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攻城掠地
惠靜壽也算是鳳翔新軍的老將了,見證了鳳翔軍一年多以來飛速的蛻變,而且親自參與了這一路的成長和戰鬥。
他絲毫不擔心勝利。現在他想的是怎麼獲得更好的勝利結果,比如俘虜更多的吐蕃軍將,再比如生擒大尚結贊那囊。
鳳翔軍手裡已經有一個大論了,再來一個大尚,這才完美嘛。皇族后族一個也不能少。
王如意搓著下巴上稀疏的鬍子茬也在琢磨這事兒。
出發之前張軍交待過,此戰的目的只是為打破尚結贊的計劃,順便練練兵,壓迫一下靈州左近諸州的牆頭草部落。
俘虜吐蕃軍和尚結贊就是最大的目標,並不是收復失地之戰,收復失地暫時還不到時候。
那麼,奪回蕭關,拿下鳴沙安樂諸州,也就是此戰的終點了,不會把戰爭擴大到會州一帶。如果因為安排不當真給尚結贊跑了,雖然並不影響此次出征的戰果,但事實上對王如意惠靜壽這兩個主將來說,就是失敗了一半。
兩個人都憋著勁兒想在張軍面前表現呢。
如果讓尚結贊退回會州,也就徹底失去了抓住他的機會,除非兩國全面開戰。目前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幾年之內都不太可能。
會州就相當於吐蕃的北大門,也是原來邊軍的防線中樞所在,地理位置相當緊要。
吐蕃和大唐之間一共有三道大門,北面就是會州,南邊是南詔。
西邊就是著名的石堡城,與鄯州都督府相接,是隋代建立的軍塞,一度被吐蕃佔據。
729年信安郡王李褘(李世民曾孫)突襲控制了石堡城, 741年又被吐蕃占回,傾舉國之力構建了防線。
雙方在這裡大打出手,前後打了二十多年,大型戰役就發生過五次,石堡城下埋骨數十萬。
很多人都說唐玄宗死磕石堡城太小家子氣,是大唐衰落的隱性證明,證明大唐已經由大軍團殲滅轉向了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
甚至包括李白等人在內都寫過諷刺石堡城戰役的詩句,很多人也把王忠嗣的死和石堡城聯繫起來,認為是王忠嗣的死直接導致了安史之亂的發生。
安史之亂爆發,朝庭又從西北內調大量的邊軍,結果就是吐蕃大舉犯進攻城奪地,這就是後人嘆息的『河湟之恥』。
正因為吐蕃控制了石城堡,有了穩定的西出大門,這才不斷的侵食西域,最後切斷了絲綢之路。
而失去了絲綢之路也是回鶻南下的主要原因,他的經濟轉不起來了。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世事蹉跎必有來因,沒有人能看得清,更沒有人可以說得清。
……
「莫若,令懷錶自蕭關西插烏蘭?以斷老賊退路。」王如意看著地圖和惠靜壽商量。
惠靜壽看著地圖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懷錶掌中兵力太少,不宜再行分兵了,徒增風險。」
蕭關打下來可不是就完了,還要守著的,原州至臨涇一帶還有吐蕃部隊呢。
王如意點了點頭:「到是難搞,也不知道能遮掩許久。」
蕭關是吐軍東線的物資中轉節點,據守在平涼一帶的吐軍部隊都需要從蕭關這裡補充物資糧草,
所以蕭關被奪這事兒能隱瞞多少時間就有點懸乎,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
「若只是防禦,司令到是不必掛心,」
惠靜壽搖了搖頭:「任他攻打便是。某以為懷錶部還是依計赴安樂州,安樂州一下,鳴沙便在手掌之中。」
王如意還是有些糾結,惠靜壽笑著說:「天下征戰,豈有萬無一失的道理?某等做足準備,依計行事就可以了,要從根本上來考慮。」
