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太子駕到
位於中亭川武功縣城和盩厔的兩所軍校師生組成的兩個營已經成軍,併入了部隊,開始和神策部一起接受操練。
戴休顏,顏真卿,孔巢父,康日知幾個老頭湊到了一起,日日飲宴,張軍陪了兩天就跑了,躲的遠遠的。這些老頭,是真會玩。
話說張軍每次見到康日知,就有衝動想問問他會不會說葛邏祿語。
他老家是康國,也就是今天烏茲別克的撒馬爾罕,是葛邏祿的一個分支,是西遷匈奴和大月氏的後代。
這個康國曾經是西域三十六國之一,領地很大,也曾經強盛過,砍過波斯王的腦袋,干過亞歷山大大帝。
這個國家親漢,從漢到唐一直歸順於中原帝國,是唐西域屬國之一,出舞姬和樂師,擅長一種風糜大唐的『胡旋舞』。
為什麼要說到胡旋舞呢?因為楊貴妃特別喜歡,但是自己跳不好,就喜歡看別人跳。
而出身栗特的安祿山正好是胡旋舞高手,於是,這不就那什麼,和楊乾媽搞到了一起嘛,然後才有了安史之亂。
誰能想到媒介就是因為一支舞蹈?(栗特,今哈薩克族先祖)
唐國很多王族遷到了大唐,以康為姓,產生了很多名臣武將,康日知便是其中之一。他爹曾官居左武衛大將軍。
……
張軍到也不是刻意的躲避,他還有事要做。
這次攻取南詔,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輕鬆,反而相當有難度。
大唐和南詔之間也打了不少年的仗,敗多贏少,原因就是地形和氣候。
和吐蕃差不多,南詔也是高原地帶,雖然他被更高的吐蕃壓著打,但對平地上的大唐又形成了一種壓制。
而且那邊多有大山大川,終年潮濕高溫,叢林密布,唐軍的很多優勢去了那裡根本就使不出來。
再一個,就是西南地區民族眾多,在整個大唐朝期間就沒怎麼平靜過。
有歷史記載的就先後有重慶忠州,萬州,巫山,四川宜賓瀘州,湖南永州,廣西桂林,貴州漵州,遵義,邵陽等等……一直在叛亂鬧騰。
大唐對整個西南一直是懷柔政策,安撫,自治甚至允許建國,加封民族首領等等。
整個大唐歷史,最讓中央頭疼的有兩個地方,西南和江南,西南是民族太多『夷獠蠻鄙』,江南是『其人心陰狡,俗上爭訟,奸吏橫行,刈奸詰暴』。
現代能找到的唐代關於江南諸地的描敘碑刻,多是這樣的辭彙,比如杭州是『地即勾吳,從稱僄俗』這種惡謚評價。
江南也是多發民亂的地方,大唐在江南一改懷柔的面孔,『傍求能吏,密設捕羅,』『斃於枯木者五六輩,兇徒即絕,政道遂行』。
就是殺殺殺殺殺,把壞人殺絕,以殺威懾,法令就暢通無阻了。
張軍此次征伐南詔,面對的可不僅僅是南詔,還要考慮吐蕃的駐軍和西南眾多的民族勢力,無數的羈糜州,封國。
比如女國,哥鄰國,白狗國,弱水國,逋租國和南水國等。這些小封國在大唐和吐蕃南詔之間來回遊盪,其意難測。
弄不好今天還示好勞軍,明天就在從側面給你一下子。大唐數次征討南詔這種虧沒少吃。
說白了就是慣的,就像家裡養個孩子,你事事溫柔商量體貼照顧,那肯定最後就是個逆子,忤逆。沒跑。
但是對付他們的成本對於大唐來說,有點過高,也就是不值。所以才一直懷柔,只要臣服也就任他們亂搞。
……
「丈人。」
「小郎君。」
「哈哈哈,每次見到丈人都要如此一番,卻是太也生疏了些。」張軍笑著伸手攙服韓丈人。
「應有之儀,應有之意,小郎君卻是平易近人。」
老韓頭的身子骨確實硬實,但必竟也是老了。
而且鐵匠這東西是很費腰膀之力的,幹了一輩子下來總會有些挫傷暗疾纏身,張軍現在已經不許老頭再操錘了,只是讓他管理授徒。
還專門安排了醫師給坊內諸多上了年紀的工匠們定期檢查身體調理,生怕損失了。
現在保密坊這邊,或者說整個鳳翔的工坊,已經越來越正規了,越來越貼進工業化管理,操作手則,安全手則,技術手則各方面都在持續推進。
整個工坊最熱鬧的就是每天晚上的文化掃盲班,由最開始的不願意參加到現在的踴躍參加,中間可是沒少折騰。
因為涉及到崗位調整還有收入。張軍直接把文化課和崗位還有收入綁定。效果可好了。
