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詭變(二合一)
青州。
大日當頭。
往日裏少有車輛的一條鄉間小道上,今天卻突然泛起煙塵。
如野獸低吼般的發動機轟鳴聲,帶著泥沙狂湧,輪胎刺耳的抓地聲,響徹四周。
“轟——砰砰!”
一輛表麵漆黑,車身被泥點、塵土沾染的越野車高高躍起,借力衝上一個小陡坡,連刹車都不踩,就這麽直挺挺地朝前方駛去。
輪胎在鄉間小路上打滑,或許是多年未曾修理,也少有過完來人,路上密密麻麻布滿著草木,枝幹,碎石。
被輪胎這麽一碾,紛紛彈跳而起,打在車輛側壁,砰砰砰的,好似槍林彈雨。
駕駛人全然不顧車輛狀態,看見大坑也不踩刹車,就這麽橫衝自撞,砰的一下,地盤壓爆石塊,枝條,劃出數道痕跡。
隻聽得越野車發出陣陣刺耳的嘎吱聲,像是一個遍體鱗傷的勇士,背著自己的主人在荊棘密布的叢林穿行。
透過天穹灑下的太陽光,越野車駕駛位上坐著一個穿著迷彩短袖的健壯男人,那對濃眉卻不曾舒張,始終皺在一起,團成了一個球。
他右手上掛著一串念珠,此刻正緊緊把著方向盤,雙目如榫,死死盯著前方的道路。
明明四周沒有車,兩側的景象愈加趨於原始,可他依舊時不時將目光投向兩側後視鏡,似乎在警惕著什麽。
越野車所到之處,林間鳥雀紛飛,看的男人心中湧起陣陣無明業火。
“該死,該死,該死!”
男人表情扭曲,右掌狠狠拍在方向盤上。
砰的一聲!
一團白色的氣囊突然從方向盤內射出,被男人一把握住,狠狠捏爆。
突然膨脹的氣流衝蕩車內,短暫驅散了炎熱的氣流。
男人看著手中焉下去的氣囊,隻覺得胸口氣息為之一順,隨手將氣囊扯短,扔在副駕駛上。
長時間的奔襲,男人的心弦又一直緊繃,現在看著四周毫無波瀾的景物,不由按下了車載音響的開關。
“吱——”
電流動,音響自動捕捉頻率,一道清亮的男人從擴音機內傳來。
“本台消息,今早晨十一時二十三分,我市蜀州城區,虞朝曆史專場博物展內,突發惡性搶劫事件,幸好未有人員傷亡,當時展廳內正好有一名治安官,遭遇歹徒後,當事人臨危不亂,以一敵三,成功製服歹徒。現如今,三名未成年歹徒已被我市治安署緝拿,詳細情況,請關注本台後續報道。”
主持人的聲音還在繼續,可男人的臉色已然煞白,後麵的話根本聽不進去。
“被抓了?這麽快就被抓了……當時,有治安官在展廳?”
男人喃喃自語道,他突然覺得心口跳的好快,像是要蹦出來了似的。
“蜀州,治安官?該死的,騙鬼呢你們!肯定是哪個什麽勞什子特事局幹的!”
男人咬牙切齒道,看著前方暢通的道路,他一腳油門踩到了底,越野車放出狂野的咆哮,再度加速,在山地上一路橫衝直撞,視交通規則於無物。
男人名叫馮鑫,也是山海界的受選者,迄今為止剛剛肉體和靈覺超凡,但也隻是剛剛起步,距離極境依舊甚遠。
“三個沒用的蠢蛋!我不是給了你們秘藥嗎?三個雙超凡的家夥,還打不贏一個治安官?”
