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可
“隻有三成。。。”
奕舒念微微歎一口氣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孟湘老眼一瞪
“臭小子!除了我!這世界上就連能治百分之一概率的大夫都沒有了!”
“你還不知足!!!”
“反正她本來就受了兩種毒,要麽被毒死,要麽被治死,選一種死法唄!被我治還有三成幾率能活下來!知足吧!!”
孟湘氣呼呼的往板凳上一坐,下巴上小白胡子氣的都翹了起來。
“治不治!!一句話!”
“就算這丫頭熬過今天,明天晚上也一定會死了!”
奕舒念看著榻上已經安分的少女,好似還有些痛苦,眼睛還緊緊眯著。
12歲的少女光彩照人,手握一瓶治傷藥笑的院子裏花都落寞。
14歲的少女聰明美豔,性子猛烈剛強,卻也極其柔順。也會對他這個陌生人,說出“朽木不逢春”這種話。
這等溫暖的少女,怎能死呢?
這等美妙的少女,怎能死呢。
隻聽奕舒念沉沉一歎。
“治吧。”
“成!老夫回去拿工具了。”
孟湘走後已經破曉,後半夜謝希楠又發作了一陣,用了好多法子都壓不下去。那聲聲低吟叫碎了心。
謝希楠慢慢睜開眼睛,她的眼神有些渙散,半晌看不見東西。
隻看到桌邊隱隱約約有一個白色的影子,過了好一陣,等能正常視物了,才看見那桌邊人便是那天對弈的奕小郎君。
他披著外袍,執著書卷,那美得驚人的麵容溫柔至極,他就在那邊坐著不動,身邊人便感覺極其舒服。墨發未束,比平時偏偏更多一身慵懶,此刻正緩緩翻著書卷。
從畫裏走出來的人,比畫還美麗的人。
謝希楠有一瞬間想,要是有這人在身邊,可能就算是死也不怕了。
她想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來聲音,隻沉沉咳嗽幾聲。
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奕舒念放下書卷,倒了杯茶走了過來。
那溫柔儒雅越近,絕豔容貌越近。
謝希楠感覺自己被疼痛揪碎的心,好像有點活過來。
“你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奕舒念將茶遞過去,少女冰涼的指尖有點賅人。
“吃點東西嗎。”
謝希楠端著那杯茶,目光沉沉
“我如何到了這裏來?”
奕舒念不語。
半晌,又說了句
“想吃什麽?”
謝希楠不講話,緩緩喝了一口茶,清清冷冷道
“你這人啊,不願意回答的事情就不說,真是好猜。”
奕舒念不在言語,隻是笑了笑,眉間依然十分溫柔,執起那卷書,看了起來。
坐在那裏,就讓人安心。
“你救了我?”
奕舒念頓了頓,眉頭為不可查的皺了皺
“算是,也不算。。”
謝希楠輕輕扶著旁邊的小幾坐了起來
“我覺得自己好一些,你替我尋了大夫來了嗎?”
