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個很有個性的孩子,但不過幾十年,他也會變成一個毫無作為的大人。


  作為一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古樹,秦佩芝隻有冷漠。


  然而,那個孩子後來又來了。


  他一個人摸進樹洞,研究著:“這都是你的軀體嗎?”他偏頭:“我應該喊你老祖宗嗎?”


  “你長得好大,你好漂亮。”他說,像隻歡快的小鳥。


  他經常會來這裏,還帶來了一些吃的,一邊吃,一邊跟秦佩芝聊天。


  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還有與生俱來的天賦,他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至少現在的端木一族過得很舒服,看著他,秦佩芝忍不住想到,她很喜歡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有時又會很調皮,但他知道度,知道怎麽在大人徹底暴怒的邊緣試探,他快活地過著每一天,沒有人搭理他,大家都在忙得時候,他就會過來,跟秦佩芝說說話。


  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漂亮的男孩子,擁有一雙金色的眸子。


  “我的少主之位應該會讓給他。”說這話的時候,孩子沒有一點不甘心,他的眼睛還是亮晶晶的。


  “不過現在,弟弟被送去了寺廟,保護起來,這就是天才的痛苦吧。”他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不過現在,我會保護弟弟的。”


  小少年握著拳,鄭重承諾。


  秦佩芝不討厭他的天真。


  小少年一天天長大,他口中的弟弟也一天天長大,他總是會跟秦佩芝聊起弟弟,帶著滿足,和自豪。


  秦佩芝再度給他賜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就算你不再是少主,你也是我偏愛的族人,我偏愛的孩子。


  但是這份祝福與守護卻沒有保護得了男孩,他死掉了,死在自己族人手裏。


  精靈樹王的力量對端木一族沒有效用,這是端木君銘留下來的禁錮。


  那一天,精靈樹王的葉子全都枯黃,她在為那個孩子哭泣。


  下一個孩子也在這一天被送進了樹洞。


  金色眼眸的男孩跟小少年長得很像,他要更安靜靦腆一些,會對著秦佩芝淺笑。


  秦佩芝看著他,用藤條裹著他,秦佩芝不想欺騙他。


  【你的長兄為族人所殺。】秦佩芝告訴了他,枯黃的葉子慢慢落下,又長出新葉。


  端木一族以為是精靈古樹王又重新煥發了生機,他們載歌載舞,唯有秦佩芝和男孩在為逝者無聲的哭泣,他們臉上沒有表情,一顆心卻已被淚水濕透。


  【我想複仇。】小男孩說,本就安靜的孩子,漸漸更加安靜,他的情緒極為內斂,哪怕成人也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這麽多年過去,秦佩芝早已麻木,她送走男孩,等著下一位繼承人。


  不會改變的,這就是端木一族了,而她作為一株精靈樹王,隻需要守護這個家族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罷了。


  ……


  “春聲,季春聲!”


  “季春聲!”


  一聲聲的呼喚讓秦佩芝有些恍惚,這是誰?

  算了,不重要。


  +

  尉遲景音的臉色黑沉,他沒忍住,扯住了端木幸鈞的衣領。


  “喂喂喂!”冰邵伸出手,將景音和端木幸鈞分開。


  “現在可不是讓你們大家的時候。”他站在中間做和事老。


  原本今天他還在等他的靈武重新淬靈,景音陪他一起。


  結果裏安德羅忽然說精靈樹王出事了,兩個人便被趕過來看情況。


  結果剛剛靠近這裏,就聽見端木幸鈞再喊“季春聲”的名字。


  “想把情況弄清楚。”冰邵說,看著端木幸鈞,“為什麽季春聲會被吞進樹肚子裏麵去。”


  原本空心的樹洞不知道為什麽又合攏了,這倒是和他沒什麽關係,唯一有關係的大概就是秦佩芝不知道為什麽被樹吞進了肚子裏。


  端木幸鈞抿唇。


  景音牙咬得“咯吱”響,像是隨時能撲上去。


  “精靈樹王是活著的。”端木幸鈞說,將手放在樹上,“但我現在沒辦法跟他溝通……”


  “要怎麽做!”景音沒耐心聽他講廢話。


  冰邵從後麵抱住他,不讓他激動。


  端木幸鈞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他如實道,“我需要精靈樹才能和精靈樹王溝通。”隻有精靈樹王的子嗣能跟他溝通。


