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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薦推行卷

  唐代的國家教育機制相當成熟,每年的公費學生有七八千人,大概的錄取比例是二十多比一。全科目計算。

  所有科目中,只有秀才的考試人選是由各州推薦,不需要提前考試,但若推舉不中要受罰。

  秀才為第一科,主要是選拔宏觀人才,考慮的是國家的宏觀發展,大勢。

  第二科明經,第三科才是進士。明經補經撰博士,宏學之人,進士補低級官員。

  「回郎君,並無要事,」司功判司笑著拱了拱手:「今歲春闈,某等只需籌措五鎮生員諸事,余鎮尚未接手。早已準備妥當。」

  張軍負十鎮,但隴右只是掛個名,地盤全在吐蕃手裡。山南西道劍南兩川是年前才交給他的,夏綏剛到手,都還沒有全面交接。

  再加上原來的五鎮經過戰亂以後,戶丁流失很大,還先後往鳳翔這邊遷了不少,有的縣學甚至都沒人了。

  「那你二人這是?」張軍迷糊了。沒事你們找我幹什麼?

  「是這樣,郎君,姚司功是某拉扯過來的,」經學博士拱了拱手:「某有同科故友來信,有所謀求,是以某厚顏來見郎君。」

  「同科故友?所求何事?」張軍看了看博士。大唐的博士那真的都是真材實學出來的,都是明經進士兩科的及第生員。

  「某同科為河陽人韓殿中弇,多年未解,遞信來只為其族弟科考事,欲從卷。」

  「韓弇?」張軍愣了一下。

  「正是,郎中可是識得?」

  張軍點了點頭:「到是有謀面,並無交際。」

  他原來是侍御史,韓弇是殿中侍御史,大家算是一個單位的。在宮中碰過面。

  不過侍御史屬台院,殿中侍御史屬殿院,負責的具體工作不同。

  侍御史稱台端,端公,在朝殿上有專坐。

  殿中侍御史稱副端,比侍御史低一級,沒有坐位,只能在侍御史身後站立,負責糾正朝儀,就是檢查上朝的官員們著裝規不規矩,行為舉止合不合禮。

  不過讓張軍發愣的並不是韓弇這個名字,而是他的族弟。

  為他的族弟求從卷……那不就是著名的硬命人,倒霉鬼,斜杠青年韓愈么?

  想一想,好像今年確實是韓大家第一次離開宣州進京琢磨科考的時候。

  韓愈其實家世相當不錯,幾代為官,父親是秘書郎,編撰了曹植文集,哥哥是中書起居舍人,負責記錄皇帝的一言一行。

  韓愈三歲,他爹地去世,他就跟著他大哥韓會生活,結果十歲,他哥也死了。

  他大嫂鄭夫人就帶著他回了原籍孟州,結果被族親排擠,最後沒辦法,他大嫂帶著他回了宣州老家,把他撫養長大。

  他來長安投奔族兄韓弇,結果人沒到,韓弇也死了。然後就是連續多年的科考不第。

  考了六年,終於考中了,他大嫂又死了,他回到宣州為大嫂發喪守孝,等再回長安,又是連續四年的吏部考落榜:被評為沒有做官的能力。

  801年,終於通過了詮選,他已經三十四了。整整折騰了十五年。

  接下來兩年他抱到了李實的大腿,但又感覺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終於在803年實名檢舉李實,結果自己被貶了官。

  後面,磕磕絆絆的,除了迎佛骨事件,到也算是通達,824年病退,坐死靖安坊家中。

  為什麼說他是斜杠青年呢?因為老韓事實上把第二職業做的比當官溜多了,順風順水,就是給人寫墓誌。

  這也是他留存現世最多的文章。

  下至凡夫走卒,上到帝王將相,就沒有他沒寫過的墓誌,牛逼不?劉禹錫說他『一字之價,輦金如山』。

  最多的一次一道碑得米十萬斤,確實賺了不少錢,甚至都不把工資放在眼裡了。

  主要就是小時候,年青的時候,太苦,窮怕了,就想掙錢。於是就成了大唐朝最能賺錢的官,賺的光明正大。

  被人酸溜溜的罵他諛墓,說他諂媚死人。是古往今來墓誌寫的最好的。八大家嘛,這可是陪祀孔廟的人。

  張軍瞬間把老韓的一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笑著問:「可是尋某從卷?只怕是尋錯了人。」

