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心亂
大衍寺後山,容逸立於山廷煊的燒已經退了。”
容逸站立不動,沒有一句話,更沒有任何表示。
羽千低了低頭,飛身隱到暗處。
“容世子的心亂了。”一個平靜深長的聲音突然在這山間響起。
“何以見得?”容逸分毫未動,問話卻已經出。
“肉眼可見。”一位花白胡子,穿著僧袍的老者漸漸走近,與容逸並排站在一起,看著山間白白積雪。
“無淵大師經常遊曆江湖,如今能在大衍寺見到大師是逸的榮幸。”
“哈哈,容世子言重了。老衲雖身在佛門,四大皆空。但也向往自由。說白了,也隻是一個有著世俗之心的凡人。”
“無淵大師向來能看透人心,又怎會是凡人?”容逸轉頭,看向身邊的老和尚。
“阿彌陀佛。老大看透的不是人心,隻不過比大家多了幾分眼力而已。”
無淵轉身,迎上容逸的視線,“容世子在為何事困惑?若是不介意,老衲願意一聽。”
容逸嘴角上揚,垂了一下眸子,再次將視線落在遠處山間。
“一些世俗之事,不需煩擾大師。”
無淵臉上一直帶著平和,“容世子不願說便罷,老衲隻多言一句。”
容逸眼簾微動,沒有出聲。
“世子爺隨著自己的心而做便可,名利都隻是過眼雲煙,越在乎,越不好抓在手中。”
“老衲今日說了太多,阿彌陀佛,告辭。”
容逸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站在亭中,臉上慣常的溫潤表情收斂。
風打在他的身上,吹亂了他的衣服,頭發,更吹亂了那本就雜亂的心。
從什麽開始,他的心亂了。
都說關心則亂,而他關心一個孩子,自己的心卻亂了!
這算什麽?
“咯吱咯吱咯吱”
“咯咯咯”
“哈哈,寶貝好開心。不過咱們現在在外麵,不能這麽笑了,一會兒你該不舒服了。”
“啊啊”
“啊,快把圍脖圍上,咱們看看這個寺裏還有什麽好玩的。”
“唔”
“看看,漂亮嗎?那邊是哇!廷煊快看,那邊有好多花。”
盛淺予抱著廷煊加快腳步出了大衍寺的後門。
他們明日就繼續出發,盛淺予感覺自己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便抱著廷煊出來溜達一圈。
在屋子裏呆了好幾日,一出門廷煊就好開心。
循著大衍寺後山的小路一直走,盛淺予朝著一片開花的樹走去。
“寶貝,這是梅花,好漂亮~”
走進一些,盛淺予看出花的品種,臉上的笑變大。
她對花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看到美的東西從心裏散發的一種開心。
“啊啊啊”
大概是盛淺予有些興奮的聲音感染了廷煊,廷煊伸著手要去摘樹上的梅花。
“不可以摘,寶貝要用眼睛看,還有,聞一下,香不香?”
“啊啊啊”
廷煊附和著啊,盛淺予忍俊不禁,抱著他繼續往裏走。
“真好看,是不是?”
“啊”
母子兩人緩緩遊走在梅花林中,盛淺予也沉浸在其中,不覺間靠近一個院子。
小院的正屋中,容逸和無淵相對而坐,中間一個棋盤錯綜複雜的落著黑白的棋子。
“啊啊啊”
突然間,一道隱隱約約的孩子聲傳來,容逸拿著棋子的手微動,心神有些浮動。
“一個孩子的玩鬧聲也能驚了容世子?”無淵抬眸看向對麵的青年,眼底少有的染上了幾分好奇。
容逸麵容不變,將手中棋子落在一處,“大師,你輸了。”
“哈哈哈,容世子可了了心思?三日棋局,你贏老衲半子。”
容逸好像贏了棋之後心情非常好,臉上帶著淺笑,“逸希望下次能贏大師一子。”
無淵捋著胡子站起身,“下次碰到再說。老衲因你多留了幾日,該離開了。”
“那大師下次再與逸說說江湖之事。”
“好。”無淵臉上帶著普渡眾生的笑,好像不會拒絕任何人任何事一般,點頭。
點頭之後,人也轉身出了小院。
容逸看著無淵走遠,消失,也抬腳出門。
“呀,這邊還有人住?”盛淺予轉身看到一個小院,視線順著圍牆朝院子的大門看去,“呃~世子爺?”