  “所以呢?要上哪裏再抓一棵別的樹嗎?”冰邵問。


  端木幸鈞又不說話了。


  “你怎麽說話這麽費事?”冰邵看著他,問。


  端木幸鈞一噎。


  “你需要靈植。”景音道,他眼眶發紅。


  “是。”端木幸鈞沒有否認,他的確需要重新修煉,才有可能。


  “以前取精靈樹都是從樹王的身體裏取,但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他說,取了一把小刀,在自己掌心劃了一條口子,將手掌貼到精靈樹王身上。


  “一般這樣是可以喚醒精靈樹王。”他話音剛落,秦佩芝忽然睜開眼睛。


  “春聲!”冰邵喊道,剛露出一抹驚喜,又慢慢淡了下去,“他好像有些不大對。”


  端木幸鈞沒有說話,他也在分辨。


  早上不見了秦佩芝,他最後還是找了過來,但是屬於秦佩芝的氣息卻很淡了,幾乎被精靈樹王同化。


  而之前被精靈樹王同化的人,無疑都變成了沒有感情的樹人。


  景音抓住端木幸鈞:“發生了什麽?”


  端木幸鈞沒有回答。


  “說!”景音吼道。


  “我不清楚。”端木幸鈞答,“不過,情況的確不大妙……”


  得到這種答案,景音揮拳朝端木幸鈞臉上砸去,將人揍了個正著。


  冰邵由於過於震驚,沒有攔下來,他跟秦佩芝對視,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變成了枯木的顏色,慢慢吞咽口水。


  他們心裏都有猜測,但都不敢說。


  端木幸鈞打不還手,景音揮了兩拳,收手。


  “你走吧。”他咬著牙,驅逐端木幸鈞。


  景音了解秦佩芝,事情變成這樣,最大的可能是秦佩芝自己的注意。


  端木幸鈞僵住了。


  +

  秦佩芝被喚醒了,但是沒有人像她宣誓,她所偏愛的那個孩子也沒有回來。


  她又慢慢閉上眼睛。


  +

  三個人在樹邊生火,烹飪食物。


  端木幸鈞不肯走,景音也不再趕他。


  “這算是傀儡術嗎?”景音問。


  “不是嫉妒的那種傀儡術,南域秘藥也不一定有用。”端木幸鈞老實回答,他們現在除了等待什麽也做不了。


  “或者我們可以去抓一個有精靈樹分支的人回來?”冰邵忽然建議。


  端木幸鈞搖頭:“雖然端木城的人大多用精靈樹作為靈寵,但是不是所有的精靈樹都是精靈樹王分株出去的,目前為止,我見過的就隻有端木客和我,我的已經被取走了。”


  “端木客是誰?”


  “那邊那具屍體。”端木幸鈞指給他看。


  冰邵問:“能剖屍嗎?”


  “沒有用,植係靈寵和主人是共生的關係,主人死了,靈植也會死。”端木幸鈞又搖頭。


  三人又陷入沉默。


  “那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冰邵問。


  端木幸鈞沒有說話,他忽然起身,走到精靈樹王邊,將額頭貼向樹幹:“他是活的,或許求求他會有用?”


  他在開玩笑。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人想笑,景音從清晨開始就呼喚尉遲銀泠,但是尉遲銀泠根本不回。


  冰邵摸著下巴,提出一個建議:“要不……問問叛軍?”倒不是他沒誌氣,而是叛軍的神通廣大在不少人心理都留下很深印象。


  他話音落下,發現另外兩人都在看自己,立馬道,“怎麽,我說錯了嗎?我記得叛軍中的貪婪對春聲挺好的。”


  景音搖頭,端木幸鈞看著冰邵,又看向景音:“對於這件事我其實也挺好奇,春聲跟叛軍究竟是什麽關係。”


  明明處處作對,但是叛軍卻總是護著他,不光是貪婪,還有上次的澀欲。


  景音抿唇:“你們該自己去問她。”


  他說,走回古樹那裏:“我等你三天……”


  為什麽不告訴叛軍,隻因憑那群人的瘋狂程度,最後很有可能會走向魚死網破的結局。


  景音知道,那不是秦佩芝想看到的,但是……


  心底的瘋狂仿佛對著籠子咆哮的野獸。


  “若你出不來,那西北會變成什麽樣子也與我無關……”他說,閉上眼睛。


  裝死人的尉遲銀泠無奈地搖頭,景音小子的瘋狂跟年輕的他也是像了十成十了。


  景音選擇留在這裏,冰邵撓了撓頭,倒是沒有陪著在這裏,裏安德羅那邊有時候還需要他做一些事情。


  端木幸鈞在哪都差不多,就也沒有走。


  +

  三天時間說慢慢,說快也快。


  景音看著精靈樹,還有合著眼睛,仿佛熟睡的女孩,轉身離開。


  冰邵蹲在不願的樹上,正好過來日常打卡:“你去哪?你不等了。”他問。


  “不會吧,比我還沒有耐心嗎?”


