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進士貢舉
張軍第一感覺,就是某位親王在打皇位的主意下了盤棋,但略一思付,這個理由就被剔除了。
原因就是,李適雖然有十一個兒子,事實上,有兩個是義子,有幾個早夭,這會兒一共也就四個活的(有幾個還沒出生),其中有兩個還是娃娃。
至於其他的親王嗣王,和皇位沒有任何的可能性產生,琢磨也沒用。
朝中的重臣……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沒有這麼做的理由。唐代重臣對朝政影響很大,但對皇室向來敬而遠之,不會摻合。
再聯繫前前後後的事情想一想,張軍低聲罵了一句。這個李適是真特么夠操蛋的。
他估摸著,並不是張延賞沒檢舉,而是被李適壓下來了,然後一番小操作……他想換太子。
這事兒也是真發生過的,不過被李泌,李勉和陸贄等人勸住了。李泌和陸贄因此晚了好幾年才拜相。
而李誦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患上了抑鬱症,變得小心冀冀,活的戰戰兢兢,終於中風成了半身不遂。
李適病重的時候後悔了,晚了。
等他病死,李誦也在病中,身不能動口不能語,成為歷史上唯一的一個啞巴皇帝,然後被自己的兒子給弄死了。
李誦想立的太子還不是他親兒子……這玩藝兒怎麼說都奇怪。是他的親孫子(?),義子李謜。今年五歲。
李適對他喜歡到什麼程度呢?每天都要抱著哄逗,七歲封王,實授開府儀同三司,十歲進義武軍節度使,易定觀察等使。
雖然李適和李泌李勉等人好像是無意之中提起了這麼個話頭,說的也是舒王李誼,但張軍太了解李適了,太明白他的心理。
舒王李誼是前昭靖太子的遺腹子,被李適收養為子,並且是長子。
說句實話,如果李邈不死,這皇位真和李適沒什麼關係,准準是人家李邈的。李適自己也清楚,所以對李誼也就特別好。
但是說到皇位,要是真以為李適打算給李誼,這就有點扯了,必竟不是自己的骨血。李謜就不同,那是親的。
你見過哪個皇帝天天喜歡帶孩子的?天天抱在腿上逗弄,天天親自帶著……李謜的生母史料上沒有任何記載。
蕭妃為什麼沒有孩子?李適為什麼要殺蕭妃?這都是未解之迷。
不能琢磨了。
張軍晃了晃頭,愛怎麼怎麼的吧,皇帝家的破事一籮筐,誰能理得清?而且理清了也沒什麼意義。
回到府中,張軍又寫了幾封信,著人送去長安。
一是著人搜集舒王李誼的消息,增加對京城的關注。
第二封是寫給韓滉的,先是表達了一下感謝。不管出於什麼心理,韓滉把宣州『讓』給了張軍,這是事實,需要感謝一下。
然後就是恭喜拜相。雖然這事兒早就心知肚明,該說的還是要說。
最後,張軍說,不明白韓滉和元琇之間的矛盾因由,也不想知道,但是元琇這個人是個人才,他的去職對國家來說是損失。
大唐太需要擅長理財治稅的專業人士了,這不是誰握在手裡都能處理好的,關係到大唐方方面面的興衰發展。
『某亦是凡人,亦有喜怒脾性,嫉妒好惡,但即偷得高位,便需壓抑自心,以國衡論。
朝中宰臣以降,文武諸臣,某有所喜,也有所惡,人之常情。
某隻觀其司位,度以優績,不以私念論之,也不希望他人以私念論某,韓相以為如何?』
張軍告訴韓滉,自己不對朝中諸事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在私人之間聊聊,自己會把元琇召到鳳翔來充任司戶參軍,借用他的理財專長。
第三封信寫給紫蕊:「火速著人尋去元琇府上,將全家遞送至鳳翔,若已上路,速速追回。」
囑咐紫蕊要多關注鳳翔駐京辦的工作,加強京城各種消息的搜集整理,梳理朝中諸臣的關係脈絡。
另外,張軍讓紫蕊安排暗探嚴盯長安永樂坊資敬寺尼智因,摸查和她交往的,來回到寺中和她接觸的人,一一記錄在案。
這事兒只能交給紫蕊去辦,因為她永遠不會背叛。
將寫好的書信密封,喚近衛馬上送去長安。這種信,就不能交給腳力去做了,風險太大。