根本是什麼?就是勝利,打破尚結贊此次的布局,切斷吐蕃從高原上伸下來的爪子。
王如意拍了拍腦門:「某到是有些瘋魔了,謝過惠將。」
「何謝之有,某是參謀長,本有參謀之責。」惠靜壽笑著擺手推託。
嗯,司令,參謀這兩個軍中要職,也是古來有之的,並不是現代辭彙。
兩個人很快就做出了決定,維持原計劃不變,不再糾結尚結贊跑不跑的問題,現在就等著武懷錶那邊就位。
「吐蕃軍偏愛於就山築堡,到是頗為頭痛。」王如意伸手在地圖上點了幾下。
這個就是純屬雙標了,大唐的關隘軍堡其實也大多會選擇地勢比較高的地方。
古代的軍隊其實都非常習慣在山上修築軍堡,這樣就可以居高臨下,發揮最大的優勢,從而給攻方帶來最大的難度。
這玩藝兒主要就是誰打誰頭疼,誰守誰得勁兒。
對於現在的鳳翔軍來說,攻打到是也不算特別費勁,但也就只能使用短炮了,肯定不會用人命去填。
王如意頭疼的不是攻打,是炮聲一響就難免驚動其他州縣的吐蕃駐軍。
這裡距離鳴沙城也不過就百里之地,距其他羈糜州府近則二三十里,遠不過五六十里,
如果不能一鼓作氣迅速拿下諸州包圍鳴沙城,那結贊那囊跑路的可能就會大增。
「聽聞溫池之水濯身,可去傷病暗疾。」惠靜壽把視線看向帳外。
「等下了鳴沙拿了尚結贊,將軍便去泡個盡興便是。」王如意笑起來,知道這是惠靜壽有意轉移話題,以免自己再陷入糾結。
「待安樂州下,可遣勁旅奔伏於皋蘭之南。」惠靜壽指了指地圖:「只需某等快捷,尚結贊便萬無逃脫的可能。」
王如意盯著地圖有點猶豫。
可以想像這邊一打起來,鳴沙那邊總會知道消息的,大軍推進的速度再快也需要一座城一座城的打,而且冰雪本身也影響行軍。
這樣一來,這支埋伏在皋蘭城南的部隊就必然得遭受吐蕃軍的全力衝擊,那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但這確實不失為一條妙計。
於是王如意又進入了新的糾結,惠靜壽就暗笑也不說話。
指揮官的成長就需要這種不斷的折騰磨練,糾結,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誰也躲不開,更無法迴避。
……
武懷錶著人清理了右大營,把裡面的物資械料全部搬空,加固了營寨,把俘虜們關了進去。
一番折騰下來已是深夜。
夜風寒涼,嗚咽著在蕭關上空盤旋。關牆上的火把已經熄滅,只按例保留了城門部位的幾處,城防諸事都已經安排妥當,部隊也已經在左大營安歇。
諸州的部落戰士們也是該歇息的歇息,該工作的工作,並沒有被特殊對待,達干帶著他的親兵陪著武懷錶回到城主府。
城主府里還是一片繁忙,主要是人手還是少了,司功司倉諸兵曹都有點腳不沾地的意思,需要大量的計算,統計然後做出報告。
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掃盲,軍士中已經有了不少識字的,多多少少的都能幫上點忙,不至於添亂。
「達干去歇息吧,」武懷錶捏了捏鼻樑:「明日尚有諸多事做。」
達干猶豫了一下,抱了抱拳:「可敢請教軍務?某率兒郎等亦是大唐軍伍,敢不死效,虞候若能信任,可早做安排。」
武懷錶搖了搖頭:「本是袍澤,如何談及信任。明日小食就要出發,需疾馳八十里到指定位置以免延誤,你需率部在前,卻與某比不得。」
「八十里?」達干眨巴著眼睛想了想:「未知是……」
武懷錶看了達干一眼:「他樓城。明日聞號而擊,不得延誤,是以要爭分點。」
這會兒武懷錶心中也在琢磨,明日必然是要用到短炮的,這東西響如驚雷,怕是能一直傳到鳴沙城裡去,那老賊會不會跑?