容逸抬眸,看向梅花林中那個微微歪頭,眨著眼睛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的女子。
一瞬間,容逸覺得自己的心停了一下,再仔細去注意的時候,卻又覺得它是正常跳動的。
不得不說,盛淺予一點兒也不像一個生完孩子的女人。
尤其是那雙少見的柳葉眼,不僅漂亮的與眾不同,更是不經意間透著一股說不上的風情。
盛淺予自己卻不覺,她知道自己很漂亮,但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帶著孩子,穿著普通,沒有高貴的身份,絕對入不了像容逸這樣的皇家子弟的眼。
“傷可好全了?”容逸背著手走近,看了一眼自從他出現就緊緊抓住盛淺予衣服的小家夥。
容逸輕輕彎唇,小家夥這是怕他再把他抱走?
“多謝世子爺的關心,民女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希望沒有耽誤世子爺的事情。”
“沒有耽誤,明日啟程,路上可能不會再像現在這般停留。”
“是,一切按照世子爺的安排來。”盛淺予順著回。
容逸看盛淺予這樣,眉頭擰了一下又鬆開,他沒有察覺到他不是很喜歡盛淺予這種像是敷衍一般的態度。
容逸沒有說話,抬腳順著左邊的小路準備回去。
“世子爺,請等一下,民女有件事想跟您說。”
“何事?”
“是這樣。”盛淺予抱著廷煊上前走了幾步,“民女覺得前麵兩個月幾乎沒做什麽,不應該再拿世子爺給的俸祿。”
容逸轉身,“所以呢?”
盛淺予低頭,“民女知道不應該這樣,但是民女打算到京城之後便單獨帶著金子和牛亮生活。另外,之前那兩個月的俸祿也會照常還回去。”
盛淺予一鼓作氣的說完,輕輕瞄了一眼容逸的臉色。
容逸麵容不變,看盛淺予說完,隻淡淡問道,“就這些?”
盛淺予眼簾動了一下,以為容逸沒有懂她的意思,“世子爺,民女的意思是,民女不想在世子爺手底下做事了。希望世子爺能夠理解。”
容逸緩緩點頭,“本世子明白你的意思。”
“那世子爺是恩準了嗎?”
盛淺予心裏覺得好麻煩。要是在現代,一封辭職信,她直接瀟灑轉身。
奈何這個時代的身份不允許她在容逸麵前瀟灑。
“本世子考慮一下,你也好好想想。或者,到京城之後再定。”
盛淺予忙搖頭,“民女不需要考慮,還請世子爺放民女自由。”
容逸聽著盛淺予這堅定的語氣,神色依然柔和,眸色隱晦難辨,“本世子覺得你還是考慮清楚再說。”
話落,容逸轉身離開。
他不想聽盛淺予說堅決要離開之類的話,心裏莫名的會多出一股鬱氣。
從出發以來,他對於自己的反常一直都知道。
他最近的心境確實如無淵大師所說,亂,非常亂!
他也曾試圖理清自己心亂的原因。
可,好像找不到任何頭緒。
對於那個孩子莫名其妙的關心,他覺得自己隻是看著那孩子長相討喜罷了。
而一個孩子是不可能讓他這般的反常。
他覺得一定還有別的他暫時想不到的原因。
這邊盛淺予在容逸丟下那句話便離開之後心中一凜,生怕容逸生氣之後再不願意帶他們母子一起趕路。
既然容逸說了到京城再說,那就到到京城之後再說吧。
翌日一早,天色還沒亮,盛淺予幾人便跟著羽千一起朝寺門口走。
“金子慢點走,不用著急。”盛淺予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被牛亮扶著的金子。
金子的腳還是有些腫,估計還要養個幾日才能正常走路。
“恩,姑娘放心,我能跟上。”
“好。”
出了寺門,羽千直接帶著幾人走到一輛新馬車前。
“盛大夫上去吧,這馬車是主子這幾日讓人做出來的,比上次那輛結實很多。”
“新的?”盛淺予真的沒想到容逸會重新做出一輛新馬車。
她還以為頂多就是騰出一輛原先裝東西用的馬車。
“是,快上去吧。”
“好。”盛淺予也不磨蹭,踩著馬凳上了馬車。
一進車廂,盛淺予眉頭擰了起來。
這馬車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由於天還沒亮,她剛剛沒仔細看馬車的外觀,但是這裏麵不僅鋪了幾層厚厚的毯子,旁邊還放著幾床新做出來的棉被。
被子上麵放著一些小孩子玩的玩具。旁邊好像還有幾件小孩子穿的衣服。
而且馬車一進門的地方還單獨隔出了一個小間,盛淺予脫鞋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裏麵是用來方便的恭桶。
坐上毯子,盛淺予能感覺到身下的毯子非常柔軟舒適。