“尋了。”
“毒解了?”謝希楠靜靜看著窗外,讓人看不清表情。
“沒,你中了兩種毒,很難。”
她還是呆呆望著外麵,並不意外。從這個地方看外麵那些青竹林,綠意盎然,大片生機。
“罷了,我猜到了。”
“就這樣吧。”
雖然大抵自己已經知道結果,但是親口聽見,還是有些動容。
本來以為這一世能挽回那些東西,但是現在看來。。
根本還是什麽都沒解決。
她放在小幾上的手逐漸握緊,像是有些不甘心。
隻聽身後人微微歎口氣。
“很難,但是可以治,雖然隻有三成幾率”
“而且,我也已經幫你答應了。”
奕舒念說的坦誠,溫和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肅穆。
謝希楠渾身一震。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
窗戶前那個少女才慢慢開口
“你還,真不會騙人。你這種時候就算把那個三成幾率去掉騙騙我也好。”
清亮的聲音顯得有絲悶沉,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是你這樣。。”
她緩緩回頭,還是那副看淡一切的麵容,還是那美輪美奐的容顏。
奕舒念卻知道,初見她時。
那幽深見不到低的眸子,那眸子裏的一灘絕望的死水。
此刻有了一個浪花的漣漪。
“你這樣,倒是讓我安心不少呢,奕公子。”
“我是很想很想活下去的。。”
“不。。。應該說。。。”
她低下頭,奕舒念又一次感覺到了,那巨大蒼涼的哀。
“我必須,要活下去。”
奕舒念定定看了她兩眼。
少女身上總圍繞著幾分的愴凉。
凉的人身體起冰,凉的人滿頭寒霜。
和自己很像,又不像。
其實他一直不懂。
這少女自小養在深閨。
雖然是被人欺辱,受人冷落。
可是兩年前見她,還嬌豔至極,無一絲對旁人的怨懟。
迷人的讓人睜不開眼。
如今的她。
也異常迷人。
但是很危險,像有刺一樣,讓人不敢靠近。
在青竹林見她,她自竹林裏闖出。
一絕美少女突然從竹林深處走來,那畫麵單是想象,一定是攝人心魂的。
可是這少女眸子涼薄,那麵容不帶一絲表情,倒是生生讓人打了寒顫。
到底是什麽變化?
到底是什麽讓那明媚光耀的少女變成了現在這樣?
雖然對這點起疑,但是那少女臨走對他說的那句詩,讓奕舒念知道。
這就是她。
她還是她。
“四小姐不必憂慌。”
奕舒念眉眼溫順,窗外起了一些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
把他的發吹的飄散,把他的外袍吹的也帶了幾分柔軟。
窗外青竹斑斕的影子打在臉上,使這人溫如細風的淡淡笑容有些縹緲。
像極了那墜落下凡的謫仙。
謝希楠看愣了幾秒,隨即緩緩回神,扶著小幾坐在了榻上。
這個男人溫柔素雅,卻深藏不露。
這個男人麵容絕豔,卻冷漠絕情。
危險極了。
雖然不知道這等角色為什麽要救自己,但是隻一次對弈,這個男人便列為了謝希楠一生都不想為敵的角色。
謝希楠靠著小幾,眸子半眯著,像在小憩,微微出聲
“你咳疾好點了嗎。”
其實本來想問的是,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但是想想這人,怕是也不會說這其中的緣由。
臨時換了個問題。
坐在桌子麵前執書的人仍然是沒有一絲別樣的情緒
“無礙。勞煩掛心。”
謝希楠微微點了點頭。
“我的院子那邊。。。”
“我已經托人去告知了,今日你受了風寒不便見人。”
謝希楠微微看他一眼。
這果真是個心思玲瓏的公子郎。
兩個人本來都是不喜多言之人,在謝希楠零零散散吃了些清淡的小點心後,便都無話了。
本來這氣氛應該是相當尷尬的,可是仿佛這兩人天生就該如此相處。
兩人都生的絕美,此刻一人執著書卷,一人趴在小幾上闔著眼。
說不出的溫和巧妙。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奕舒念放下書卷,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大約就快到了。”
“謝四小姐可準備好了?”
謝希楠爬在榻上的小幾上,臉埋在臂彎出,看不清表情
“大概是,準備好了吧。”
她緩緩撐起身子,和剛起來時一樣,定定的看著青竹
“奕公子,過完年,很快就開春了吧。”
奕舒念沒有搭話,端起一杯茶送到嘴裏。
“如果。如果我這次死了。。。”
拿茶的手一頓,又恢複原樣。
“你能不能幫我殺了謝疏從,還有一個,叫柳如玉的人。”
茶杯被輕輕擱在桌上,細小的聲音清脆好聽。
似是在思量,半晌
他道。
“可。”
沒有問
我為什麽要幫你。
沒有問
你為什麽殺他們。
隻是簡簡單單一個字
可。
謝希楠眼眶突然有些發紅。
是熟悉的,又陌生的情緒。
“多謝。”
是悲愴的,又驚喜的話語。
這奕舒念這個記憶裏,那天穿著布衣的少女,昂著頭說
我不會說感謝你的話,我向來不會說這些東西。
終於在不定生死的未來麵前,低了驕傲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