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黯然神傷
見唐雲昌推門進到病房裏來,允寧著實有些驚異,愷福躲在唐雲昌的身後,衝著允寧和威明眯著眼笑了笑。
劍拔弩張了一整夜,仍是一無所獲,此刻見到這種局麵,允寧隻覺得身心俱疲,仿佛是自己太過於一廂情願地將自己的熱臉貼著唐家人的冷屁股。
他皮肉僵硬地揚了揚嘴角,說道:“既然你主子來了,用不著我操心了,先告辭了。”說罷便轉身要走。
愷福忙拉住他,說道:“寧哥哥,別走!”
允寧扯開她的手,仍是向外走著。
愷福顧不得避諱,緊緊抓住他的手,求道:“別走嘛……別生氣……幹嘛生氣……”
允寧歎了口氣,說道:“我有些累了。你爺爺已經出麵了,也用不著我在這湊熱鬧了。”
琮中拍了拍允寧,搖著頭歎道:“我也是被這個魔王折騰得一夜沒睡……你不知道她惹了多大的麻煩事……還得靠別人給她收拾,這魔王淨顧著自己快意恩仇了,可不顧咱們死活……”
唐雲昌清了清嗓子,走到鈴木的床前問道:“教授,身體可好些了?”
鈴木教授笑道:“托大家的福,還好。”
唐雲昌又道:“孩子不懂事,給教授添麻煩了,老朽在這裏向教授謝罪了!”說罷,便拱起手向著鈴木一男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鈴木連忙向前傾起身子,回道:“老先生是?”
唐雲昌道完歉,從長衫的衣襟處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鈴木一男,說道:“老朽唐雲昌,是寶豐銀行的董事。”
鈴木一男接過名片,客套道:“久聞先生大名,久仰久仰。”
愷福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教授,請您原諒我的莽撞和無知……”
鈴木歎道:“若沒有小姐您的仗義相救,恐怕叔彤是難逃一死了。”
聽到誇獎,愷福心中暗自得意,轉了轉身子,抬著臉來看允寧,允寧依然是一副烏雲密布的神情,並不理會她;愷福訕訕的,嘟了嘟嘴。
鈴木又道:“隻是不知道,幾時才能見到叔彤……”
唐雲昌道:“恐怕教授還要再安心等待兩天……如今事情又出現了諸多波折,有一些麻煩事還要先處理則個。不過,老朽在這裏同小孫女一起向教授保證,一定完璧歸趙。”
鈴木苦笑著點點頭,不論是青木,還是眼前的唐雲昌等人,對於他和叔彤來講,都是刀俎,此次的北京之行,已是徒勞無功,如今別無他法,也隻有耐著性子做幾天魚肉了。
看到鈴木這副神態,唐雲昌便揮揮手,示意愷福等人回避。
允寧心中仍然難以釋懷,隻淡淡地道了聲:“先走了,告辭了。”便甩開了愷福的手,徑直向樓梯間走去了。
愷福悵然地望著允寧的背影,黯然神傷。
琮中見狀,便喚了威明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允寧少爺生這麽大氣?”
威明回道:“允寧少爺一直想問人在那裏,想把人接走,沒有小姐的應允,小的也不敢說什麽,寧少爺派人挨個房間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想必是正在氣頭上呢!”
琮中聽了,又道:“原來如此,倒也不怪他生氣,連我都還在氣頭上呢!”
等到人都離開之後,唐雲昌方才笑著向鈴木解釋道:“實不相瞞,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一時衝動,卻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惹來了不少的非議,女孩子家的名聲也因此受到了連累。既然老朽已然插手了這件事情,請教授放心,一定會將此事做得圓滿,老朽也保證將許先生毫發無損地送交到您的手上。”
鈴木也隻好點了點頭,歎道:“如今也別無他法,隻有仰仗唐老先生多多相助了。”
唐雲昌又道:“普仁醫院條件過於簡樸了些,不如請教授到舍下小住幾天。也好讓老朽盡些地主之誼。”
鈴木心知這番話不過是客套而已,便婉拒了唐雲昌的好意。
唐雲昌又道:“那麽,是否需要我多派一些人來保護教授的安全?”
鈴木也怕再出意外,便回道:“那好吧,有勞老先生了。”
回去的路上,愷福神色鬱鬱地問道:“爺爺,我是不是真地做錯了?”
唐雲昌似乎是睡著了,過了許久才說道:“如果當年爺爺能像你這般勇敢衝動,這輩子也不會有這麽多遺憾和悔恨了。小福啊,你記住,人這輩子,最怕的不是麻煩和困難,而是後悔。”
回府後,唐雲昌沒顧得上休息,便接過秘書梁興篩出來的報紙看了看,這篇名為《新青年實為桀黠徒,欺世盜名卻為那番?》,內中所暗指的正是許叔彤之死的事情。筆鋒犀利,有理有據,對方顯然是做了十足的調查和準備。
唐雲昌又問道:“找人寫文章的事怎麽樣了?”
