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雷一笑與小不點
宣明帶著低頭的徐夕回到山洞前，隻見慕明雙手負後，悠悠走出山洞，徐夕微微抬頭，看著慕明，慕明說道：“進去吧，沒有多少時間了。”
徐夕如遭雷擊，驚惶失措，立即撇甩宣明的手，跑入山洞中。
慕明對宣明問道：“查到了什麽，有沒有天煞星的蛛絲馬跡？”
宣明回答道：“沒有，但徐夕發現了數個隱閉的陣眼，十分奇怪，不知道是針對誰的，我不敢隨意破壞它，但徐夕她??情緒失控，踩爆了一個。”
宣明稍作停頓，又道：“那個我們都沒有發現的大陣似乎是失效了，是種未見過的陣紋，初步推斷是封印大陣。”
慕明歎了口氣，擺手道：“也罷，什麽鬼怪隨便來，地球就沒有我們怕的東西，有封鎖這裏嗎？”
宣明點頭道：“有，若真的有什麽東西跑出來的話，他注定走不掉，話說裏麵怎麽了。”
慕明微微後仰，靠在山洞旁，緩緩道：“他在世時，覺得自己走到了武道的頂端，想尋求進一步的突破。”
“一味閉目寂坐，冥心寂照，則靜中尋靜，悟人頑空寂滅矣．而未滅盡定，隻煉得一個強定之陰神，到氣盡時，陰神一出．已為鬼仙。”
宣明恍然大悟，又問道：“多久了？”
慕明答道：“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從見到徐夕後，他才有了時間觀念。”
宣明歎了口氣，說道：“可惜了。”
慕明拎起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仰天長歎道：“的確可惜，是個好苗子呢。”
“要喝嗎？”
“好??還是算了。”
??
徐夕走入山洞，眼前的一幕令她既喜又悲。
隻見白發老人閉目盤坐，一臉滿足，“身體”通透，陣陣白色粒子從他身上飛散開去，然後不斷上升，沒入老人頭頂的石??。
徐夕非常熟悉這一幕，她稱之為“成佛”，當鬼的心願了卻，執念消散之際，便是成佛的時候。
這也是她其中一個心願，一直以來她都會盡自己所能，幫助那群流離失所的鬼解脫，然而很多時候，解鈴還須係鈴人，徐夕甚是無力，結果不知不覺間，愈來愈多鬼追隨自己，還自說自話的叫自己“大姐”。
最令徐夕生氣的是，總是有些明明已經可以成佛的鬼，硬是不肯成佛，說要追隨自己一生，這不是本末倒置嗎？而老實說，看著那群吵吵鬧的鬼眾，徐夕亦是開心勝於難過。
但現在都不在了。
而眼前僅存的鬼師傅，也要“成佛”了。
徐夕呆在原地，隻覺喉嚨有什麽東西卡住了，非常難受，想說些什麽，凝語在咽，腦子又一片空白。
老人沒有看徐夕，卻是柔聲道：“小不點，過來。”
徐夕抿嘴，事實上徐夕很怕他，但這卻是第一次，師傅這麽溫柔的與自己說話，於是她帶著微微顫抖的步伐，走近愈發透明的老人，最終千言萬語，滙聚成一個詞。
“師傅??”
老人嘴角微微上揚，沒好氣道：“不要再讓我重複了，我沒氣了??我不是你師傅。”
徐夕實在屈委得很，甚至有些惱火，激動道：“為什麽？這算什麽啊??我就這麽失禮你嗎？就因為我是女兒身，就要一直拒我於千裏之外嗎？”
徐夕跪在地上，雙手撐地，低頭喃喃道：“我現在很努力練劍了，我有聽你的話，愈憤怒愈要冷靜，不斷重複著基本功，比以前強多了??很快??很快我就不會再輸了，絕對不會丟架的??”
老人依舊閉目，平靜的道：“不??你很好，好得我無話可說，隻是看也能學到我生前精髓，怎麽可能失禮我？”
徐夕抬頭，沒有哭，卻是哽咽道：“那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認我??”
“傻不點??有問題的是我。”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再三猶豫，還是說道：“一個不但失去了肉身，甚至早已走上斷頭台的武人，配做你的師傅嗎？”
徐夕不斷搖頭，大聲道：“有什麽所謂！我從來都不在乎這些！”
“說什麽屁話！”
老人怒目瞪?，突然大聲斥責，直接蓋過徐夕的聲線，嚇呆了徐夕。
“正坐！”
徐夕的腦子還未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自動正坐。
“聽好了！這是最後一次的訓話了！你的誌向不能這麽低！你要登頂武道，我管你是用拳還是用劍，總之你做不到天下第一的話，你就不要叫我雷一笑做師傅了，老子可不想丟臉丟到地獄去！”
徐夕怔怔的看著老人，久久無言。
“嗯？你這是不答應？不答應就給大爺我滾??”
