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愁沒有好姑娘
隔著一間病房,醫生撤了出來。
方陸北走在最後,輕聲關上了門,認真聽醫生交代了兩句,人都走了,他才看向一直站在牆邊兒上的人。
季平舟大概也在病中。
又經受了高速路上的十幾個小時,昨天到現在,滴水未進,從遠處望著,下頜骨的線條更為明顯,這是幾天之內暴瘦了好幾斤的結果。
哪怕如此虛弱,也依舊好看。
見方陸北過來,他困難眨動睫尖,讓目光流露出去,緩慢地出聲。
“怎麽樣了?”
方陸北無法掩飾眼裏的困頓,“你為什麽要找禾箏媽媽過來?”
季平舟還未作聲,他先笑了出來,“她跟她媽媽關係很僵,這樣一來,隻會讓她更恨你。”
不問這些,季平舟隻想知道,“所以怎麽樣了?”
“不好。”
簡單兩個字,已經將他打入地獄。
他衝進去時付韻已經被氣暈了過去,禾箏身上連著針管,急得無法施救,卻還是強行拔掉了自己的針去扶付韻,他上前搭手,卻被禾箏狠狠推開。
她看他的時候沒有一點波瀾,曾經所流露出來溫純的愛意,眸中的貪戀全都沒有了,就連恨都是渺茫的。
不知怎的,方陸北覺察到季平舟的失意,那麽驕傲的人原來也會這樣,他看著他的臉,“她打你了?”
“沒有。”
隻是一巴掌和推搡了幾把。
對他來說,輕如鴻毛。
方陸北將手掌放到他的肩膀上,“你何必來自討苦吃,她現在的狀態看到你沒有發瘋就是好的,你是季家人,又優秀,分開了,不愁沒有好姑娘愛你。”
“她現在這樣,我不可能不管她。”
“你看到她臉上的傷了?”
傷被紗布遮著,看不到。
可人都是有想象力的,看不到的卻能夠想象的出來,而現實,可要比幻想出來的殘酷多了。
他沒承認,但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別說現在她臉留了疤配不上你們家,就是以前她好好的,也有人戳著她的脊梁骨說三道四。”方陸北能想象禾箏是如何在那些風言風語下艱難前行的,“你如果真的為她好,就應該簽字。”
暗淡的眸光越過了長廊,落在那扇病房門前,季平舟蜷縮起微涼的手指,“我不簽。”
他比誰都明白。
這字簽了,他跟禾箏就真的再也沒有關係了。
對他的耐心也就僅限於此,方陸北的暴怒一瞬間衝破枷鎖,提著季平舟的領子將他抵到牆壁上,肩胛骨撞的仿佛碎開。
他脆弱地抬起眼,看到方陸北一雙眸怒似要噴火。
“季平舟,你聽清楚了,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
條,你簽字,一條,看著她死!”
這不是開玩笑的話。
也許她很早以前就想死了,在宋聞自殺之後。
如果季平舟記得沒錯,他住院時,有一段時間,禾箏很久都沒來。
他問方陸北。
方陸北隻說她感冒了,怕來了傳染給他。
這借口現在想來生澀又笨拙,可當時他卻深信不疑。
衣領被方陸北揪住了,季平舟瞳孔散焦,臉龐散發出一種滅頂的灰敗感,“以前我住院,有段時間禾箏沒來,是不是因為那個人死了?”
方陸北隻怔了下。
這一下他便知道是了,自己猜對了。
他們之間鬧到現在,一個壞了身子,一個傷心失意,折騰來去,誰都沒能討到一點好。
季平舟失魂落魄地坐上車。
眼前的街景朦朦朧朧一片,罩著濃霧,今天正逢元旦佳節,也算是個團圓的小日子,街路上無數對幸福的三口之家手牽著手。
紅色的燈籠和新春字符已經換上。
連這個城好像都容不下他了。
車子一路從醫院外往回商園的路上開,經過商業中心,他恍惚看著那棟高樓,依稀記起了婚前來陪禾箏來挑婚戒的情景。
她從小吃了許多苦,在婚禮這種事上很是反感鋪張浪累。
可他是驕縱出來的少爺,鑽戒少一克拉都覺得掉麵。
他們怎麽都談不攏。
禾箏便將那枚素圈的戒指往櫃台上一摔,眼中含淚,哀哀切切地說:“大不了不結了!”
說完掉頭就走,衝出大樓坐上出租車就跑。
他開著車在後一路追,追到十字路口腳下一打哆嗦,車便衝進了綠化帶裏。
禾箏借著出租車的後視鏡看到,二話不說在擁堵的車流中衝了過去,瘋狂拍著車窗詢問他的情況,他為了嚇她,故意趴在方向盤上不起來,迷糊中聽到她縈縈繞繞的哭聲,知道大事不妙。
等他好好的抬起頭來了,禾箏又賭氣要走。
他拽著她的手給她道歉,她抽抽鼻息甩開他的手,又硬氣又慫地斥責他:“季少爺,我要給車錢,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麵兒大!”
那時候的他們也常拌嘴吵架。
可那時的禾箏柔軟細膩,生動明媚,生起氣來絕不超過半小時,就算吵起架來都是動人嬌憨的,他曾以為他們會一直如此。
後來才發現,禾箏的熱情純粹,早被他的冷漠傷透了。
今天她當著自己母親說的那些話。
句句肺腑,字字泣血。
也徹底割斷了季平舟最後一點期望。
審判結束,他握著方向盤,腦內混沌翻攪的疼著,胸腔內仿佛有一滾燒灼的熱血在逆流,他望著前麵的路,踩
下油門,直直衝撞了過去。
-
交了醫藥費。
方陸北收起單子往樓上走,路上便接到了裴簡的電話,告訴他季平舟的車在距離醫院不遠的路口撞了別人的車,讓他趕去處理。
他給冷冷拒了。
對待季平舟,就要越絕情越好。
到了付韻的病房外,他正要敲門,卻意外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禾箏手上重新紮了針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一抬眼就能看到窗外喜氣洋洋的顏色,可瞳底仍然是一片灰色。
剛才付韻問她:“你怎麽知道我給宋聞打過電話?”
時間過去了五分鍾。
她還是沉默著。
醫院的衣服料子有些粗糙,袖口還有線頭,長度甚至能纏繞到手指上,禾箏低頭,百無聊賴地拽著那根細細的線,卻怎麽也拽不斷。
放棄了,她鬆開手,才發現手指已經被勒紅。
付韻用痛心的表情看著禾箏,“我知道他得了病,需要我的女兒花心思救他,媽媽不想你一輩子浪費在一個短命的男人身上。”
禾箏撫平了袖口,輕笑,“他死的那天說要帶我去遊樂園玩,說我小時候不是一直羨慕喬兒有爸爸帶她去坐旋轉木馬嗎?”
她睜著充盈淚花的雙眼,滿是巨痛。
“可這話我隻跟您說過啊。我當時就知道,您找他了,可我怎麽也沒想到,我最敬愛的媽媽,會讓他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