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登高花菊芳滿懷
雖說此行是夜遊,到底是世子駕臨之地,每隔不遠便會有幾個仆人相隨。
盧玠握著她的手慷慨而篤定,仿佛全然不怕李徵玉知道。有他陪在身邊,沈曦宜仿佛遇見一片楓葉也想撿起來珍藏,遇見一枚果子也想放在口袋裏,好像這些都是不同尋常的回憶一般,惹人憐愛。
盧玠叫滄溟他們跟在後麵慢慢地走,孫常者和小幺桑在前麵快快地走,留他們二人不遠不近地獨處。在盧府她甚少能這般專注地和他獨處,享受著完完全全屬於她的玄度。
沈曦宜握著他的手忽然停下一停,巧笑道:“玄度,我記得你的馬術是最好的。”
他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上回在京城之花早退之事,“怎麽,沈姑娘對上次早退的事情還沒罰夠?”
沈曦宜嗔怪道:“世子不提這事也罷,提起來總是叫人惱恨的。那日世子明明也早退出門,正好被我撞見,便不依不饒。當時可曾想過有今日?”
他嘴角澹淡勾起,譏謔道:“那位武狀元的演武,真是叫人不敢恭維。我隻看了不到半晌,便頭痛沉沉。本不想驚動旁人,卻不想正好遇見了你。為了封你的口,隻好把你遣送回去,你也好知道本世子的厲害,不敢輕易說出去。”
沈曦宜聽他提起令沉佑,眉眼間一絲鬱然,道:“盧麟公子,好像很喜歡那位武狀元的。”
他顯然對盧麟什麽的漠不關心,隻忽然問道:“聽說你爹原來就打算把你許給令家?”
沈曦宜和他坐下來,旁邊有潺潺的流水嘩啦啦地響。“也虧得我是庶女,令家相親之時,我的臉又毀容了,因而嫁過去的是長房的。”
盧玠抬起指尖碰了一下她頭頂亮藍色的梅花鈿子,“那你蓄意接近我呢?也是你爹叫你做的。”
“世子說什麽呢?”沈曦宜略略訝然,撥開他的手,轉過頭去,“曦宜怎麽敢攀附盧賢府的人。”
他默然看著她笑而不語,半晌靠近過來,低聲道:“還要遮掩嗎?從你進府的第一天起滄溟就告訴我了。”他輕笑了一下,又道:“他懷疑你是鄰國細作,藏有暗器在身,意圖不軌……”
沈曦宜一驚,把手刀橫在他喉前,“世子這麽說可是冤枉至極。我一開始有意接近你是不假,但說起傷害——好像隻有你傷害我。”
動不動就疾顏令色、打板子的,難道別人都看不見麽?
“曦宜——”他指尖順勢輕攬她的肩頭,眉眼間頗有愛憐之意。沈曦宜依在他肩頭,隻是一味盈盈淺笑,似乎整顆心亦被滿山楓葉鋪滿,柔軟而安樂。
小山上幾步的路程直被他們走走停停,走出了一個多時辰。卻也無絲毫的疲累之感。前麵的孫常者和小幺桑早就到了,兩人也沒閑著,孫常者生了一堆野火,蹲在地上烤玉米。小幺桑不怎麽會烤,旁邊好幾個都被她烤得焦糊,隻好來搶孫常者的。
“去去,你幹嘛,”孫常者漫不經心地把小丫頭推開,一邊吹著玉米,“哎呦哎呦,好香好香。”
小幺桑不樂意,把他推一個跟頭。
“你懂不懂得憐香惜玉啊??”
孫常者沒好氣地做起來,喝道:“你又不是香玉,我惜哪門子啊?要是惜,也得惜三妹妹那樣的……”
孫常者驀然感覺背後有一陣寒意的目光,回頭一看,世子正在後麵定定注視著他。
嚇得孫常者坐了個蹲兒,結結巴巴地道:“世子、、您是什麽時候來的?”
盧玠不悅地哼了一聲,徑直離開了。沈曦宜把他扶起來,心有餘悸地叮囑道:“你能不能別老提我?”
小幺桑抱怨道:“是啊,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
孫常者撓撓後腦勺,“這盧美人,以前駕到都是有人喊的,這回冷不丁一不喊,倒是嚇了我一跳。”
沈曦宜一臉黑,“你是說,我要在他旁邊大喊‘世子駕到’嗎?”
孫常者嘿嘿笑笑,不等小幺桑反應快速吃掉玉米,隨即去攪滄溟和藕清的局去了。小幺桑氣得差點把一隻鞋丟在他頭上。
盧玠這廂已然把酒臨風,腰間插了一株新茱萸,淡然眺望雲間山色。沈曦宜嫌菊花酒有點苦,丟在一邊。恰巧滄溟帶了冰糖,原來藕清就不喜歡苦的,滄溟這才隨身攜帶的。
沈曦宜白了藕清一眼,道:“藕清,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丫鬟?整天都不在我身邊。”
藕清立即表忠心道:“我當時跟隨小姐!滄溟……就是一個打雜的。”
滄溟正教孫常者燧木取火,忽然聽到這麽一句,尷尬道:“藕清,你別這麽說我啊……”
沈曦宜笑道:“你看他急得,我還是不與你玩笑了。”
孫常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學會了燧木取火,自己用小幺桑的彈弓打了一隻鳥,巴巴地請世子吃全鳥宴。
盧玠啜了口菊花酒,瞟了眼那隻瑟瑟發抖的小鳥兒,“?”
孫常者辯駁道:“世子,你別看這麻雀小,俗話說得好,‘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營養還是很豐富的,吃了可以美容活膚,可以龍虎精神,可以……”他絮絮叨叨地話還沒說完,那隻小麻雀忽然覺醒,狠狠啄了孫常者手心一口,隨即撲棱這翅膀飛走了。
小幺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盧玠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孫常者很沮喪,拿著根鳥的羽毛獨自生悶氣去了。沈曦宜探出腦袋道:“玄度,你的茶苦嗎?我這裏有冰糖。”
盧玠婉轉謝絕了她的好意。
沈曦宜道:“你放心,這枚冰糖絕對幹淨。是我跟滄溟要的。菊花茶苦,放一點點就好多了。”
盧玠頭稍一歪,“真的麽?”
沈曦宜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試過了。
他品了一品,歎道:“是有點苦。”
“是啊。”沈曦宜一愣,難道他現在才覺得苦嗎?
她剛要把手裏的冰糖丟進他酒杯中,忽地他單手一攏,在她額間淺淺一吻。
“這樣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