“我答應我答應！”
老人雷一笑再度閉目，神色複雜，說道：“那就好了??對不起，先前騙了你，我有看到其他人??他們都被吃了。”
即使宣明剛剛沒有告訴徐夕真相，但徐夕已猜到一二，隻是聽到雷一笑親口說出，還是臉色一沈。
徐夕站起身，冷冷的道：“他會死的。”
雷一笑的身影愈發飄渺，他“呼”出一口濁氣，緩緩道：“差不多了??徐夕，帶我出去，我想看一看月亮。”
徐夕用力咽了一啖口水，然後公主抱起老人。
雷一笑盯著徐夕，“你在做什麽？？？？”
“帶師傅出去啊??”
老人想給徐夕一記板粟，卻發現手臂已化為點點白光，不斷消散，他知曉沒有時間了，便疲倦的道：“別鬧了??背我，別走太快??還有??不要自責??有很多在你走之後便成佛了??”
徐夕雙眸含淚，點了點頭，背起老人，徐徐而行，嘴中難得不斷嘮叨著，可是老人一句也聽不到。
雷一笑身影愈發模糊，索性閉目，把頭靠在徐夕的肩上，好像發了個夢。
他見到自己一拳打散了一隻鬼魅，有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孩捉著自己的腳踝，那雙猶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裏，沒有一絲雜質，隻有毫無保留的崇拜之色。
生前的他可是見慣了這種眼神，但總是夾雜著其他的意圖，可如此純粹的，他好像還真的未見過。
接著他又見到那個女孩一臉興奮，騎著一隻男鬼，衝著自己招手，叫喊著自己贏了。
畫麵一轉，他又見到有女孩和三隻鬼躲在樹幹後，偷偷觀看自己練功，自己竟然裝作沒看到，還自言自語的講解起每個動作來。
現在回想起來，感得自己挺傻的。
老人突然記起，小不點有一段時間沒有再來拜訪自己，接著畫麵又轉，那個女孩已長成了婷婷玉立，長發翩翩的美少女，身後還帶著很多的鬼回來，一隻男鬼指著自己叫罵，她立即把那隻男鬼夾在腋下，用拳頭狠狠的往男鬼的大陽穴鑽動，痛得男鬼嘩嘩大叫，引得身後的鬼眾起哄大笑。
自此，這裏就再無安寧過，每天都是吵吵鬧鬧。
雷一笑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他艱難的睜開眼睛，一陣詫異。
記憶中的身影與現在的身影重疊，卻是差太遠了。
這是小不點嗎？什麽時候這麽高了？
他嚐試開口，但卻似是沉入了暖流一樣，意識飄渺??
徐夕走出洞穴，老人雷一笑已化成漫天的點點白光，與月光融為一體，在徐夕身旁環繞飛舞。
徐夕伸手抓住白光，她眼簾低垂，打開，看著手心上懸浮不去的白光，喃喃自語道：“早就長高了??師傅，一路走好。”
兩“明”默不作聲，看著徐夕，徐夕臉色平靜，緩緩開口道：“人死後會去哪裏？”
正當宣明欲開口之際，慕明卻搶先開口道：“這隻是個假說，仙人普遍認為人死會回歸太墟，與太墟融為一體。”
“太墟？”
宣明補充道：“到達問道返墟境的大能才可進入的地方。”
慕明接著道：“但實則上卻沒人??包括曾經的我，也未能在太墟中找到靈魂的存在，但會有此假論，原因是有多個魂修大能指出，太墟有“家”的感覺，故以此推斷。但唯一肯定的是太墟被返墟境的仙人稱為“淨土”，對修士而言，此地布滿生命“意”的信息，是悟道的絕佳地方??和生命最好的歸所。”
徐夕看著仍未消散的白光，緩緩閉目，呼出一口濁氣。
“幫我護法。”話畢，徐夕就地盤坐，召出陰神，陰神徐夕深深呼了口氣，然後雙手掐訣，使出食氣功，一時攪動天雲，落葉飛舞，吹得袖袍獵獵炸響，一??間便把仍未消散的白光和四周的靈氣全數聚集成口前的氣球。
陰神徐夕雙手拱著卷動不斷的氣球，竟把氣球壓進陰神的丹田和月窖之間，看得二人一陣側目。
“太胡來了！”宣明打算出手阻止，卻被慕明攔下。
“不，讓她試試看，也沒有什麽選擇了。”
陰神徐夕咬緊牙關，強行把氣球壓進去，氣球漸漸沒入陰神體內，四周風勢回緩，直到完全融入陰神徐夕體內，隻餘下漫天殘葉和皎潔月色，映照得徐夕一塵染，聖潔無瑕。
陰神徐夕臉色痛苦，強行回歸本體，徐夕本體立即冷汗直流，隻覺肚子如有纏滿刀刃的龍卷生生攪動，痛得她再次咬破嘴唇，鮮血直流。
徐夕臉色陰晴不定，唯一不改的是緊皺如迷宮的眉額，汗水在其中流淌，最終滑向下巴，滴濕長袍，與鮮血混和。
徐夕不斷用意念在龍卷中抽絲剝繭，把抽出的白光組成一條連接丹田和月窖的橋梁。
最終，一條白色的虛幻大橋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