今天,張軍是過來看一項實驗的,就是彈藥的防潮處理。
南詔在後世就是四季如春的地區,冬天的平均溫度都在零上四五度,有時候能達到零上十幾度。
而在大唐這個時候,整個地球都是暖的,長安的平均氣溫甚至可以比照後世的福建,巴蜀就長著荔枝,可以想像南詔那邊的氣候是什麼樣子。
更熱,更潮,更濕。對於熱武器來說,那是相當的不友好。尤其是炸藥包和葯捻。
於是,彈藥的防潮工作就成了這段時間以來保密坊的重大項目,專門組織了一個團隊來攻關。
雖然鳳翔已經告別了明裝火藥,但受材料限制,還沒有進入全金屬密封,竹紙,麻紙產品比較多,像底藥包和葯捻。
這東西一個不注意潮了,那也就沒什麼用了。要是到了戰場上,發現藥包和葯捻都點不著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雖然經過張軍的努力,鳳翔軍在弓弩和戰刀的殺傷力方面都大有提升,但冷兵器的限制並不是你射程增加一點刀鋒利一點就能解決掉的。
一但進入冷兵器對峙,那麼鳳翔的優勢大失,戰爭的期限就會無限拉長,結果也未知起來。誰敢說就必勝?
能影響冷兵器戰爭結果的因素那就太多了,很多都是非人力所能扭轉的。
尤其是地勢和氣候對心理上的影響,除非不顧及戰士們的性命,但張軍做不到。
「小郎君這邊請。」
「……丈人,能不能不稱這個小字,也不要這般客氣?」
「哈哈,好。」
兩個人左轉右拐的,穿過一片坊作,來到後面。
這裡就是藥包的防潮試驗區,分成了許多小部分在進行試驗,水蒸氣,噴水(雨水),浸泡,掩埋,各種稀奇古怪的法子。
防潮防霉防腐這事兒,自古以來就是一個重點項目,不管是建築還是書籍,食品,布料衣服等等。
像桐油的應用,銅漆彩繪,石灰的應用,花椒築牆,鹽滷風乾,木材的處理,地面鋪裝等等。
但是這些手段都不好用在彈藥上,一切都得從頭開始。
去南詔,主要考慮的就是空氣濕度大和雨水。也就是通體密封性。
試驗的結果很好,採用了復層石蠟紙和甘油,桐油相結合的藥包,經受住了各種環境的摧殘考驗,防潮效果相當牛,就是工藝上有點複雜。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能靠人工來堆產量,擴大生產規模。
張軍又專門去看了一下藥包和鐵雷生產車間。
工人們身著麻衣,戴著綿布口罩,現場禁絕一切鐵器,鋪著厚厚的木地板,操作台都是光滑的石質,進行標準的流水線式操作。
攪拌池採用的是水冷操作,以流動的冰水混合物來進行物理降溫。冰在這個時代的保存方式很成熟,皇宮和官貴人家都是全年有冰可用的。
甚至還能人工製冰,只是成本有點高。
轉了一圈出來,張軍也算是心裡有了底,對保密坊和紫陽觀的工作很滿意,從上到下都嘉獎了一番。
從紫陽觀出來,張軍的心裡就踏實了許多。
像討伐南詔這樣的事情,他只是必須去做,但要說信心滿滿一點擔憂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做得到。
正琢磨著再去哪看看,或者看看諸營的操練情況。
現在鳳翔共有七座軍營,幾十處哨所,在實際上取消了城牆以後,這七座軍營就是鳳翔府事實上的屏障。
而哨所就是放出去的監控點,隨時觀察府治四周的情況,保持警戒。
到不是擔心別個,吐蕃想打到這裡來沒那麼容易,主要任務其實是防火防獸,防自然災害。
這會兒遍地是老林子,野獸出沒很尋常,也極易引發山火。
每個哨所都在山脊高處,或者是平地建築的石堡,起碼有三十米高的哨塔,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周邊的情況。
城中也有類似的哨塔,是專門用來監看火情的,不過只有十幾米高。
「報,郎君,東方有車隊前來,錦旗華蓋綿延數里。」
「到了何處?」
「自岐山來,距城不足五里,卻是行馳緩慢。」離鳳翔城還有不到五里的距離,只是走的有點慢。