  「正是。」經學博士說:「韓殿中與郎君不相熟,囑我求郎君為其弟從卷,某觀之文章夢筆生花,文采斐然,是以抖膽請郎君一觀。」

  「某不識韓殿中,」姚司功在一邊說:「博士此言某甚是贊同,猶似古文,果然是文采斐然。」

  是啊,古文運動的發起人,推動者嘛。這個古文是指秦漢文章,大唐流行駢文,就是四字一句,整篇需要工整齊對。

  張軍點頭應允:「到是不難,便拿來給某罷,只是韓殿中怕是不知,某在朝中並無親近朋黨,只怕耽誤了。」

  司功就笑:「郎君判定之事,朝中哪個敢攔?」

  張軍確實和朝中大臣們不來往,但是和皇帝諸相熟啊,親王公主來鳳翔玩誰不知道?司功這話還真不是吹捧。

  鳳翔的官員,那,老自信了。

  張軍也笑起來,問司功:「今春知貢舉是誰?」

  司功笑答:「蕭禮部知貢舉,禮部侍郎鮑子慎權知貢舉,國子祭酒包幼正副貳。某與博士亦為監考。」

  禮部尚書主考,禮部侍郎實際執行,國子監祭酒協助,各州府主考官監考。

  每年的考生太多,尚書省沒有那麼多人來服務,就會從周邊州府調派人手去幫忙。司功和經學博士是府考的主次考官,都要去長安監考。

  張軍挑了挑眉****防么?卻是替接蕭禮部的好人選。如此,文章某便不看了,某修書一封,遞去長安喬吏部府吧。」

  「某代韓殿中謝過郎君。」經學博士給張軍施了一禮。

  張軍看也不看,直接把人送到宰相那邊,這是對經學博士的認可和信任。

  他們可不知道張軍熟悉老韓的全部人生,而且,張軍對韓弇也素有好感。

  事實上張軍還算是救了韓弇一命,到是不知道他那首『我有敵國讎,無人可為雪。每至秦隴頭,遊魂自嗚咽』還會不會寫出來了。

  他是死在尚結贊手裡的,現在是不可能發生了。

  張軍又想到了喬琳。自己已經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啦。

  張軍就抱著小清禪回了南堂,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持筆,給喬琳寫了封信,向他推薦了一下老韓,然後說了一下蕭昕和鮑防的事情。

  禮部尚書蕭昕已經八十四了,基本上就是佔個位置,連諸相議事都很少參加。太老了。

  張軍建議喬琳找劉叢一和蕭復商量一下,請老蕭致仕吧,把鮑防推上去。這是個好官,可惜也是時運不濟,被竇參給害了。

  李適喜歡並信任的人,真的就沒幾個好東西,都是禍害。盧杞,竇參,李實,裴延齡……

  這會兒竇參就是個祠部郎中,張軍想把鮑防推上去,看看竇參還能怎麼樣。

  這個竇參在歷史上並不算出名,但相當跋扈,他拜相以後囂張的不得了,到什麼程度呢?他想兼刑部,刑部尚書就得讓位。

  他找到鮑防說,我想兼吏部,你辭職吧。然後鮑防就只能辭職,郁懣而死。

  原因是竇參沒拜相之前,兩個人有過一點矛盾。兩個人的車子在街頭相遇,鮑防沒給竇參讓路……那時候竇參的職位比老鮑低半級。

  其實喬琳也有那麼老了,而且眼睛花的很厲害,張軍也是側面的點一點他,該琢磨致仕了。

  這老頭是個渾不吝的性子,有點任性,現在僥倖活了性命,張軍希望他能安度一個晚年。他不太適合朝庭上的勾心鬥角。

  陪皇帝跑路,半路上跑去出家,這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事兒?被朱泚抓去讓他主吏部選官,他就真去選官。