好在從鳳翔到長安沿途都是張軍的實際控制區,到是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又看了會兒公文,張軍感覺眼睛有些酸澀,自己揉捏了一會兒,起身來到外面,讓眼睛放鬆一下。
院子里已經有了些春意,地上綠影綽綽,樹也在返青,有了許多的生氣。
張軍負著手順著石階小路慢慢的逛,衛阿榮陪在身側。
「明日,都準備好了么?」
明天,王如意惠靜壽帶著部隊和俘虜迴轉鳳翔,雖然不搞獻俘什麼的那些活動,但還是要迎接慶祝一下的。
這些事情都是鳳翔軍方辦公室那邊在準備,在安排,張軍也沒有過多的過問。
張軍就是提了些建議,比如給本次出征的軍將家裡的大門掛紫,在城內的主要街曲懸挂一些宣傳條幅。
精神榮譽和實物的獎勵,一樣也不能少,這兩樣東西在這個時代都是聚攏民心的不二法寶。
張軍不需要和其他的節度使一樣,部將軍士們成為他的私軍,但思想意識上的發動和統一是肯定要搞的,軍心所向必須要。
「一切均已安置妥當,明日南城軍屬列道,諸營將士遠迎,」衛阿榮笑著彙報:「饗食烹豬宰羊,慰勞諸軍。彼等**卻是榮光。」
「兵事順利,自然榮光。」張軍笑著點了點頭:「虜營如何了?」
虜營,就是給俘虜們準備的營地。這次的俘虜有點多,原來的舊營裝不下,要立新營進行分別,也方便管理。
衛阿榮又把這方面的情況彙報了一下。
汪汪。花奴的叫聲傳過來,張軍扭頭看過去,就見小清禪一身胡裝,騎著她最喜歡的紫奴順著石子路向這邊來。
花奴一直在和小馬們爭寵,跟在側面不時的叫幾聲,也不知道是在向小馬示威還是想引起主人的注意。
在府中縱馬,也就是這個丫頭可以了,還頗受大家歡喜。
現在小清禪的馬騎的已經相當溜了,甚至還能做些不太複雜的馬技出來,想來將來長大了也是一枚巾幗女子。
大唐盛產女漢子啊。
小清禪的兩個小伴當現在也熟悉了府上的生活,打扮的精緻可愛,跟在小馬的後面向這邊張望。
雖然張軍不會把她們當成奴僕侍婢,讓小清禪很平等的和她們交往,但是她們也沒有在府內騎馬的資格。
這個改變不了,也不能改。要不然就亂了。
「耶耶安。」小清禪看張軍『發現』了自己,小臉上馬上笑的花一樣燦爛,揚著小手給張軍問安。
張軍不由自主的就笑了起來,大步迎了過去:「怎的跑到前面來了?」
小清禪大睛睛一轉:「是紫奴亂跑,它不聽話。」
前面是張軍辦公的地方,平時大娘子多有囑咐小清禪不要到前面來。
但是小孩子嘛,你越不讓的事兒她反而越有興趣,張軍又是個寵閨女的,一來二去就隨著她跑了,只要不出後園就行。
當然,小姑娘也不會搗亂,人家都是悄悄的觀察或者問過了近衛,耶耶房中沒有人才會來。
張軍把閨女抱起來,去嫩臉上親了兩下,又伸手在兩個小伴當頭上撫了兩把以示親近,兩個小姑娘也笑,有些笨拙的給張軍問安。
正抱著閨女說話,衛阿榮提醒了一聲,前面府中有人來了。
找來的是司功參軍和經學博士。
「見過郎君,見過郡君。」
小清禪在張軍懷裡有模有樣的拱手還禮,張軍就笑:「可是有事?」
「郎君,春闈呀,某前數日呈有公文入堂。」
「哦,春闈之事,你二人且辦就是,尋某何事?」春闈張軍知道,一年一次的科舉考試嘛。科舉考試分為兩個大部分,一個是在八九月份的秋闈,是縣考,叫解試,縣考過了再參加州府複試,叫解狀。
解狀是一份文書,名字就叫解狀,記錄著縣考州考,以及參考人的全部信息,包括臉上有沒有痘痘,有幾顆痣。
複試過了的就是舉人了,稱鄉貢,也就是拿到了去京城考試的資格。
然後舉人們開始進京,二月或者三月,參加禮部和國子監主辦的科舉試。所以叫春闈。
入京考試的鄉貢生員們,是不用自己費勁花錢入京的,有各州統一的公車,食宿全部是公費,有部隊護衛,一路送到京城。
那些小說,誌異,影視劇里,書生帶著書僮和錢,經過不遠萬里的跋涉進京趕考的情景,現實里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不允許。
