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湯
十四號這天早上，府裏上下隨著謝疏從去宗廟裏祭拜了那已故去的老婦人。
所有人神情都充滿著悲戚，看上去個個都孝敬極了。
謝希楠被眾人拉著，跪在最後，低低的看不清表情。
不管現在那神情體現的多麽孝敬，在前世謝府遭遇那滅頂之災時，卻沒有一個人記得這老夫人的牌位。
大概也是在那場撕心裂肺的大火中化為湮滅了。
想到這，她微微低下的頭顱更低，卻是帶了一些真心了。
結束了那場虛與委蛇的祭拜，再次用餐時便見到了負責記錄的那位管事媽媽。
她一身素青色的襖裙，大約40歲，臉型有些方，那目光都透露出一些嚴肅呆板。
外麵都傳她正直
謝希楠眼神暗了暗，她活了兩世，還真沒見過什麽良善之人。
這位管事媽媽，正直是真是假，到底還另說了。
她拿著毛筆和那宣紙，正專注的記著謝希楠桌子上的吃食。
那些小菜精致異常，雖然是素菜，那新鮮的顏色，也是讓人食指大動。
謝希楠傻兮兮的看著麵前那婦人，口水啪嗒啪嗒往下流著。
這位管事媽媽似沒看見一樣，記錄完膳食，麵無表情的收起宣紙，讓窗外的丫頭端了碗小湯盅進來。
看著外麵還稀稀散散站著幾個丫頭，手裏皆端著一樣的湯盅。
聽說謝疏從這次特意囑咐，用餐時可多加一碗補湯，也怕是出現以前那種偷吃肉食的情況。
看來就是這個了。
那湯盅放下，打開蓋子，香氣撲鼻而來。
熬的雪白色的湯上麵飄著點點枸杞紅棗，還有一些人參須，看上去珍貴的很。
謝希楠雖然麵上一片癡傻，但是心底卻已大驚。
這個味道她上一世聞到過！
外院雖然離那些小姐姨娘的院子遠，但是離廚房卻近的很。
記得上一世，謝晶晶的丫頭某一天突然從廚房裏端出來這碗湯，路過她們院子。
那時候離得遠，隻看到那湯白白的，上麵漂著一些人參須。
那幾日謝府生意出了些問題，柳如玉彼時還沒進府。
謝疏從正是一籌莫展的時候，謝晶晶雖然木訥但是卻也是個有腦子的，當時便提出了自己的獨到見解。謝疏從也沒有其他辦法，雖對這個庶女並不是很相信，但也別無他法。便隻能實施了。
誰知這方法取的成效卓越，那利益翻了好幾倍。謝疏從不禁對這個女兒有些另眼相看。
那段時間謝晶晶的地位可未是水漲船高，謝疏從的態度決定了下人的態度。
比那謝月喬還要威風幾分。
再後來便是有了這碗補湯。
丫頭一連來端了好幾天，後來離得近些，便聞到了那個味道。
很香，是自己從沒體驗過的味道。
但是在那謝晶晶喝那湯喝到第6天的時候，聽那些人說，謝五小姐，突發疾病猝死了。
那是一個傍晚，夕陽紅的像火一樣，聽到謝晶晶死了的時候她還是不信的。直到眼睜睜看著那屍體裹著白布，從自己身前經過。
安安靜靜，像睡著了一般。
謝希楠不禁猛的一震，抬眼看了看那麵前一臉嚴肅的管事媽媽。
現在想來那謝晶晶死的蹊蹺，沒聽過她有什麽疾病，而且那死的時機，也未免太過巧合。
不知道和麵前這盅補湯有沒有關係。
不管怎樣，防範一點總是好的。
她輕輕闔了下眼眸，再抬起頭來便是一副嬌憨。
“楠楠不想喝這個！楠楠不喝！！！”
她似是賭氣一般，把臉微微扭到一邊。
那管事媽媽不為所動
“這是老爺吩咐的，也是為四小姐身體好。還請四小姐盡快喝了。”
“這補湯裏麵的紅棗不多！楠楠想要換一盅！！”
若是都是一個鍋裏出來的，那也並無太大危險。
就怕。。。
“老爺憂心四小姐，特意給四小姐多加了一味補藥，換是換不得的，莫要拂了老爺一片心意。”
謝希楠心底一片冷寒。
心底不禁冷笑一聲，謝疏從大概早就忘了自己這個便宜女兒，又怎會做的這個。