所幸梁興頭腦靈敏,早已將唐雲昌的用意告知了唐念庸,唐念庸忙回道:“回太爺,一大早,兒子便已電話聯係了幾位學界知名的文人和學者,這些人都表示,很願意寫幾篇辯護文幫這位許先生發聲。”
“文章什麽時候能寫得出來?”唐雲昌看了看表。
“寫一篇文章還能費多少工夫?兒子再去催一催,問一問,想必早飯前就能拿得到稿件。”
“嗯。”唐雲昌說道:“這篇文章就拿去發了吧。”
“是。印廠那邊的人是不是可以撤回來了?”梁興問道。
唐雲昌對著自己的兒子說道:“先出去吧,十點之前務必要出來幾篇有分量的文章,這件事耽誤不得。”
“是,父親。”唐念庸回道。
“這些文章都是誰寫的,找到了嗎?怎麽會鬧到小姐的名聲上去?”唐雲昌又問。
“質疑許叔彤死訊的作者現在還沒查出來,但是詆毀大小姐的記者已經找到了。這事原本是那個明星露西故意透露給趙纖纖的,她好一番攛掇,這才使趙纖纖找了記者,鬧了這麽一出。”
“趙纖纖?是什麽人?”
“趙纖纖原本隻是常安門的一名舞女,被陳家允寧少爺捧成了明星。有幾部電影還是允寧少爺出錢幫她拍的。這幾年,對外一直打著陳家的旗號在外麵興風作浪。據說,前些日子允寧讓秘書告訴她要分開一段時間,她氣不順,又一時糊塗,才想出這種辦法。”
“這都是那個記者講的?”
“是。小的找人嚇了他一下,他便把什麽都說了出來。”
“你以為如何?”
“小的以為,不說十分真,也有八成是這樣的。趙纖纖同允寧的關係,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的了,還有傳言說允寧會為了她悔婚……至於露西,也是個精明的角色;上次在咱們這裏的吃了虧,受了不少苦……”
“把這個記者送給允寧,讓他把這些話再說一遍。”唐雲昌道。
“是。”
“另外,這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拿咱們家的名聲開玩笑……”
“太爺放心,小的知道怎麽做了。”梁興回道。
“人先撤回來吧。”唐雲昌又道。
回到家,愷福隻派了人向祖母和母親請安,又讓將早餐端到房間裏吃,便心情鬱悶地回房休息去了。
阿珍和阿珠擔驚受怕了一整夜,看到愷福毫發無損地回來了,便道:“小姐可總算回來了。”
愷福剛更了衣,洗了臉,老太爺又找人來喚愷福,讓去書房一趟。
進了書房,老太爺徑直問道:“知道那篇新聞是誰寫的嗎?”
愷福不敢裝糊塗,老實地回道:“拿我的名聲開玩笑,還要拉上允寧,肯定同他脫不了關係,說不定還是那個露西搞得鬼,也隻有她這樣記恨我。”
老太爺一聽這話,便道:“還不糊塗,這裏頭確是有她在和稀泥。你要知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這種人最是好對付,一點甜頭便能拉攏過來,總這樣膠著著,以後的麻煩還是少不了。”
愷福撇了撇嘴,想了想,回道:“知道了爺爺,孫女兒會搞定的。”
老太爺又道:“有些事爺爺可以幫你,有些事,非要你自己去做不可。先去補一覺,歇一歇,今天要把許叔彤接出來交給鈴木。”
“知道了。”
“去吧。”
愷福回到房裏,獨自發著呆,想著原本這樁麻煩解決了,心裏應該感到開心和輕鬆才是,怎麽反倒心情這樣糟糕。想著想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阿珍和阿珠看到愷福這副模樣,也不敢上前,隻有將威明拉出來,細細詢問發生了什麽。
威明聽到這話,罵道:“你們瞎管這麽多幹什麽!再亂嚼舌根,小心被小姐知道了。還是趕緊回去照看小姐要緊。”
阿珠翻了翻白眼,回道:“嗬,倒敢這樣教訓起我們來了,誰亂嚼舌根了,不過是擔心罷了。值得這樣大動肝火的。我看啊,最該挨訓的,倒是你,辦事不力,害得小姐擔心了一晚上。”
這話正戳在威明心坎上,他立時閉了嘴。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一陣叫嚷,威明急忙出了屋門,隻見管家賴大領著群人進了院子,走到威明麵前,大聲喝道:“奉老爺的話,小廝威明膽大妄為,不遵家法,受禮杖三十。”
阿珍與阿珠見狀,悄悄跑出院子,忙跑去給愷福報信。愷福正在傷心,一聽這話,又氣又急,隨了二人趕到前院。
威明已經被捆了手吊了起來,正在挨打。愷福見此情景,急得大聲喊道:“住手!”
賴大見到是愷福,便喊了停。
愷福怒道:“你們在做什麽?”
賴大陪著笑,回道:“大小姐您息怒,小的們也是按吩咐辦事的,這小子半夜不歸,不守家法,理應挨打。”
愷福揚聲問道:“是嗎?他半夜不歸是本小姐讓他出去辦事了,怎麽,是要連我也一起吊起來打嗎?”
“不敢不敢,大小姐您別動怒,小的們要是照著吩咐辦事。”
“吩咐?誰給你的吩咐?我的人,從來都隻能本小姐來教訓,誰給你們的膽子,敢這樣插手替本小姐管教起來了?”
賴大在唐府中雖然也算得上是資深望重之人,可對著盛氣淩人的大小姐,仍是不免氣懦,一味地幹陪笑著,不知如何答話。正在兩難時,忽聽到一聲怒吼,道:“是我!”
愷福回頭一看,唐念庸怒氣衝衝地進了來,罵道:“怎麽?你的人?你的人老子教訓不了是不是?”
愷福的氣勢瞬間蔫了下來,撇著嘴,應道:“教訓得了……”
“哼!”唐念庸聽著這口氣,越發生氣,又罵道:“別以為老太爺護著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目無尊長,目無規矩!仗著身邊有幾個人,就飛揚跋扈,到處去惹是生非,簡直就是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