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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鳴沙軍城

  張軍要推行義務教育,要推行全民義務兵役制度,還要涉及到以後的稅制,戶籍政策等等,就要求必須能把基層機構沉下去,而不是目前這種懸浮狀態。

  當下這種管理模式,民間一切都掌控在里長坊正身上,他們成了地平線,老百姓什麼樣怎麼回事兒都被埋在了地下。

  完全是靠里長或者坊正的自身道德標準來維持地方,這東西能靠譜?

  關鍵是權力太大,相當於一個街道辦事處所有部門的一把手他一個人幹了,所有的事情他一言而決。

  「先從治安著手,建武候鋪至里,稱巡捕,專司戶丁統計入冊,巡查斷案,緝捕拿人,處理紛爭械鬥諸事。

  武候鋪完備,再委派勸農,稅賦,衛生,督教,兵役所諸部門,著武候鋪與軍將協同,最後進司律所。」

  張軍把前後順序和節奏給劉承旨細細的講了一下,特意強調把司律所放在最後。

  「前事順利,司律所便可建至里,方開啟諸民訴訟,陳雪冤情。此事萬萬不能操之過急。若鄉耆里正,」

  張軍笑著搖了搖頭,只怕這些鄉耆里正,怕是沒有一個手上沒染血身上無債的:「若是鄉耆里正無大過錯,裁撤了就是,該償須償。

  若是彼等觸及刑律,」張軍看了劉承旨一眼:「罪加三等,開鄉里大會公開審理問斬。」

  「待鄉里諸事協調就位,再回頭整治坊街,坊街卻是容易的多,只管把諸部置入便是。所有涉事諸員須注意安全,嚴加防護。」

  劉承旨點頭應了下來。這事兒其實已經有詳細的流程制定,張軍只是在強調。

  李應右為配合劉承旨這邊特意挑選了一些老弱殘兵將送到學院去培訓學習,就是為這事兒準備的人員。

  這些老弱殘兵將擔任鳳翔各州縣的基層官員,以後也會遵循此例。

  大唐的里長坊正其實也會委任老兵,但不是一回事兒。

  舊時軍戶都是粗鄙人,這個不是貶低。

  他們幾乎不識字,也沒受過任何教育培訓,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而且這個時代的軍隊,燒殺搶掠可以說沒有什麼是不幹的。

  甚至就連他們身上的軍功,你都無法確定他交上去的是敵人的腦袋,還是老百姓的頭顱,或者基本上是兩者兼有之。

  就這樣一個群體,讓他獨自管理一個里,或者一坊……

  里正負責調查編製戶籍(唐代戶籍包括人的田畝房產信息),核實調查流動人口,收授田畝監督生產,徵收賦稅攤派兵役雜役,維護風化,管理治安。

  當然,老兵肯定是少數,主要還是地方白身充任,只不過性質上也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權力太大,缺乏監督。

