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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靈州守將

  時間慢慢推到了餉午。

  武懷錶部已經紮下營寨,伙頭們正在埋鍋造飯。

  不得不說,大雪確實實在是太影響行軍了,不只是走的慢,還看不清道路,傷了十幾匹馬。好在行軍用的都是騎乘馬。

  再一個就是營帳不好搭,土地都是凍的,一鎬下去就一個小坑,多大的力氣都不頂用。

  停下來第一件事就是燒水,取水到是方便,到處都是雪,堆到鍋里就行了,燒了熱水給大家驅寒,分批泡腳換襪子。

  用熱水澆浸地面,挖出一個洞來,然後從下面掘,這樣來提高紮寨的速度。

  安營紮寨可不是大家找個平溜地方坐下來休息就行了。

  紮寨是個大工程,就是把腰那麼粗兩人多高的尖頭樹榦埋到地里弄穩固,一根挨一根的紮成一圈,形成寨牆。

  寨牆裡面還要搭建一整圈的防禦步道和樓梯,得能跑人,能堆武器彈藥,人站在上面只露出胸口以上的部位,複雜一點的甚至要搭女牆垛口。

  步道下面就是藏兵洞和倉庫,所以必須要搞的特別堅固嚴密才行。

  中軍帳已經立起來了,武懷錶坐在裡面捧著碗熱水烤著炭爐,正在琢磨地圖。

  收編過來的羈糜州部落戰士里有去過鳴沙城的,已經把城內的大致情況畫了出來,他正在和原來唐軍手裡的圖進行比較,尋找不同。

  這座城是大唐建的,手裡自然有圖,只是經過了二十多年,有些地方已經被吐蕃人做了更改,有些是改變了用途,有些乾脆就已經面目全非。

  唯一肯定沒變的只有城主府和倉庫,這兩處是城內唯二的磚瓦結構建築,大氣堅固,相信不管是誰也不可能捨棄了去住黃泥草房。

  鳴沙城四座城門,吐蕃佔了以後北東兩座城門常年關閉,大小六個城門洞都是用沙土牢牢堵死了的。

  西門外面是商埠,可以理解成一個依附在官道上的大市集,車店腳牙各色人等聚集在此,各種店鋪鱗次櫛比。

  同時西門也走水。

  而南城門就是平日里內外通行的唯一通道,物資和部隊都從這裡進出。

  兩處城門都有重兵把守,管理極其嚴苛。

  「大相,唐軍兵分三路,已在五裡外紮營造飯。」

  「主將是誰?兵馬幾何?」

  「……東北方是靈州守將甯,卒三千餘,呃……另兩路唐軍的旗號有些奇怪,探馬說……無法判斷兵馬多少。」

  「嗯?」

  「……探馬是如此回報。此兩路軍馬旗號不顯,從未所見,戰卒均著烏皮甲,罩襆頭,帥字旗可見王、惠……余無。」

  「只見帥旗,其他旗號均無?」

  「是,除纛旗帥旗五方旗,余者均不可見。探馬不敢靠得過近,又無高塬可憑……」

  「會州沿途如何?」

  「會州蕭關兩路,所遣探馬均未回返,奴下會增派人手。」

  「不用了,」結贊那囊搖了搖頭:「徒增傷亡罷了。將探馬悉數收回吧,固守鳴沙。」

  「那,可要飛羽金會二州來援?」

  「……暫時不用。此事……到是有些怪異,某先看看。城內戰卒兩萬,物資無數,你慌什麼?」

  「奴下不慌,只是,只是擔憂大相。大相,奴下在此固守,你還是帶鐵甲軍去會州吧?」

  尚結贊捻著鬍子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用,某便在此,尚可鼓動軍心,兩萬兒郞在此擔憂什麼?