張軍撓了撓眉梢,想了想,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扭頭看了看衛阿榮:「上善觀預備如何了?」
「回郎君,上善觀已由長公主侍婢僕眾接管,沒有郎君手令,我等不便入內,只知坊門匾額已具,應是妥當了。」
張軍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說:「去喚迎賓館洒掃別院,予備酒食,喚……莫喚了,某親去迎接吧,著牙營出使。」
現在通府都在忙,張軍想了想還是別麻煩大家了,自己去迎一迎也就行了,這個面子給的夠足,還省事兒。
他一猜就是郜國公主來了,不過郜國公主這次是出家從道,不太可能搞出這麼大的架式,車隊旗號綿延數里,那就是,昇平也來了。
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這邊叫迎賓館準備著,自己帶著牙營出南門去迎接。
城市東側是民居小區,不方便。
迎了接近三里,就見到了迎面而來的豪華車隊。
前面清道鳴鑼,執杖青衣十六,密密麻麻的偏扇團扇方扇高舉,垂繖馬車裝飾著白銅黃金和翠玉,車后六十金戟林立,號旗翻舞。
張軍也沒說在路側等候,催馬迎了上去,近衛們排成兩隊整齊的跟在張軍馬後。
相距數十步,張軍還沒什麼動作,對面昇平一身男裝騎著馬反迎了過來,笑著看向張軍。
張軍沖她點了點頭,抱手施禮:「臣增,見過公主殿下。」
「免了。」昇平催著馬來到張軍身邊,大眼睛帶著火熱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的看。
張軍輕咳了一聲,催馬走向後面的輦車,去見郜國。
昇平翻了個白眼,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催馬跟了過來。這娘們是真的一點顧忌都沒有。說起來大唐的公主也都相差不多,敢做敢為。
在大唐,敢娶公主的真的都是硬漢,都有強大的心臟。
這會兒女人騎馬並不遮掩,大多數也就是換身男裝胡服,也就是穿著褲子,必竟裙裝多有不便。
大唐女子穿男裝是一種普遍現像,一點也不奇怪,也並不像影視里那樣需要把自己蒙起來。
冪籬(黑紗罩全身)和帷帽(垂紗遮到脖頸)是胡服,隋末唐初婦人出行開始用冪籬,到唐高宗李治時期因為方便,帷帽流行了起來。
安史之亂一起,冪籬,帷帽,胡帽等一些明顯的胡服都受到了全民抵制,就沒人穿戴了。穿到大街上會被人扔石頭。
所以從755年以後,女人騎馬或出行和男人並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大大方方的露著臉,到是車輦是有垂繖的,也就是用來遮檔的紗布。
「臣增,見過郜國大長公主。」
「免禮,勞太保遠迎,郜國感激。」
「大長公主言重。」這話又惹得昇平翻了個白眼,和自己可沒這麼客氣。不過轉即又是心中暗喜,說明愛郎沒拿自己當外人嘛。
郜國公主車輦後面,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人,快步走到張軍馬前施禮:「學生誦,見過老師。」
張軍愣了一下,沖太子點了點頭:「某到是未想到太子殿下與大長公主同行,到是失禮了。」
他是太子師,不用給太子行禮,到是太子見到他得大禮問候。
「學生惶恐。得老師相召,敢不從命。」
張軍確實有點意外,自己給李適寫信報告,順嘴說了一句希望太子能來和自己一起出征積漲見識,但真沒想過李適能同意。
而且李適連個回信都沒有呢,太子就到了。
不過這也不是說話的時候,大家也都是熟人,相互見面問候了一下便重新上路,開往鳳翔城。
張軍和太子也是相熟的,他在長安的時候太子也是要來請安問禮。
兩隊近衛們走在路邊,拱衛著車輦,張軍陪在郜國大長公主的馬車旁,昇平一點也不避諱,就和張軍並馬而行。
她這次卻是沒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