男人越想越來氣,那種可以臨時讓靈覺超凡的秘藥,是他在上個世界中得到的,是某個邪神組織,為組織成員在麵臨絕境時,提供的一線生機。
即便上次世界裏,他幫助邪神降臨,得到了十粒秘藥,這種東西用一顆少一顆,為了那張畫,他直接給出去了三粒,沒想到找的人卻直接白給了。
那三個高中生是馮鑫在山上無意中遇見的,當時他們剛剛完成第一次任務,興奮之餘,便在自家村落後山上練習武技,正巧被馮鑫撞見。
對這種愣頭青,馮鑫是最喜歡的,僅僅用三粒副作用極大的丹藥和一統表演,他就換來了三個傻瓜似的打手,簡直一本萬利。
而那三個高中生,連他的身份,甚至具體相貌都不知道,馮鑫和他們見麵就是用的偽裝麵具和假身份。
“這三個廢物被抓了,他們肯定是不知道我是誰的,但不排除特事局裏有那些精通算卦的人。”
馮鑫沉著臉,用餘光掃了眼自己手上穿著的念珠,這是他第二次任務獲得的獎勵,能夠一定程度上幹擾自身天際,避免被人算出。
為了這次行動,他準備了很多,先是指派了三個高中生去展廳搶劫畫卷,成功後,他們會把畫卷送給一個他提前用假身份聯係好的古董商人,古董商人收到畫卷後會被他安排的人掉包後,送到儋州。
而那副掉包了的古畫,會被古董商人賣給一個富商,由那個人來背黑鍋。
結果那曾想到,計劃在開頭就出了問題,搶劫一個展廳,居然正巧遇到了特事局的人,還是那種可以一打三的猛人,這誰能料到。
本來以為,因為縱火爆炸案,蜀州特事局的人都去忙這事了,展廳這種經濟價值不大的地方不會有特事局的人,本來水到渠成的事,卻因某種巧合直接付之東流。
今早,馮鑫本來吃著美食唱著歌,結果突然一陣心血來潮,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作為靈覺超凡的人,他從不懷疑直接的直覺。
於是直接驅車離開了蜀州,直奔青州他早就選好的藏身之處。
“隻要我跑到夠遠,就算特事局總部派人來,也絕對算不到我的位置,大不了藏久一些,這個任務不做也罷!”
馮鑫在心底恨恨想著。
這次搶劫古畫,是他在上次任務完成後,突然觸發的委托任務。
馮鑫也不知道這任務是怎麽回事,可不妨礙他想去試著完成,沒有其他原因,就是任務的獎勵太過豐厚。
豐厚到他無法拒絕!
馮鑫也懶得去想,為什麽山海界的人要藍星上的一卷古畫,反正隻要獎勵豐厚,殺人放火這些事,他完全也做的出來,拿一幅古畫而言,沒啥大不了的。
看了眼油箱,還剩大半,暫時不需要加油,馮鑫的油門踩的極深,依仗著超凡靈覺和肉體,在這鄉間小路上極盡飛馳。
看了眼掛在頭頂的太陽,現在快下午一點了,開出去了三百多公裏,進入青州也有一段時日,想必就算是現在那三個高中生供出自己假身份的情況,特事局的人想要捕捉自己的軌跡也並非易事。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離開了蜀州,距離拉長,天機愈難以揣測,等特事局真正鎖定自己,想再追蹤可就難上加難咯。
下午六點,一輛風塵仆仆的越野車來到了一座小鎮。
青州相比於蜀州有些落後,鄉野小鎮,通訊不夠便利,魚龍混雜,正適合藏匿、歇息。
在車上呆了一天,馮鑫隻覺得短袖都貼在皮膚上,黏糊糊的分外難受。
找了一家普普通通的旅店,把車停好,重新換上另一張假牌照。
他帶上易容麵具,走進了旅店。
“老板,來一間單人房。”
“八十。”
沒討價還價,從兜裏摸出現金,數了數遞給正專心追劇的店老板,馮鑫拿著鑰匙就上了樓。
找到自己的房間,進門反鎖,拉上窗簾後,掐指算了算,借助超凡的靈覺,確定房間裏沒有監控,馮鑫又在房門和窗口處做好靈覺標記,隻要有人開門他就能夠察覺。
做好這一切後,他才放心的換好衣服,走進浴室。
不一會,嘩啦啦的水聲從衛生間傳來,馮鑫草草搓了搓,就在頭上打好了泡沫,一抹,遮蔽視野。
突然一聲脆響在他屋內響起。
“誰!”