  “不是不等了。”景音答,“而是去找叛軍。”


  “誒?”冰邵卡巴了兩下眼睛。


  端木幸鈞轉頭,麵對景音:“去找叛軍……會是什麽結果。”第四軍團一直在找叛軍的行蹤,所以尚且留在西北。


  端木幸鈞到不懷疑景音真的有辦法聯係上叛軍。


  景音垂眸:“大概能把這棵樹連根挖出來。”回憶上次秦佩麟把雷蛟龍綁架的架勢,隻是挖一棵樹倒也不算難。


  端木幸鈞沉默了片刻,因為驚訝倒是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那會動搖到西北的地基。”精靈樹王的樹根已經紮根在土壤裏太久了。


  “與我何幹?”景音反問。


  尉遲銀泠跟著勸道:“她哥可能會連你一起殺了。”


  “無所謂。”景音答,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三天,太久了。


  端木幸鈞默然,他看向精靈樹王。


  對於精靈樹王,他最初的印象是哥哥給他講的故事,精靈樹王是端木一族的信仰。


  他輕聲歎了口氣:“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

  景音沒有秦佩麟的聯係方式,他也已經回東南,最快聯係上秦佩麟的方法是通過黃家的那位大小姐,她的聯係方式倒是好找,基本打聽一下就能有。


  景音問到電話之後,剛要撥通,撞上了霍楠和駱奕。


  霍楠不知道要去哪,駱奕就追在他後麵。


  “你倒是理理我呀,誒,我又說錯什麽了?”駱奕一臉鬱悶,他注意到景音還有些意外,“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少年眨眨眼睛,敏銳地察覺到了幾分不對,他蹦跳的步子都落到地上,一步步朝著景音走去。


  “怎麽了?春聲呢。”他笑歸笑,但是每一寸肌肉都默默繃緊。


  霍楠本來大步往前走,也停了下來,他並沒有發現不妥,但是他倒不懷疑駱奕,這或許也是這幾日駱奕死皮賴臉地纏著他造出來的效果。


  景音周身氣壓又低了幾分:“無事,我打個電話。”他說,背過身。


  他們之間的聯係隻有秦佩芝,秦佩芝不在,倒是不算認識。


  駱奕眼珠子在眼眶裏一轉,忽然快步靠近,搭上景音的肩膀:“別這麽冷漠呀,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他忽然的動作,莫說景音,霍楠都吃了一驚:“哎——”隨便搭人肩膀,可能是要挨打的。


  霍楠又是無語又是無奈。


  就如他所料一般,景音的臉一下黑了,景音矮身甩掉駱奕的手,反手風刃就朝著駱奕麵門而去。


  駱奕向後揚起,避開風刃,腳步一轉,又朝景音而去:“出什麽事了!”他不再笑。


  “春聲在哪?”駱奕倒不是有什麽特異功能,隻是,他對於人的某些情緒格外敏感。


  就好像隨時行走在奔潰邊緣的穆靖宇一般,現在的景音,給他的感覺可不算是很好。


  景音臉黑的不能再黑。


  “你若不說,我將以隱瞞叛軍消息的罪名通緝你。”


  “我不是帝國人!”


  “帝國通緝人可不需要理由。”駱奕答,呲出一口大白牙,“有錢就行。”


  笑鬧歸笑鬧,駱奕仍咬著那個問題不放:“秦佩芝呢?還有冰邵和端木幸鈞呢。”


  四個人應該一起在森林才對。


  景音差點把手機捏碎,他深吸一口氣,“你確定要攔我嗎?”雖然找個借口吧駱奕打發掉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他憋了一口氣在,倒不是很像那麽做。


  駱奕揚眉,“要打嗎?”他把手背在背後,飛快打了幾個手勢。


  霍楠這幾天記住了不少軍團裏東西,認那幾個手勢還是沒什麽問題。


  【我拖住他,你繼續前進。】


  一個很經典的暗號,就是指向不算明確。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聽駱奕得,但是霍楠還是選擇進入森林,尋找秦佩芝。


  霍楠小心後退,他沒退出多遠,那兩個人就動起了手,景音所表現出來的戰鬥風格跟他之前一點也不像。


  駱奕罵了幾句俚語,得虧他也是風係的,躲得掉一些攻擊。


  景音這不是切磋,甚至算得上謀殺。


  駱奕又打了幾個暗號:【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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