人了,如果祖宗的在天之靈有知,即使是大晴天,也會一個炸雷劈了他。


  “我是多種經營,撿破爛,幹短工,哪樣掙錢幹哪個。


  現在先做點飯吃,等會咱再去租房子。”王天保說。


  ……


  沒來這兒時,九兒滿心歡喜,以為老油子出有車,住有樓房,食有魚肉。


  幻想很豐滿,現實豈止是骨感,簡止純粹是他媽的骨頭渣子,沒有一點點油星和肉沫,這令九兒感到絕望。


  九兒覺的整個村莊就是個很大的垃圾場,住在這兒的人,都活成了蛆蟲。


  但是,為了掙錢還債,九兒又不得不在這兒住下去。


  老油子的房東,住的離老油子不遠,這是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叫黃瓜香。


  他的丈夫叫大美記,是個小包工頭。


  這是個隱形土豪,她在自家地裏蓋了六十多間簡易房,就是那種一屋一個大炕,再沒有多少空間的房子,專門租給那些進城撿破爛的,打零工的人。


  黃瓜香恰好從這裏路過,老油子連忙喊住了她。


  一聽說租房,黃瓜香看了一眼嘣嘣車,知道又是個準備收破爛的,

  “你是幹黑貨還是白貨?”


  這句話把九兒問糊塗了,幹活還分黑白?

  老油子連忙解釋,“白貨白貨。”


  九兒這才恍然大悟,黑貨就是小偷小摸,那些見不得人的,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那好,既然是正當營生,就住在我隔壁好了,那裏有個租戶咋天剛搬走。”黃瓜香說。


  就這樣,九兒有了住處,這是一個小院子,隻有五六戶人家,院裏靜悄悄的,那些人都上市場掙錢去了。


  這裏都是收破爛的,沒有撿破爛的,屬於即賣即收的那種,因此院裏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著很清爽幹淨。


  房租也不貴,隻比老油子的貴了貮拾塊錢,每個月一百塊錢,水費電費另外結算。


  九兒交了一百塊錢,進了屋,看那屋裏積了一層灰塵,便向黃瓜香借了一把掃帚,開始打掃房間。


  九兒向房間灑了半盆水,去打掃的時候,九兒愣住了。


  那灑下去的水,形成了一個個水珠子,在地上滾動,九兒沒料到,東北的天氣是這樣的冷。


  以前九兒聽闖過東北的人說過,東北的天啊,很冷很冷。


  尿尿的時候,就要帶根棍子,那尿灑到地上,就變成了一道冰冰,一半連在地上,一半連在肚皮上。


  要用棍子邊尿邊敲,那尿才能尿完。


  九兒想到了這個笑話,不禁啞然失笑。


  九兒打掃了房間,又掃了炕,王天保也不閑著,加了半鍋水,準備燒坑,可上哪兒去找木柴呢?

  正在這時,老油子背了半袋子舊皮鞋過來了,


  “上哪兒去找那麽多的木柴?入鄉隨俗吧,這兒的人都燒大皮鞋,兩隻鞋子就夠做一頓飯的。”


  王天保拎起一隻舊皮鞋扔進了灶膛裏,那火真叫一個旺,紅中帶著紫,紫中又帶著藍,隻不過,空中飄著細細的灰塵,有股刺鼻的味道。


  九兒一開始沒注意,聞了一會兒,一陣惡心,幾近嘔吐,連忙跑出屋去透透氣。


  老油子說,“沒什麽?一開始都這樣,等聞習慣了,就不惡心了。”


  幸好天氣寒冷,縮脖北風又刮的淩厲,很快九兒頭腦清醒了過來,她回到了屋裏。


  炕上己冒出絲絲蒸汽,屋裏暖和了起來,九兒拿出帶來的棉被,鋪在了炕上。


  相比車上的顛簸,九兒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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