  然後又不正經幹活,胡來。被遴選的官員都受不了了,問老頭:「你這選官是正經的嗎?」老頭反問:「你感覺這選官他能正經么?」

  就是不太能分得清火候輕重,結果就被李適給殺了。估計當時李適感覺被背叛給傷害了,但實際上這老頭還真沒叛心。

  張軍這邊寫信,那邊懷裡的小清禪就鼓著腮幫子噘著小嘴給吹墨,爺倆到是配合的好,書信寫好,墨跡也乾的差不多了。

  侍婢過來壓墨,張軍一隻手去尋了信封出來,把折好的信頁裝進去,也沒做密封,遞給經學博士。

  「平日里要多和顏老請教,要保證府內孩童悉數入學,不得疏漏一個,一應供給務須保證,明白嗎?」

  經學博士雙手接過書信,鄭重的點了點頭:「諾。職下銘記。」

  張軍熱心辦學,對經學博士來說就是知遇之恩,是對他最大的肯定和支持,自然會努力。

  「功曹也要多加勤勉,本府之未來,便與你二人之身。」張軍又勉勵了司功一句,司功拱手稱是。

  功曹參軍事就相當於省教育廳衛生廳民政部組織部宗教事務部的一把手,經學博士相當於省立大學校長,省教務工作委員會主任。

  張軍的意思,就是未來在於教育,在於培養孩子,兩個人自然聽得懂。

  顏真卿顏老公和孔老公就是張軍給自己的兩個教育主管請過來的顧問,導師,靠山,希望他們能放開手腳大幹快乾。

  現在做事靠人脈,大唐也是一樣,而且更重要,哪怕是州府官員做事,有大佬支持和沒有大佬支持也完全是兩碼事。

  家有兩老,那絕對是兩寶,還是超級無敵大寶貝。

  插一句。老這個字,在這個時候,是尊詞,表示尊祟尊重尊敬,和春秋時期的子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而公,也是絕對的尊稱,表示尊貴。就像宰相被稱相公,親王是王公,這是專屬的稱呼。

  後來慢慢的,這些稱呼就沒有那麼嚴格的限制,被老百姓用來當做了敬稱,像年青人被稱秀才,管丈夫叫相公,都是一種期許。

  老公這個稱謂其實也是這麼發展出來的,和相公的意思差不多,寄望家裡的男人登科及第被人尊祟的意思。有方言的原因。

  那個所謂老公是太監的稱呼的說法不全面。有身份的太監被稱為老公,但老公並不是專指太監。

  所有的稱謂,都是從高貴漸變成普通,最後只是一個稱呼了,其實都是普通百姓的一種期望。

  良人(秦),郎(漢),郎君(唐),官人(宋),相公(明),老公(清),都曾經是高官,身份尊貴之人的專有稱呼,是遞增式的,職務級別越來越高。

  估計如果不是怕觸犯了天子惹來殺頭之禍,怕不是現在的老公已經叫成皇公帝公了,表達了廣大婦女同胞對丈夫的深刻期望。

  誰不想自家男人身居高位嘩嘩掙錢呢?

  反而丈夫這個詞兒啊,還真不是專指老公的,原來就是指男人,老公也行,兒子也這麼叫,尤指有作為的男人。也是一種期許。

  「韓氏此子,某有耳聞。」

  張軍想了想,還是給兩位屬下解釋了一句:「文采繽紛絢爛,尤善雅古文,到是可以積些文章刊印成冊,讓生員學習一二。」

  功曹和經學博士自然沒有不允,應了下來,告辭,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博士又給張軍施禮,表達心中的感激。

  他就是個府內經學(文學)博士,正八品外官,實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官,還沒什麼權力。

  張軍做為鎮壓中外的超品大員,皇帝和首宰都要給面子的大人物,能對他寄予重望,言行上更是平等尊重,讓他心裡火熱火熱的。

  尤其是這事兒,他實在也是抖著膽子找過來的,一個人不敢才拉上了司功曹參,結果張軍是相當給他面子。

  別看韓弇也只是個從七品的殿中侍御史,人家是中官,放出來起碼是個少尹,刺史,大家就不在一個平面上的。

  這臉面就大了。

  樂津津的就跑回去給韓弇回信,以後在韓弇眼中,他就也是個人物了。張軍把書信未封交給他處理也是這個意思,幫他掙臉。

  大唐偏武,武將的官階相對都比較高,純粹的文官就比較悲催,陞官也很不容易。

  「耶耶,清禪也會寫字。」看看人走了,張軍也沒忙,小清禪眨著烏亮的大眼睛來了精神,扳著張軍的臉誇讚自己。

  「是么?」張軍笑著拿過麻紙來,把毛筆掭了墨交到小清禪手裡:「來,那便寫給耶耶來看。」

  儘管張軍現在家中富貴,威勢無兩,但像小清禪這會兒也是接觸不到紙筆的,平時也就是在地上划,或者用硬筆。

  這就像我們小時候都曾經萬般的羨慕用鋼筆寫字一樣,盼著趕緊三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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