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活著
“你這丫頭甚是好笑。”
“這不是醫館，我也不是大夫，你來我這裏求活？”
“有這功夫，不如早些尋了大夫，或者提前找好埋葬的黃土。省的最後死也不得其所。”
和尚擺擺手，這話說的既無情又難聽，但是卻引謝希楠一陣懷念。
前世自己跟這和尚相處幾天，他說話便一直這種語氣。無情又涼薄。
不知道的聽了這話真就會狠狠拂袖，大罵一聲江湖騙子然後憤然離去。
謝希楠卻不急，她直了直身子，腰因為太久彎著有些酸痛，好幾下才緩了過來。
“大師知道我說的是何事。”
“不知。”
和尚又慢悠悠閉上眼，道
“也不想知。”
謝希楠手攥著那牢籠，生鏽冰涼的感覺使人從心尖上都顫了顫。目光閃了閃，繼而慢慢開口
“大師如何都不救我。”
“大師明明知道，有時候說幾句話，比你給我那塊救命的餅更有用。”
“餅固然也是救了我一命，我現在也心存感激。但是現在想想那最後的結局，倒不如當時便淒涼的死在這牢裏。”
那破破爛爛的和尚扔半躺在角落，聽到這話，閉著的眼睛似是動了動，繼而又恢複如常。
“大師，我明白出家人講究慈悲為懷，您若是能救我，也不會不救我。就如那塊餅一樣。但是今日，我便想問問您，想問問佛。”
抓著牢籠的姑娘仍然是清清冷冷的表情，如往日一樣。
她微微昂著頭，容貌精致似不像這凡間煙火。
卻無端讓人感覺到淒涼。
“我，該死嗎？”
“是不是我就不該活？不管是以前的身首異處，還是現在的毒入肺骨。我就真不該活嗎？”
“佛說，慈悲為懷。”
“但是為何，佛對我沒有一絲絲憐惜呢？”
“真是，我該死嗎？”
她鬆開攥著籠子的手，又緩緩的，對著角落的人行了個佛禮。
不再多問，轉身便要離去。
卻聽後麵和尚緩緩起了身。
“丫頭，救你之人不是佛，也不是我。但佛會給你一個因果，不管以前，還是現在。”
“佛不曾放棄過你。”
謝希楠猛的一震。
隨即離去。並沒有回頭。
這次管事的徐媽媽把湯端來的時候，謝希楠自己乖乖喝下去。
這副幹脆果斷但是讓徐媽媽生了疑，今日謝月喬回去後便發了一通大火，還詢問她那藥是不是失靈了。
自己信誓旦旦的說不可能，前天還拿人試驗過了。
如今四小姐經曆了那種疼痛後，竟喝湯喝的這麽幹脆？
難道真的是失靈了？？？？
徐媽媽端著托盤走的極慢，還一步三回頭的看看坐在桌子旁安靜吃飯的人兒，充滿著不解。
謝希楠吃著菜，眼底劃過一絲暗芒。
這是清戒第二日。。。
一定要在這周完成之前把解藥找到。
“水碧，拿紙筆來。”
水碧輕輕應了聲，沒一會便拿了紙筆回來。
她微微思索，很快便題了字。
“把這個送到大少爺的院子裏去。”
竹林的雪已經化了，一片綠意在寒冷的冬日傲然挺立。
而竹林盡頭的一間小院裏，謝鈺和奕舒念正在對弈。
今日外麵天有點冷，奕舒念沒有出門。房裏?著炭盆。那人兒隻穿一身薄薄的裏衣，披了一襲外杉。
長發未束，本該蒼白的臉上走著不自然的潮紅，更讓他顯幾分柔美。
“少爺，這四小姐派人給您送信了。”
小廝的聲音隔著木門傳來，悶悶的卻異常清晰。
謝鈺臉色一黑，異常氣惱“不接！”
上次就是因為這個瘟神！
奕舒念就跟沒聽到一樣，慢慢的落著子。
謝鈺落子跟上，但是心底卻一片焦躁。
幾輪下來，謝鈺漸漸有些防守不住，落每一子的時候都要猶豫好幾分。
“謝鈺，你這子，落錯了。”
對麵溫潤如玉的少年突然出聲，輕輕的，像有風吹過烏山崗，異常舒服。
他低頭看了看棋盤，臉色更黑。
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把信拿進來！！！”