  另外,某也想看看唐軍主將乃何人……即是唐軍發動,某當修書一封與唐王,問詢盟義何在,或者……」

  他想了一下,回頭看向大論:「便約唐王著人會盟如何?本來就有會盟的計劃,只是沒想到唐軍會在此時發動。」

  「大相英明。」

  「那便去安排吧,不可小瞧了唐軍,要做萬全準備。」

  「諾。……大相,要不然,趁唐軍紮營未穩,某帶兒郎前去衝殺一番,如何?」

  「你以為唐軍不防?」

  「那到不是,只是現在尚天寒地凍,紮營緩慢,某帶兵一衝即走,也是打殺一些唐軍的士氣。距城五里紮營,這是,未把某大軍放在眼裡。」

  對於騎兵來說,五里的距離確實是太近了,三到五里,正是騎兵衝鋒的最佳距離,這種挑釁的意味太濃厚了。

  一般來說,在這個時代,交戰雙方的大營距離至少需要保持在十五里以上,甚至三十里,這才是對雙方來說都安全的距離。

  五里,戰馬只需要一個衝鋒,也就是兩三分鐘的事情,即使是在雪天最多也就是五分鐘。

  為什麼說古代的野戰兇險考驗軍心?就是交戰的速度相當快,比現代戰爭要痛快無數倍,也殘酷無數倍。

  一群步兵面對騎兵的衝擊,反應的時間是按呼吸來算的,弓箭只有三四輪的射擊時間,弩最多射兩輪,然後就是血和肉的對撞。

  沒有什麼罵陣(野戰),更沒有什麼單挑,只有刀和血,不是你死就是你亡,血肉橫飛浸染黃沙。

  一場大戰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就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事兒。

  為什麼說大唐的軍隊強大?就是面對敵人的衝鋒有著絕對的必勝信心,同時也有著世界上最強大的騎兵。

  結贊那囊低頭慢慢踱步,考慮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必冒些風險,某總感覺此中有異,還是安心固守吧,任他妙計千條,我等只憑堅城便是。」

  大論嘴動了動,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最後還是一拱手:「諾。」

  說白了,這會兒哪怕是最鼎盛時期的吐蕃,面對大唐的時候心裡也是虛的。

  雖然大唐亂了三十多年自己殺的血流成河的,但是仍然是周邊國家部族頭上的巨大陰影。

  這就好像三國時代,大漢內部分裂相殺那麼多年,但周邊的民族部落武裝好像不存在一樣,沒有一個能冒下頭的。都是順手就收拾了。

  哪怕大唐分裂成了五代十國,周邊的民族部落也沒能挺進中原。這就是底蘊。

  「某總是感覺唐軍怪異,卻想不通問題在哪裡,故此,一切惟穩妥為上。」尚結贊給大論解釋了一句。

  「大相放心,某就去安排。」

  「如此便好,待弄清結果,總有你大殺四方的時機。」

  大論施禮,退了出去,結贊那囊走到牆邊,對著地圖琢磨起來。

  他是吐蕃的大相,他有著絕對的權力,但他不能失敗,更不能讓部隊出現重大的傷亡。

  吐蕃是個奇怪的國度,有點類似後來的君主立憲,就是皇帝其實不大管事兒,都是大相,也就是總理來全面管理。

  而且,吐蕃的皇帝和大相,向來又都是不合的,就是那種,都想找機會弄死對方的那個感覺,稍有差錯就是萬劫不復。

  主要原因就是,吐蕃的大相是由后族擔任,天生就和皇族對沖。而且吐蕃的王位之爭,向來是皇妃之間的鬥爭。你死我活那種。

  ……

  「都精神點,保持好手腳的熱度。」

  「校尉,吐蕃人會來嗎?」

  「老子又不是吐蕃將軍。老子若是說了算,早就讓彼等自裁了,從上到下一個不留。」

  軍士們便轟笑起來。

  一處山塬背坡面,近衛營的軍士們集結在此,大家以班為單位聚攏在一起,這裡一堆那裡一堆,順著塬坡綿延出去一里多遠。

  每個班都燒著一個火堆,煮著一鍋熱水,在這樣的雪原上,不用擔心炭煙和水汽被敵人看到,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清。