那味補藥，怕是自己見閻王爺的催命符了！
“我不喝！！我不喝！！！”
謝希楠似像發起瘋來，伸手便把桌上的所有飯菜全掃了下去，那碗碟在地上摔的一片狼藉。那盅湯被掃在地上，還幽幽冒著熱氣。水碧被驚了一驚
“小姐你這是做甚？”她急急拉住謝希楠的手，確定沒有傷到，不由輕輕鬆了一口氣。
謝希楠瞄著地上那補湯，心裏似乎已經暗暗確定謝晶晶的死因。
今天這湯一定喝不得。
她暗暗思索，這一出到底是誰在背後謀劃。
上一世的謝晶晶。
這一世的自己。
到底有什麽關聯，導致自己這一世，能收到這本該是謝晶晶的毒藥！
她微微眯了眯眸
方氏。。。謝月喬！！！！！！
管事婆婆站在一邊，眸光閃了閃。
“無事。”
說罷便招呼了外麵的丫鬟
“正巧今日給四小姐做多了，這還有一盅剩下的，本來打算倒掉的，此時無法，便隻能給四小姐喝了。”
她頓了頓
“當然，若四小姐不喝，老奴想想也著實有點浪費，便隻有給雲姨娘喝了。”
謝希楠罕見的渾身一僵。
這老奴才在試探自己。
大概是剛才自己做的太過刻意，惹得這老奴才懷疑了。
她暗暗攥了攥手，偏偏自己現在還不能暴露自己不是癡兒這個事情。
這人，果真是個精明的！
這碗湯，此刻她若是喝了，那就表明自己不是個癡兒
但是若是不喝，縱雲那邊。。
在心底那寒已然更寒，終是呼出一口氣，轉頭又是一副嬌憨
“那就端去給我娘喝吧，娘也疼楠楠，楠楠實在不想喝這個！”
管事媽媽眸裏的狐疑慢慢消下去
剛才還以為這傻子都知道了。。。。
“嫡母才能被稱作娘，四小姐。”
謝希楠沒搭話，而是微微撅著嘴，似不太高興“奧。。楠楠曉得了。。”
“那奴婢告退。”
轉身便帶著那些丫頭走了。
這管事媽媽想的簡單，毒不死這個，便毒死另一個。
但謝希楠肯定不會讓縱雲去喝那碗湯。她趴在桌子上，腳底下那紅色的繡花鞋卻輕輕踢了踢水碧。輕聲道
“湯裏有毒。”
本來小姐今日反應就有些反常，這下便心裏懂了個七八分，按住那心底的驚顫，急忙追上那還未走遠的青色身影。
“姑姑，姑姑等等！”
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管事媽媽回頭看了看。
那丫鬟身著綠色襖裙，圓圓的臉兒煞是可愛，似是那傻子的丫頭。
“水碧姑娘還有何事？”她低垂著眉眼，讓人看不清裏麵的精光。
“實不相瞞，姑姑，我家姑娘小時候落水燒傷了腦子，而後生活的一直比較拮據，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條件了。。”
她似乎有點扭捏，猶豫了半晌，輕輕說道“姑姑能否把那湯給我，我回去定會看著姑娘喝下的。”
麵前的少女眉眼低順，似是真的為主子著想，但這管事媽媽做了20年了，也不是什麽善茬，又豈是看不出來什麽。
隻聽她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
“水碧姑娘真是好玲瓏的心思，這等為主子著想的想法隻怕老奴也自愧不如。”
“看水碧姑娘這麽惦念四小姐，這四小姐若是不喝這湯，隻怕是要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憂心了。”
那老奴才低低一歎
“本來老奴不喜歡多管閑事，但是如今看到四小姐這副樣子，身邊卻有個如此懂事的丫頭。罷了。”
“老奴今天就伺候四小姐喝湯！”
水碧猛的一僵。
她目光一冷，淡淡的朝著身後的丫頭發號施令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