  而且安史之後,地方上相當亂,收不上來稅,很多里長坊正都是當地的混混,街溜子。好人沒人干。

  在唐代,混混,街溜子是一個挺有名氣也比較有地位的人群,至少能被史書記載,主要就是因為他們要負責治安偵察緝拿,這就是不良人。

  後期又大量的充任里長坊正這些基層職務。

  可以想像下面的老百姓是過的什麼樣的日子。

  ……

  鳴沙城。晨曦未褪。

  滔滔黃河濯濯清波氳氤著漫天薄霧從城西流過,壯闊恢宏。

  城西一帶受大河水氣影響,終日霜雪不化,霧淞連綿風光奇麗,但也使得這裡溫度偏低,而且連年大風不斷。

  官道上車來人往,不管這裡是大唐,還是吐蕃,都並不影響來往通行的商賈客旅,豐寧渡口人流如織吵雜一片。

  從北邊過來的不管是人是貨,都要在津主處繳了埭稅,然後裝車或由腳力扛著離開渡口,而在這裡裝船的就沒人管,官船有限重,私船隨意。

  這會兒渡河,人貨都要花錢,人能隨身攜帶兩百斤東西,超出來就要扒下褲子打屁股。

  而且很講理,就是上船不收下船收,如果中途發生了什麼危險或者事故,比如貨掉河裡沒了,那也不至於再交筆稅,能減少點損失。

  吐蕃雖然佔了大唐不少地盤,但商貿還在繼續,他們也要收稅嘛,只是軍事各方面被切斷了。後來因為三方關係開始緊張才徹底關閉。

  津渡口有兵營,但人數不多,主要是維護渡口治安,差不多有一夥上下。

  像渡口這樣的地方是最亂的,腳力之間互相爭搶,船家之間也相互不太友善,還有很多地痞小偷串當之類混雜其間的。

  突然間,胡哨聲大作,渡口裡外的行人腳力都停下了腳步驚疑的四處張望。

  路旁軍營里的吐蕃軍將很快就全副武裝的沖了出來,一部分跑向木架關牆,一部分沖向渡口方向。

  整個渡口就像一個營寨,用一人多高的粗木棚欄圍著,關牆門樓就橫架在渡口官道上,形成寨門,大門一關整個渡口就封閉起來,形成寨堡。

  軍將們訓練有素,很快就完成了守御布置,堡寨裡面的腳力行人被驅逐向後,退到渡口那邊的空地上蹲成一片,亂動者殺。

  路上的車輛被推到寨門處用來加固防守,有些被直接推在路邊,形成第二道掩體,解下來的牲畜被集中起來趕進料場。

  已經出了寨堡的行人車輛就沒有人管了,腳力們扔下貨物一鬨而散,趕車的人用力鞭打著牲畜讓它們跑起來,商賈行人一臉茫然。

  有人號淘大哭,有人驚慌失措,有人跑向城池,一片紛亂。

  鳴沙城裡也是一片緊張,軍士在將軍的催促下跑上城頭,城門在慢慢的閉合,城內哨聲四起,大股大股的軍士橫衝直撞。

  行人慌不擇路四處奔跑躲避,車輛被掀翻在路邊,店鋪紛紛關板打烊,家家關門閉戶。

  「大相。」

  「如何?」

  「城外未現敵蹤,探馬已經派出,尚未見歸來。」

  「可有詳細盤問?」

  「已經問詢數遍,均言唐軍奪城,言只聞霹靂數聲,城池傾覆,兵勇死傷無數以至潰散奔逃……

  連唐軍的影子都沒見到,也未知兵力如何,主將何人。」

  「諸城盡陷?」尚結那囊的眉頭都要擰成麻花了,一切顯得太水可思議。昨日還風平浪靜,誰知忽然間就變了天。

  「……奴下不敢確認。大相,奴下留此據守,大相帶鐵甲軍駐防會州吧?」

  「敵情未明,」尚結那囊頓住,搖了搖頭:「此時怕已經晚了,皋蘭若失,鳴沙孤城一座……怎的如此突然?」

  他深皺著眉頭,扭頭看向牆上的軍事地圖:「可有原州蕭關部的消息?」

  「並無。潰此殘兵均為長樂安樂諸州所部。要不,奴下再派人去蕭關一探?」

  尚結那囊吁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怕是已經不測,為時已晚。你著人沿河往會州探看一番,若遇唐軍萬匆糾纏,及時來報。」

