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臣請復命
漢唐人,把羅馬帝國喚做大秦。
具體是什麼原因形成的這種叫法無據可考,但流傳久遠。
張軍又給皇帝和重臣們普及了一下這個時期世界國家和軍事的劃分,還有實力的對比……雖然那點實力其實完全可以無視。
不談路途遙遠艱險,不難氣候差異懸殊,更不談大海遼闊一片未知兇險無比,也不談宗教的洗腦兇殘排外。
張軍就和皇帝重臣們說資源,說礦藏,說軍事對比,說世界之廣葇與人煙稀少,說工業科技,說農業和造船。
沒有人會懷疑張軍所說的真實性,任何一個世家大家族都有其他人不知道的秘辛,積累,都在四方打探各種消息做各種努力。
隨便挑出哪一個家族,都有各方面的不為人知的情報或者資源握在手裡。千年家族任何一家都不可小看。
你沒有關注到的事情,人家關注到了,你沒有考慮的事情人家考慮到了,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每一家的發展和規劃都不會相同。
哪怕同屬一族,不同的分支相互之間也是有差異的。
就像這會兒的張延賞,在一邊默默的聽著,腦袋裡卻是一直在琢磨這事兒是不是回去和族長知會一聲,兩家之間通個氣。
他和張軍是同族,都是蒲州張氏出身,但身份上不太相同。
張軍是他這一支的嫡脈,而張延賞只是他們那一支的庶出。也就是寒門子。
庶出寒門並不代表出身低,只是相對來說獲得的家族資源肯定要少很多。
但一旦出人頭第,像張延賞這種,就可以開宗立脈了,在外面獲得的尊重反而要多一些,因為他代表了他自己。
這就像富一代和富二代乃至富三代的差別。
氏家大族的開枝散葉還不止如此,他最恐怖的地方在於隨時可以得到廣泛的支持。
就像現在,張軍已經獨立門戶,深得皇帝信任位極人臣,他在朝庭上的主張就會得到所有張氏族人的支持。
不論是哪一支哪一脈,只要能夠得著使得出力氣。包括張延賞。這個不用任何人組織聯絡,他自己就會這麼做。
這才是世家大族最可怕的地方,也是歷代帝王最憂心的地方。他們在資源和人才遞補方面的優勢太強大了。
像張軍鼓勵開設學堂,不計門戶盡可讀書,推行軍政兩院議事,為什麼做為皇帝的李適不憂反喜?為什麼他會動心會支持?
因為這是一種打破世家門閥優勢的手段,可以打破家族對讀書,科考和軍政上的某種壟斷。
如果是皇帝自己推行……事實上大唐幾代皇帝都在做這個努力……困難重重,從李世民到李適都八代了,還沒看到希望的曙光。
而張軍做為氏家大族的代表,手握重權的外相,武傾天下的節度使,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想推行什麼政策易如反掌。
甚至都不用得到皇帝的同意。
然而他能做出種種有利於皇帝,皇族的行為來,如何能讓李適不老懷大開?如何能不信任倚重?