馮鑫心髒猛地慢了一拍,他一把推開房門,緊接著一把衝鋒槍被他抽了出來,黝黑的槍口指著外麵。
沒人,外麵靜悄悄的,屋子裏隻有嘩嘩的流水聲還在繼續。
馮鑫咽了口唾沫,緊緊握著衝鋒槍,頂著一頭泡沫出了房間。
大門,窗戶的靈覺依舊如一,毫無被破壞的痕跡。
“怪事。”
馮鑫眉頭緊蹙,嘟囔了一句,轉頭開始尋找響聲的源頭。
屋內很幹淨,所有易碎的東西和他進門時一樣,放原處,地麵上也並無碎片。
“咚咚,咚咚。”
大門被人敲響,沉悶的聲響帶著機械的回音。
馮鑫強忍著心底的煩悶,大聲道:
“不要大保健,不要特殊服務,我不是說了,不要人來打擾我嗎?”
“咚咚,咚咚。”
沒有回應,敲門聲依舊機械的出現,好似門背後站著的根本不是活人。
馮鑫眼底閃過一絲暴虐。
這是你自己找死!
他手持衝鋒槍,靜聲靠近房門,習慣性地將眼睛處在門板的貓眼上。
貓眼一片漆黑,似乎已經壞了。
“什麽破旅店,貓眼壞了也不知道修。”
馮鑫心底低罵一聲,眼睛離開貓眼。
恰時,敲門聲戛然而止。
靈覺勉力透出門外,然後卻一點人氣也沒感覺到,似乎剛才的敲門聲隻是他的幻聽。
屋內刮起一陣涼風,似乎是身上水珠沒有擦幹,馮鑫隻覺得渾身涼嗖嗖的,脊梁處起了一排雞皮疙瘩。
“媽的,老子氣血滔天,管你什麽小鬼也進不了小爺的身!”
一咬牙,馮鑫一把拉開大門,空蕩蕩的走廊上,隻有昏暗的燈光閃爍,伴隨著呲啦的電流聲,照的走廊一明一暗。
剛才的敲門聲絕對不是幻聽,超凡的肉體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
那剛才,敲門的到底是誰?
腳趾死死扣著地毯,馮鑫一縮脖頸,竟有些慌亂的一把扣上房門。
砰!
大門關閉的聲音,在此時分外刺耳,回蕩於整個旅店。
馮鑫眼尖,他看見,在大門關閉的那一刹那,門上的貓眼似乎動了動。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蛋再搞鬼。”
也不清楚是恐懼還是憤怒,馮鑫胸口無明業火大盛,他又杵了上去。
隻見貓眼還是什麽也看不清,但卻有些了光亮,不再黑黝黝一片。
這是……
“……咕嚕,咕嚕”
他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音,眼瞳瞪大,隻看見了他這一生從未見過的邪異場景。
貓眼滾動,光線透入更多,兜兜轉轉,映照出一隻布滿細絲,充滿著惡意,瞳孔滲血的眼珠!
“臥槽!”
踏著光腳在地上連踩三下,馮鑫滿臉驚恐的倒退三步,超凡級別的視力,讓他哪怕是現在也能看見,嵌在貓眼中滲血瞳孔。
對方衝著他眨了眨眼,那充滿惡意的眼神似乎直達馮鑫靈魂深處。
“草草草!”
