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黯淡世事夜沉沉
孫常者沈占秋等人在外竭力相救沈曦宜，沈曦宜在牢中竭力拖住李晏唐的腳步，本已經看到了一絲曙光，沒想到李晏辰和李徵玉也早有準備——他們將行刑日也提前了。
是太後親自下的旨。
太後為皇帝趙豐攝政，她的旨意比聖旨更令人震懾。
朝堂之上，有臣子參奏沈家女勾結江城畔、和瘋子令沉訓，意圖對郡主不利，必要問斬才能正國法。
皇帝趙豐想了想，幹澀的雙唇剛要開口，珠簾後的太後硬生生截住了他的話茬兒，首先問道：“此女何人？”
臣子答道：“鬧事者，奶校尉沈占秋之庶女，字曦宜。”
太後語氣冷得像冰一樣，半晌漠然道：“哦？一個庶女，本事還真大啊。可與沈占秋又什麽幹係嗎？”
臣子一愣，沒想到太後會問起沈占秋，答道：“尚且不知，正在查。”
太後問起沈占秋誰都知道什麽意思，這怕是有株連的打算了。然而滿朝文武誰又都知道世子和李徵玉的婚事鬧得沸沸揚揚，都是因為這一個庶女沈曦宜的關係。提前這個話頭文武百官都三緘其口，一時間朝廷上除了太後沙啞的回聲，落針可聞。
皇帝趙豐愁眉不展，似乎是不忍心就這般處死沈曦宜，略略回頭道：“母後，您看沈……”
誰都知道當今朝政大權是太後和外戚一手把持，皇帝趙豐並非太後親生，如今滿朝內外都是太後的眼線，趙豐所能依仗的力量，恐怕也就隻有盧家了。
趙豐雖然懦弱些，卻並不是傻子。誰都知道沈曦宜是盧玠看重的女人，若是身為皇帝的趙豐縱容太後誅了沈家，恐怕以後盧賢府邸的人也會背離趙豐而去，從今以後他就真是九重龍椅上的孤家寡人了。
當然，皇帝不傻，太後老謀深算，更加不是傻子。
堂堂太後本來無心非要一個小小庶女的命，沈曦宜之錯在於，她橫在了李家和盧家聯姻的中間，如果任由其下去，盧家和李家便聯不成姻，就一定會撼動太後與外戚一族的地位。
“皇帝，”太後手中的玉如意“鐺”地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令人心神一驚，“皇帝是君王，君王就得惦記著天下。若是遇禍國之徒，當除之誅之，若是一味地悲天憫人，恐怕一國無以立。”
聽得太後言語間不帶絲毫感情，趙豐嘴角一顫，猛然給咽下去剛才想說的話。
珠簾閃爍後的寶座在陽光的反射下打下一個陰影，背影陽光越是煊赫，越是襯得珠簾後的夫人陰黢沉暗，如司法的殘酷神，一句話皆不可攀。
半晌，趙豐抿抿嘴，終於做出了妥協，緩緩道：“是，兒臣一切都聽母後安排。”
太後發出一聲拖遝而綿長的哼聲，似乎早就對趙豐的逆來順受習慣。她漫不經心地摘下麵上的絹扇，巡視文武百官。
“今日，盧賢王怎不曾來朝？”
立刻有臣子上前一步，答道：“盧賢公世子巡鹽，盧賢王為照顧西北戰事，自請往邊疆，現下已到了潼關。是以不曾來朝。”
太後臉上的神色被陰影模糊得看不清，她隔了一會兒，感慨道：“哀家記得，盧賢公的嫡長世子也過了弱冠了。”
趙豐低頭道：“是。”
太後摸了摸臉上的褶子，輕歎一聲，道：“這些年還真是過得飛快啊。等斬了沈家那犯上作亂的庶女，京城裏也該好好辦一場喜事，好好熱鬧熱鬧了。”
按照太後的意思，斬沈曦宜、江城畔等人的事情莫要聲張，隻悄悄辦了即可。
其用心不言而喻。正好李家的意思也是解決了沈曦宜便好，隻要她死了，即便盧玠回來也無可奈何了。
孫常者從弟弟孫定者口中聽出了口風，竟然是太後親自下的旨意要殺沈曦宜，頓時似一盆涼水子天靈蓋激靈靈地叫下來，一時血液凝固，連呼吸都忘了。
孫定者扶著孫常者，亦傷懷道：“兄長！你莫要這樣！我知道你擔心沈姑娘，但是，我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這回是太後下的旨意，即便是世子回來的了，恐怕也萬難違拗太後的旨意救沈姑娘了！我……我會幫她……”
孫常者怒發衝冠，泫然欲淚，他的眼中泛起那般瘋狂的神色——上次他這般不顧一切還是青奴慘死的時候。
小幺桑過來接過孫常者，叫孫定者先離開。孫定者歎道：“好吧，你保重。有什麽事情，趕快來告訴我。”隨即無話可說，一步三歎地離開了。
孫常者等孫定者離開，和小幺桑兩人心照不宣地點點頭。
按照太後的意思，為了避免夜場夢多，行刑之日就在今晚。
江城畔、令沉訓兩人都被服了啞丹，蒙著眼睛趕上了囚車。李晏唐並不關心這兩人的死活，畢竟隻是製衡沈家的一枚棋子——他目光隻是如毒蛇般地盯著沈曦宜。
李晏唐此時內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既有種即將解脫的痛快之意，又惱怒沈曦宜對他之前的，這種死法太便宜沈曦宜了。
“能把我之前的衣服還給我嗎？”沈曦宜麵色有些黯然，也有些青灰，卻唯獨沒有死前那種令人緊張的痛楚。
她扯了扯衣服，淡淡扯出一個笑來，笑容有些慘淡，“這身囚服穿起來硬邦邦的，也不舒服，我死也想死得體麵些。”
李晏唐深吸了一口氣，真是不明白這女子死到臨頭了還在講究什麽。
難道她不怕死嗎？還是她覺得自己死不成？
哼，可笑。
李晏唐內心中的阻塞之感又浮上心頭，他冷冷地拒絕道：“不行。死囚不穿囚服，這不合規矩。”
沈曦宜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隨即很快調整過來，歎道：“那可惜了。看來，我連投胎都不能安心。”
兩旁的衛兵要把她趕上囚車，李晏唐見她這副模樣，一瞬間遲疑，也不知怎麽了，鬼使神差地說道：“等等。就算本將軍開恩了，你有什麽心愛的物件，可以拿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