她不知道這是容逸的吩咐還是胡大夫的吩咐,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容逸身為世子應該不會操心這點小事,很有可能是胡大夫的意思。
“姑娘,這毯子真軟。”金子進來之後也沒脫鞋,轉了一下身子坐在邊上。
“這毯子與世子爺馬車中鋪的一樣。”羽千隨口說了一句,然後關上車門。
“竟然和世子爺用的毯子一樣,真好。”金子感慨著,手輕輕摸著身下的毯子。
盛淺予眉頭蹙了一下,卻也不多想,她帶的被褥全都在那場暴風雪中廢了,有好的毯子給廷煊用她應該高興才對。
“金子,把你的鞋脫了坐上來,穿著鞋對你的傷不好。”
“不用了,我就這麽坐著就很舒服,還不用在外麵吹風。”
“快上來吧,你橫著坐,剛好擋住廷煊,別讓他爬到木板上。”
“哦,好。”
一行人浩浩蕩蕩前行,盛淺予依然負責大家吃飯的事情。
之前買的豬蹄,內髒之類的東西一直放在冰塊中,盛淺予看過之後確定還能吃,便給大家做了豬蹄湯和爆炒大腸之類的。
原本還覺得盛淺予貪財的羽千在吃過一次之後倒是對這個味道有些上癮,恨不得天天都能吃到。
不過,豬大腸太難清洗,尤其還是在這冬日,盛淺予輕易不願做這道菜。
一行人馬不停蹄的趕路,晚上趕到城鎮就住在驛站,趕在郊外就享用盛淺予做的美食。
一路走了二十多日,已經走了一大半的路程。
廷煊最近兩日不怎麽愛吃飯,小臉也有些發白,估計是坐馬車坐太久了,他身體不是很舒服。
盛淺予想了好久,決定停下來休息幾日,讓容逸他們先行。
誰知,她還沒說,這日一行人直接進了望同府城,容逸吩咐休整兩日。
盛淺予聞言,微微舒了口氣,抱著廷煊下了馬車。
他們沒有住在驛站,而是住在了望同府城主街的一間酒樓。
容逸大手筆的把酒樓的後院全都包了,一日三餐也都是酒樓負責,盛淺予也能放鬆幾日。
“姑娘,我剛剛聽這邊的小二說,晚上會非常熱鬧,咱們晚上出去轉悠一圈唄。”
“好,那咱們先休息,晚上看情況,若是廷煊有精神了咱們就出去。”
金子點頭,看廷煊蔫拉吧唧的窩在盛淺予懷裏,走過來摸摸廷煊的腦袋,“小家夥你快點好起來,明日就是元旦了,舅舅帶你出去看花燈。”
“元旦了”盛淺予聽金子這麽一說才恍惚記起這個節日。
確實要到元旦了,她這幾日被廷煊鬧著都忘了還有過節這件事。
看來世子爺停下休息不是偶然,而是想要在這邊過了元旦再繼續走。
“今年元旦之後再過一個月就到春節了吧?”
“是的呢,到春節的時候,咱們家廷煊也滿一周歲了。”
小家夥是在去年春節當日出生。
“是啊,過的真快,廷煊都快要一歲了。”
“對呀,到時候我要給小廷煊準備一個抓周的禮物。”
盛淺予笑著拍了一下金子的肩膀,“行,你快去幫牛大哥拿飯,別偷懶,吃完飯我也不管你了,你想出去玩就出去轉轉。”
“啊,真的呀?姑娘,我就等你這句話呢。”
盛淺予無語搖頭,“真是個孩子,快去吧。”
“哦哦。”
金子這個年齡貪玩確實很正常,這二十來天一直在趕路他肯定無聊。
如今快要過元旦了,盛淺予也不想拘著他,隨他到處玩玩。
幾人一起吃了午飯,盛淺予給了金子一兩銀子,讓他和牛亮隨意,她自己則是帶著廷煊回房間休息了。
另外一邊容逸所在的院子。
“主子。”
“主子。”
“恩,起來吧。”容逸看著風塵仆仆的箭奇和鞭卓兩人,“先下去休息,晚點再過來守著。”
“是。”
兩人轉身離開,守在院子外的羽千已經準備好被容逸叫進去的準備。
隻是,他等了許久容逸那邊都沒有動靜。
酒樓中,大家各自休息或忙活,一直到金子和牛亮回來許久之後。
“世子爺,出事了,盛姑娘不見了!”
“恩?”容逸眉頭微動,“什麽叫盛姑娘不見了?”
“剛剛牛亮過來問我們有沒有見到盛姑娘,還說他和金子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容逸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是不是帶著孩子去街上了?”
羽千搖頭,“回主子,金子他們問過前麵的小二了,盛姑娘並沒有從前麵出去。後院的門是咱們自己的人守著,也沒人見盛姑娘出門,整個酒樓也已經找過了,根本沒有盛姑娘和廷煊的影子。”
若不是確認整個酒樓都沒有找到盛淺予,母子倆也沒有出去過,他根本不會來稟報世子爺這件事。
聞言,容逸有些坐不住了,“叫箭奇和鞭卓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