再也無法壓製這種莫名的恐懼,馮鑫扣動了扳機。
火舌從槍口中吐出,金屬的爆鳴聲震得房內灰層盡落。
“噠噠噠噠——”
金屬風暴撕裂了大門,連帶著走廊也變得支離破碎。
可馮鑫心中的恐懼卻並未減少,超凡的視覺讓他清楚看見,那隻滲血的眼珠沒有被撕裂,而是在最後突兀消失了!
“吧唧,吧唧。”
光腳踏在地上,馮鑫突然覺得,這水漬出奇的粘稠。
他低頭一看,一攤腳印狀的黑色水漬正躺在自己腳下,順著後方看去,似乎來自身後?
腦袋彎過腰間,從雙腿處看去,一連串黑色的小腳印朝屋內延伸,直到沒入依舊嘩嘩作響的浴室。
馮鑫的呼吸突然屏住,瞳孔縮成針眼大小,在他眼睛極深處,一根細長的黑發在水中飄蕩。
我是寸頭,哪裏來的黑絲長發?
疑惑在心底湧出,一起出現的還有那未知的詭譎恐懼。
“啊啊啊啊——”
金屬風暴在屋內再度響起,撕裂座椅,打碎牆壁。
衛生間的塑料們被打裂,可下一秒,空腔的聲響便從槍內傳來。
沒子彈了。
“我草你祖宗!”
人越恐懼,就越喜歡用大聲的髒話壯膽。
馮鑫聲色俱厲,一把扔掉手中槍械,高高躍起,以拳帶身,戰車般衝入衛生間。
瓷磚踏裂,水龍頭崩散,然而浴室內空無一人,隻有一對淡淡的黑色腳印,在流水的衝刷下漸漸消失。
腳印的朝向,正是衛生間外。
轟隆一聲。
馮鑫如遭雷擊,整個人宛若被扔進北極冰下,寒氣順著七竅湧入,侵蝕五髒六腑。
“剛才我洗頭的時候,有什麽東西就在那裏看著?它跟著我一起走到了門口……
那現在,它在哪兒呢?”
滑膩而冰冷的液滴順著馮鑫脖頸淌下,絲絲黑色長發順著液滴滑落,吊在他的皮膚上,順著水流遊走,所到之處,宛若被寒冰觸碰,沒有一點兒活人的感觸。
“啊啊啊——滾呐!”
馮鑫狀若瘋魔,大呼著一把抓住頭頂的黑色長發,五根手指深深嵌入,超凡的肉身都抵擋不住寒氣,他隻覺得手指幾欲失去直覺。
強咬著牙,馮鑫一把將黑色長發團扔在地上,濺起的水漬在他麵前,竟然變成了鮮豔的血滴,那濃鬱的腥氣讓他幾乎嘔吐。
來不及看地上的是什麽東西,馮鑫的心髒跳得宛若鼓點,一絲不掛,他慌急的衝出浴室。
他轉頭看向門外,洞口的大門影影綽綽,走廊上的燈光愈加暗淡,一閃一閃的,似有黑影迫近。
他這才響起,自己剛才開了槍的,如果有人,怎麽可能聽見槍聲毫無反應!
“咚咚,咚咚”
明明沒有了大門。
可那恐怖,沉悶的敲門聲卻再度響起,宛若索命的厲鬼。
眼尖的馮鑫瞥眼看見,衛生間那邊的地麵不知何時被鮮血侵染。
啪嗒,啪嗒。
似有什麽東西正在水中爬行,朝這邊潛行。
前有狼後有虎。
腦中一片空白。
最後馮鑫看向被窗簾遮住的窗戶,一咬牙,不著片縷,猛地衝了過去。
衝破窗簾,玻璃破碎。
漆黑的世界映入馮鑫的眼瞳,才不過六點的天空,竟然已經全黑。
如眼的世界未有半點燈火星光,宛若死去良久的城市屍體。
他回過頭去,陰冷,黑暗的城市中,隻有他住的這件房屋亮著詭異的光芒。
像是深海的安康魚,吸引獵物所發出的死亡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