  「諾。」

  「城防如何?」

  「兒郎們已做好了準備,大相放心,唐軍也只會突襲不備,便要他在此磕得頭破血流。」

  結贊那囊又點了點頭,探出袖口的右手在空中抓了幾抓,心裡盤算著兵力和物資。吐蕃官員的衣服,袖子能垂到腳面。

  因為準備在開春展開攻勢,鳴沙城裡物資準備的還是比較充沛的,糧草械物一應俱全,到是完全夠大軍消耗。

  雖然他心中隱隱有一些不安,但想不出來差處,只當是因為突然意外。

  主要是這個時代的人對攻城守城有著完善的固定套路,也想不出來其他可能。哪怕是圍城,只要物資充足也不足以使守軍慌亂。

  「唉,」他嘆了口氣:「某卻是小看了唐將,只想借著冰雪把大軍掩飾在此,待開春攻其不意,未曾想還是走露了風聲。」

  他原地轉了兩圈:「此將到也果敢,敢在此時展開攻擊,某到是想見上一見……不像李晟馬燧諸人的手筆。」

  「管他是誰。」吐將撇了撇嘴:「某便著人去蕭關,正好兩面夾擊。蕭關非長樂諸城相比,某以為唐將亦未敢輕動。」

  「怕不是那位朔方新節鎮。張增。」結贊那囊思索著:「此人以前素未聽聞,卻是突然跳將出來,處事行徑某到是陌生的緊。」

  「大相,某可著人去蕭關引兵?」吐將追問了一句。

  他不相信蕭關能這麼快陷落,也不相信唐軍敢在這種天氣里兩邊同時攻城,這可不是夏天,所以還是想去探看一下。

  「大論不信某言?」結贊那囊看了吐將一眼:「那便著人去看看吧……就怕是有去無回。」

  「奴下不敢,只是蕭關之險更勝鳴沙,此等天氣唐軍能夠出兵幾何?若圍蕭關再攻鳴沙,怕不是不用某等動手,糜耗便拖垮了他等。」

  結贊那囊沒有反駁,陷入沉思。

  因為這將軍說的並沒有錯,唐軍想攻蕭關,人少了沒用,人多了只是日常消耗就是個驚人的數字,這會兒冰雪未融,這不是人力能解決的。

  可是,隱隱中,他又感覺自己的判斷沒錯。

  而且按潰逃回來的殘部所講來看,唐軍幾乎是在同時下了三座城池,雖然都不是什麼高大堅城,但這也有些聳人聽聞了。

  潰兵的話會誇大一些,這都是正常的現像,他心中也有定數,但三城均如此……他心中那種不安漸漸強烈了起來。

  就像王如意和惠靜壽兩個想的那樣,直接攻擊吐蕃的防線,想隱匿消息是不可能的,和前面諸州完全不同。

  前面諸州都是部落,雖然有些在吐蕃和大唐中間兩面倒,但必竟不是吐蕃兵馬,自然不會拚死也要通風報信。

  但長樂三州不同,這裡已經是吐蕃佔據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是吐蕃的邊防線,自此西去都是吐蕃經營了二十幾年的『國土』。

  只要走失一人,便會快馬去後方報信,根本做不到全面遮蔽。所以才要同時動手,快速推進。

  靈州邊軍,王如意部,武懷錶部,這時候已經形成了一張網,從三個方向圍向鳴沙城。

  沿途所過村落無數,漢人都是關門閉戶躲在家中,吐蕃住民則是攻擊者有之,散逃者有之,極少躲在家中。兩個民族的差異有點大。

  漢人在吐蕃這邊,包括這麼多年以來被擄去的邊民,都成為了奴隸,為吐蕃本族人耕種,製造,挖礦,或者充當仆侍。

  和尚尼姑高高在上,然後是皇后兩族,再后是官員,胥吏,平民。

  但哪怕是最低等的平民,家中也是有奴隸的,自己也不事勞作,他們只負責交稅和當兵。

  吐蕃本部三百多萬人口,統治著一千多萬人……七百萬都是奴隸,不只是漢人,還有孫波,羊同等幾個藏羌民族,中亞以及南詔,回紇和西域人口。

  除了鐵勒,沙陀等少數幾個民族部落,他兼并掠奪過去的人口基本上都淪為了奴隸。

  但出奇的是,他們的這種社會結構相當穩定,一直到解放的時候都沒有什麼變化,奴隸們還在任勞任怨的勞作付出,忍受著各種壓榨淫辱。

  這就是全民宗教的可怕性了,一千幾百年的洗腦。

  「報,前方發現鳴沙偵騎。」

  「距城尚有多遠?」

  「前部尚有十數里。」

  「其他兩方如何?」

  「暫無交通,但應相差無幾。」

  「好,傳令,距城五里紮營,勾連中軍。吐蕃偵騎若不近前便無須理會。」

  「唯。」

  一般來說,兩軍交戰,特別是攻城(進入戰場區)之前,是絕對不能允許對方的偵騎窺探的,會想盡一切辦法進行絞殺。

  一場戰鬥還沒打起來,可能雙方的偵騎已經相互打了好幾天十數天,死傷無數,在哪個角落裡默默無聞的化為一杯黃土。

  而且為了遮蔽消息,大軍所過沿途的村莊會全部抹除,不管是己方的還是敵方的,雞犬不留,相當慘烈。

  唐軍也是一樣。

  不過現在的鳳翔新軍因為已經算是半熱武器部隊,已經取消了全面遮蔽的硬性規定,不再摧毀沿途村莊。

  當然,指的是自己家的,敵人的自然該怎樣還怎樣。不過鳳翔軍將現在都有一個意識,那就是抓俘虜,盡量少殺。

  回去挖礦啊,修路啊,植樹造林啊,開荒啊,整修水利,都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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