  塬坡上設著幾個哨點,有虞候輪流守著,用望遠鏡觀察鳴沙城方向的道路,每個虞候都抱著一個暖手壺,裡面灌著熱水。

  戰士們都有綿布手套,也不用擔心手被凍傷。披著的麻布裹衣也填充了東西,有保暖抗風的效果。

  可惜,白埋伏了,一直到山地營過來換班,也沒看到一個吐蕃人的影子,連探馬都消失了。

  「看來,那結贊那囊已經做好了固守的準備,索性連探馬也停了,免得枉送性命。」

  「也好,到是省了些手腳。」

  「會州方向可是截住了?」

  「參謀長放心,西側早就派了人守著,傷了兩個,捉了三個。尚有蕭關方向亦有探馬,已盡數伏誅。」

  未正三刻,武懷錶帶著牙兵來到中軍,在王如意這裡開會。三路大軍的指揮官聚齊了。

  其實靈州這邊一直是在觀望吶喊,一直還沒有參戰,只是在邊界處戒備,然後一起過來包圍鳴沙。

  靈州守將甯景璿,一臉的大鬍子不太能看得出來年紀,到是有幾分英武之意。司馬李欒到是蠻清秀的。

  武懷錶是後到的。王如意給武懷錶和甯李二人介紹了一下,三人互相見禮。

  落座,惠靜壽先問了一下鳴沙城的探馬情況,武懷錶一一做答。據前偵察的他沒管,任由他們看,但去往會州和蕭關方向的全部截了下來。

  因為其大多數的反抗意識比較強烈,只好殺了,只俘了三個回來。

  在這種天氣里,騎馬只能走大路,稍微不熟悉一點的地方都不敢去,其實探馬真的就是在送人頭一樣。

  幾個人總結了一下這些天以來各自的情況,交換了一下信息。

  然後和甯景璿李欒二人喝茶聊了一會兒,彼此熟悉一下。

  靈州的守將和司馬,怎麼也得算是張軍麾下的重要人物了,彼此了解一下是應該的。

  「若鳴沙起複,靈州之局即破,某等也能睡得安穩了些。」甯景璿揉著鬍子,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

  司馬李欒就比較深沉,目光中頗有些審視的意味。

  「甯將軍若想安穩,總得等破了金州,復我河源至渭州一線再論,八部邊軍的仇恨,某等須代為償之。」

  「節鎮此役,意在昔日邊塞?」甯景璿吃了一驚。

  雖然算是合作了不少日子,但他今天才第一次和新上司的部隊接觸,說實話,做為鎮守一方的大將,他心裡是頗有些失望的。

  大營內俱是羈糜州的部族士兵,鳳翔的部隊也就三千來人,而且均著皮甲,怎麼看都不像是出來打仗的。

  這兵力還沒有靈州守軍多,在他看來裝備也沒有靈州守軍齊全(鎧甲和弓箭)。

  雖然大唐的軍隊不以人數定勝負吧,那也得看多大的戰役,是什麼樣的戰役。

  這可是攻城。他沒看到原來這邊是怎麼打仗的,但想來也就是依靠這些部族戰士,用他們的人命來填取。

  這也不奇怪,大唐的將軍擅長這麼打仗,他自己也干過。讓友軍先上嘛。

  這點兵力,在他想來,攻打鳴沙已經很冒險了,估計也就是個圍困,然後以談判結束。他說起複鳴沙,完全是一種客氣話。

  結果王如意上來就來個收復八部邊軍的防線……這牛逼吹的,話都不好接呀。

  幸好王如意馬上搖了搖頭:「並未。此次拿下鳴沙便是終點,將吐蕃壓至會州,恢復沿河津渡與槽驛。

  邊軍防線一事暫且不提,只是此事始終是要做的,卻也不難。」

  甯景璿就想跳起來指著王如意的鼻子說你吹牛逼。但是大家必竟不太熟,只好默默的憋在了心裡。

  而且主帥虞候是新上司的前任和現任近侍,他也不敢得罪。

  同時他的心裡也有諸多猜想,感覺這個新上司,是不是喜難任人唯親啊?那樣的話,以後這路可就窄了。

  別看他是皇帝委任的將軍,但節度使的權力太大了,隨便安排個誰就能頂替他,不用和任何人商量。

  「郎君其實一直牽挂靈州,」

  王如意不知道甯景璿的心裡活動,對他說:「只是鳳翔初立,郎君公務繁多,又經年征伐,是以一直未曾顧及。

  此次起複鳴沙,亦是為解靈州之局,將靈武諸州納入鳳翔麾下,不日將有使者前來一併安排,一應物資配給與鳳翔諸部相應。」

  「致君拜謝,只是未知郎君何日能來靈州督看。」

  王如意搖了搖頭:「只怕暫時沒有機會,少則秋月,遲一些就要明春去了。」

  「待此戰結束,某等至鳳翔拜見如何?」李司馬問了一句。

  王如意還是搖了搖頭:「兩位將軍還是等待郎君的使者吧,若有置詢可尋李長史與劉尹商談,郎君怕是無瑕抽身。」

  打南詔這事兒還不能公開,不能說,即使是自己人也一樣。

  起碼要等大軍開拔,進入了劍南西川以後,這個消息就不那麼重要了,不過也不會主動宣揚就是了。

  入蜀以後一直到南詔,道路難行山河眾多,大軍的速度上不來,需要的時間比較多,如果這個時候就公開,等大軍開到,南詔早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南詔做準備到是不怕,張軍主要是不想給吐蕃時間。

  如果知道了鳳翔軍將攻打南詔,吐蕃勢必會派軍增援,這個,臨時充忙出軍和早做善全準備的差異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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