“是。”
那信上的筆跡淩厲之極，筆風強勁，字字都藏著一絲暗暗的殺機，但是因為是女孩的字，又顯得有些娟秀。像是一方小家碧玉的字跡，又不像。
謝鈺看了那字跡兩眼，又古怪的看著對麵正翻著書籍看的安然的奕舒念。
“這謝希楠。。。”
“筆跡倒是跟你有點相像。”
奕舒念拿書的手微不可查的緊了一下。
隻一下就回複正常。
“巧合罷。”
信上其實並無其他，隻是簡簡單單交代了他最近要做的事。跟上次的計劃有些出入，但是並不難。
“這傻子還真會指使人。”
謝鈺氣惱，把信往桌上一拍。
奕舒念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袍，盯著書的眸子仍然是一片淡然。
“莫氣。”
“畢竟有把柄在她手裏。”
謝鈺噎了一噎，不禁落下苦臉
“你到底是哪一頭的啊！”
對麵人不語，把書又翻過一頁，蔥白修長的手指好看非常。
“不過她這次說的東西倒是有點奇怪。。。”
奕舒念稍稍抬了下眉，謝鈺便把信遞過去
“他讓我打聽一下，有沒有那種一到晚上就渾身發痛的藥。。。”
“而且讓我一並打聽解藥，這沒來由的問這幹嘛。。”
謝鈺渾身突然一個哆嗦，一臉惡寒道
“她不會！要給人下毒吧！”
謝鈺越想越有可能，臉色就跟吃了一百隻蒼蠅一樣
“狠毒！！狠毒！！小小年紀如此狠毒！！！！”
見奕舒念不搭話，謝鈺往前靠了靠
“你怎麽想？”
“我覺得這謝希楠不簡單！沒想到現在竟然如此狠毒！而且她說的那個毒，分明就是要人命的！”
奕舒念看著手裏的信，心裏有些別樣的情緒。
但是麵上還是輕輕冷冷
“大概吧。”
“對吧！！對吧！！！！！！！”謝鈺像找到了誌同道合的朋友一般，瞬間激動起來
“我就說！！！她果真心腸如蛇蠍！！”
隻要你罵謝希楠，我們就是朋友！！！
奕舒念半闔著眸子，眉間還是一片溫斂，卻閃過一抹異色。
還有另一個可能
她中了毒。
但是他並沒有說。
隻淡淡抿了一口茶水，不再言語。
榻上的物品都已恢複原樣，離榻不遠的地方豎著一扇小小的屏風，屏風後麵人影綽綽。
房間裏隻掌了一盞燈。此時已經是深夜，有些陰暗寒冷。
謝希楠整個人泡在木桶裏，隻穿一襲白色裏衣，身形有些瑟縮。
手緊緊抓著木桶邊緣，仔細看已經被抓出來道道血紅。
依舊是撕心裂肺的痛。燒心灼骨的疼。
水桶裏的水溫度極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
謝希楠緊緊閉著眸，身子都在顫抖，嘴唇也打著哆嗦，不知是痛的，還是凍得。頭發有些已經結了冰。
她沉沉的睜開眼睛看著窗戶外漫無邊緣的黑夜，絲毫不見破曉的跡象。
思緒有些渙散，但是抓著水桶的手還在微微用力。
再堅持堅持。。。
再堅持堅持。。。。
一會就好了。。。
奕舒念還是披著白天那件外袍，坐在榻上，就著那小小的火光看著書。
寂靜的黑夜裏隻剩緩慢的翻書聲。
似是想起什麽，他抬了抬眼
“怎麽樣？”
那角落瞬間出現一個人影，一身黑衣，看不清輪廓。
“回主子，如您所料，謝小姐真的中了毒。現在正好是發作的時候。”
奕舒念沒有任何表情，隻沉沉看著書
“那她是怎麽抑製的？”
黑衣人規規矩矩的回答
“謝小姐此刻正在泡澡。”
……
空氣有些罕見的沉默，過一會見坐在榻上的翩翩少年，聲音低沉道
“那你還看？”
黑衣人：……
不是，不是主子您讓我時刻看著傻子小姐嗎！！！
我時刻看著的啊！！！！
您現在為什麽不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