寫那些小說的人,往往都是連鄉試都過不到的,根本就不知道後面是什麼樣子,全靠想像編。
還有,科舉事實上分很多科,也不是影視里那樣就悶著頭寫篇文章就好,不同的科考的內容還有時間什麼的都不一樣。
唐代的分科最多,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書、明算,明醫……足足有五十多科,很多都是專科,比如醫生,會計,律師。
其中最難考的估計所有人也都會很意外,就是秀才。秀才可不是普通的最基礎的稱號,那是最頂級的,最難考的科目。
整個大唐朝一共就出了二十九個秀才……絕對是難出天際,鳳毛麟角都不能形容的。年年開科,年年考,年年掛零。
反而現代人最熟悉的進士及第,每年都有好幾十個。當然,狀元只有一個,唐代沒有什麼探花榜眼的稱呼,就一個狀元。
考試就在尚書省的……屋檐下面,是的,露天的,在屋檐下面擺上小桌子就開考了。
也不是要考好幾天,一個白天加上三根蠟,蠟燒完了就交卷。考好幾天是指還有別的科目要考試。
而且唐代的閱卷是開卷,考生的名字信息一目了然,所以唐代的人平時都拚命給自己編故事樹人設,拚命發表詩詞作品攢人氣。
平時沒事就交筆友啊,參加詩詞會啊,要不就印點自己的詩詞文稿到處發。所以知道為什麼唐詩那麼多了吧?
都是為了能讓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讓閱卷的人聽到自己的名字,有個好名聲。
所以,唐代就產生了一個很普遍的行為……行卷。
在大唐,你不搞行卷,考上的機率和中福彩差不多。
不是作弊,是把自己的詩詞作品通過關係送給一些達官貴人,讓他們評價,可以理解為一種廣告營銷。
其實也可以直接給禮部送作品,叫公卷,只是難度更高。
韓愈三考不中,第四次的時候,他找了貶職宰相鄭餘慶行卷。
老鄭看了他的作品,覺得是個人才,就在朋友圈給宣傳了一下,再加上考官是他長兄韓會的故人,然後老韓就中了。
進士及第,或者乾脆就中了狀元,是不是就代表著當官了呢?
不是。中了,只是表示你有了當官的資格,還需要經過吏部的『釋褐試』,筆試加面試,狀元也不一定就能過。
身、言、書、判,看看身高相貌,口語表達能力,字寫的丑不醜,文章寫的好不好。
這次考試通過,才是當官了,才能把白衣換成淺綠官服,算是有著落了。至於什麼大紅袍狀元帽,你真想多了。沒有。
那是明代以後的事兒,明代以後,大紅色才成為喜慶吉利的代表色,唐朝還不是呢。這會兒結婚新娘子都是穿綠的。
新郎穿的也不是紅袍,而是淺緋色,就是五品的官服顏色。
實際上就是駙馬都尉的官服,這叫借吉,就像宋代為了鼓勵婚娶允許新娘子鳳冠霞帔。
張軍用鼻子在女兒的小臉上蹭了蹭,惹的小姑娘嘻嘻咯咯的躲著筆。他沒搞明白這兩位來找自己幹嘛。
春闈實際上和地方上的關係不大,鄉貢生員去年秋天已經錄下來送到禮部去了,現在也就是公車送行的事兒。
而且鳳翔距長安這麼近,再磨蹭也就是三天的事兒。
哦,現在不是了,自己的轄區可是從朔方到劍南西川,還要加上遠在江南的宣州。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張軍問了一句。
要是真的自己轄區的鄉貢生徒不能按時趕到長安參加科考,免不了要被御史們參上一本,這事兒還是挺嚴重的。
雖然他到是不怕這些事情,但終歸不太好。而且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了這些生員的未來。雖然也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子弟。
每年科考的生員有兩部分,一部是通過縣州兩級考試舉出來的鄉貢舉人,還有一部分是縣學,府學,太學,國子監的學生,叫生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