當然這在世家大族那邊又是另外一種評說和猜測了。張軍也不在意。
說白了這個時代一切靠拳頭說話,陰謀詭計只適於文人,適用於旗鼓相當的對手罷了。
氏族能夠對付張軍的手段少的可憐,一個是削弱他的軍權,讓他入朝,另外一個就是暗殺,還得能保證一擊必殺不給他留下報復的餘地。
也就是要麼說服皇帝同意下詔,目前來說,疆域沒收復之前,已經被張軍點燃了收復失地之火的李適不可能同意。
甚至哪個敢提出這種建言,百分百會被李適視為奸仇,流放都是輕的。或者還要帶上諸相的怒火。
再一個就是軍事力量,要在極短的時間內突破張軍身邊的防衛力量,達成一擊必殺。這個在半年前還不是不可能,但這會兒那就是自殺罷了。
至於潛入鳳翔城尋找機會……那真的是想多了,北城或許還能充做商人流販混過去,南城全是軍眾,陌生人就像星星一樣明亮閃耀。
南城的房子鋪面都不對外,業主都是登記在案鎖定的,交易需要通過武候鋪,稅賦司和衛尉司籤押。
衛尉司是張軍借用衛尉的名義組建的軍法軍務機構,就不說了。
稅賦司是張軍把賦稅商稅鹽鐵錢糧等稅務相關的工作全部從戶政三司提出來新組建的部門,只管收稅和研究稅務相關工作。
武候鋪是大唐的街坊治安單位,在鳳翔是武候司下屬的分支機構,主管治安和緝捕,偵探等職,兼協助商稅部門行事。
其實就是派出所,但是軍事化的內衛力量。武候司可以看作是鳳翔府公安廳,下屬有由團練改建過來的治安部隊。
……
聽完張軍對歐州三大勢力以及他們的城市軍事以及政治結構的描敘分析,李適和李勉,諸相眉來眼去的獃滯了半天。
「便是如此?」
「便是如此,絕無妄言。」張軍肯定的點了點頭。
「竟然如此愚蠻未化。」李晟攏了攏鬍鬚:「豈不是尚不如吐夷?卻統治如此廣闊的土地,實是不敢置信。」
「即是如此,當年高密雲如何會落敗?」劉從一看了張軍一眼,提出了疑問。
「密雲郡公雖敗猶榮。」張軍開口就給高仙芝的失敗定了調子。
「密雲公兵力太少,孤軍深入,後勤不暢,對黑衣食之事了解也甚少,彼時西域諸國又多有異動,所以致敗。
彼時黑衣食擴張迅猛,一路向東而來,教兵數十萬眾,某認為正是被密雲公此戰所嚇,才止步於蔥嶺以西。」
其實不得不說,張軍是有意的把當年高仙芝的作為美化了一些。
事實上,高仙芝的失敗和他這個人有著很大關係。
這哥們相當狂,不愧是高句麗族。
不過他也確實是文修武備,相當優秀勇猛,人也長的帥,有值得狂傲的資本。
事實上在這個年頭,所有的大唐人都狂,都是無與倫比的自信,都拿眼角看老外。
高仙芝錯就錯在,他沒有獲得大唐皇帝的授意之下,就自由攻擊了西域不少國家(唐朝皇帝敕封的異族屬國,地位在大都督之上)。
當時他一共私自攻打了石國,突騎施,朅師等等十幾個大唐屬國,劫獲了大量的財物資源。
具體的理由沒有人知道,後世也是各種猜測,但縱兵劫掠貪財冒功這事兒估計肯定也是原因之一。這在當時是正常事兒。
當時他把財物的一部分貢獻給了玄宗李隆基。
751年的李隆基已經不是開元盛世時候的李隆基了,而是天寶年間的昏聵皇帝李隆基。
他不但收了高仙芝獻上來的財物,還殺了高仙芝掠回來的諸王,晉高仙芝為大將軍。
然後西域諸國吵鬧起來,玄宗根本不聽解釋,直接派兵鎮壓。
這就把當時的西域諸國給搞怕了,對大唐皇帝的態度也不明確起來,就都有點動搖,和黑衣大食之間的小動作也就多了。
到高仙芝打怛羅斯的時候,就是這麼個狀態,西域諸國都在觀望,或者親近黑衣大食,這才是導致他失敗的根本原因。
但張軍不能這麼說,不可能去談論已故大將軍和先帝的不是。是也肯定要不是。這是政治正確的事情,必須是別人的原因。
而且這也和他的計劃相輔。出兵嘛,總要先有個理由的,要說服滿朝大臣。
「現西域諸國皆親近黑衣食,左右搖擺不定,又加吐蕃回紇不斷侵佔土地致使安西北庭失聯,是以,發兵西域復我巨唐聲威,乃必然之事。」
「吐蕃也罷,但回紇一直與我大唐交好,怎可妄動刀兵?」
「異族異類,二心不死,說起來亦不過是我大唐皇帝的屬臣罷了。」
「同時激怒吐蕃回紇,實為不智,但偏動一方又恐起唇亡齒寒之意。」
「安西遠在西域,出兵必經吐蕃回紇二部……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幾個重臣議論起來。
張軍的心中升起一絲悲涼。想當年赫赫之威的大唐,也要顧此及彼猶豫不絕了。
「陛下。」張軍朝李適拱了拱手:「沙盤之事已畢,臣請復命,臣需回鳳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