……
事實上不管是長樂州還是他樓城,拿下的速度都比王如意和武懷錶想像的要更快。
他樓城倚西洛水而建,原為安樂州治,后改縣,是一座軍城。但此城處於河岸平原,就是一座無依無靠無遮無擋的孤城。
黃土夯牆連塊磚都沒有,估計是因為有了蕭關,這裡已經成為了內地,吐蕃也沒有太過重視這邊的城防問題。
果然依張軍的判斷,這裡是吐蕃大軍右廂軍的駐地,駐紮著五千多吐蕃戰卒和他們的保障部隊,但是沒起到什麼作用。
為了速戰速絕,武懷錶直接命令用短炮轟,不是轟城牆,把幾十斤的炸藥包直接就往城裡扔了數個。
結果直接連城牆都干塌了好幾處,衝上去的唐羌聯軍根本就沒有遭到任何的抵抗,人都震傻了,爆炸點附近全是七竅留血的人。
直接震死的最安祥,連血都沒流,全身無傷,就像睡著了一樣,只是臉色全部發青。
率部衝鋒的達干臉色煞白,已經被嚇著了,他的族人們也好不到哪裡去,就感覺后脖子嗖嗖冒涼風,身上的皮衣都感覺不暖和了。
長樂州那邊也相差不多,王如意也是直接下令開炮,兩邊的炮聲間隔了不到半刻。
長樂州在墮落山以東,部隊繞山的時間比拿下州城的時間還要多。
墮落山以北就是靈州邊軍的地盤了,早已經等候著的邊軍各部紛紛加入,直取鳴沙。
另一邊武懷錶帶著部隊延河而上直撲皋蘭城。
……
「節鎮儘管安排就是,但有不從節鎮隨意懲處。」
霍仙鳴這段時間終於把精神頭給養足了,整個人感覺都精神爽利了不少,面色紅潤雙目有神,還真有點神采弈弈的。
不過也不奇怪,老李家的諸代皇帝都有點顏控,長的不好的做不了近臣。
張軍和霍仙鳴兩個正在城外神策左廂軍的大營內,雖然營地是鳳翔的,但這會兒算是霍大監的地盤兒。
神策軍現在算是抖起來了,天子禁軍,天下第一軍,武器鎧甲各種裝備全部是最好的,福利待遇更是五花八門的豐厚,天天宰羊烹魚好不快活。
神策軍的後勤供應是由北衙負責,不走兵戶兩部,來了鳳翔以後也沒有變化,一切吃喝應用都是從長安直接運過來的。
今天霍大監請張軍來軍營檢閱,張軍也不好不來,也就當出來溜達溜達散心了。
本來什麼也不想說,但霍仙鳴肯定不幹,他還期望著能讓張軍多多指點一下,把部隊的戰鬥力提升起來呢。
這可是他的本錢,萬萬是不能倦怠的。
張軍就隨意提了幾句,第一條就是奢侈,而且營中驕氣縱橫,軍將們都帶著莫名其妙的高傲感,好像真成了大唐第一軍力了似的。
張軍都沒想到短短的一年時間神策軍就到了這個地步了,也難怪當初禁軍全面崩潰,那可是國家養了幾十年的,那不得狂到天上去?
原來還有個南衙壓在頭上,現在府兵全盤崩了,不復存在,南衙已經名存實亡,北衙一支獨大,也難怪一個一個心氣兒都飄了起來。
「只怕大監捨不得。」張軍笑著搖了搖頭:「如此驕兵,哪怕戰力再強,某也敬而遠之,絕不與之為伍。
大監須與諸將說明,鳳翔軍戶家屬待遇很高,不論出行買賣諸事均有優先,莫要起了衝突。」
「節鎮說笑。」霍仙鳴笑著說:「難道節鎮忘了?我神策諸部之家屬近來也大都遷來天興了,除卻靈州老兵。
自伏俟城而東,臨州渭州一線盡成失土,諸邊軍……靈州老兵大多失了親眷。」
張軍當然知道這事兒,但是也沒什麼辦法。這個時代一但失散,那真的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分離了,想再見難如登天。
尤其是那些失陷的土地,邊民是被殺了還是被擄了,是死了還是被變成了奴隸,被帶到了哪裡,已經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好在現今的神策軍中,這樣的邊軍老兵不多,也就是幾千人,要不然估計早就暴動了。
說起來,帝王和官員應該是人間最無情的動物了,根本不會考慮這些『小事』,他們只管依著自己的喜好想法來安排,感覺別人聽令行事是天職。
他們從來不會去考慮下面這些人的家境家人親眷如何……他們甚至都不會產生這個意識。
你若置問,便是刁民。
「到是忘記了,許久未沾戶政之事,懈怠了呀。」張軍搖頭感嘆了一句。他確實有點時間沒太關心戶政方面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