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例行察院
張軍看了看司錄:「此人狡邪,擅斂財喜誹議,留不得。之前只是不急。若是猶豫,便無須遞狀,將實據交給某即可。」
司錄賠了個笑臉:「某卻不是擔心,監察彈劾本是某之職責所在。只是,戶曹本是宗室,必竟有所不同。」
「宗室子,當罪加三等。」張軍淡淡的回了一句:「脾性雅趣等等,某也不在意,但若禍國貪瀆,便是宰臣又如何?」
司錄自覺羞愧,起身給張軍行了個大禮:「職下慚愧,枉執錄事之職。」
「無妨,」張軍笑了笑:「人非聖賢,人之常情,某到是歡喜你等身懷人情,只是事分輕重,情有緩急,需仔細斟酌才是。
即然有緣,你等在某手下充職,只需行端坐正,某自然照護你等周全,只需秉公處事足矣。」
「職下明白。」司錄又拱了拱手:「職下這就回去整理一應記錄。」
做為一府司錄,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記錄監督判司諸曹的工作,他手裡怎麼可能沒有證據?只是一直畏懼李錡的身份而已。
這個事兒還真不能責怪司錄。
必竟這是皇權時代,宗室有著太多的特權,受到太多的保護通融,一不小心就是給自己挖坑。
誰做官還不是戰戰兢兢呢?誰能不想上進呢?
別看那些所謂錚臣有多剛烈,敢和皇帝對著干,生死無懼那種。
那是面對皇帝,有那麼多大臣看著的,很多時候是硬著頭皮也得上,必竟身後還有追隨者。
到了下面,離著皇帝無限遙遠,一切,包括自身都是掩在層層浪滔當中,誰關注你?誰維護你?真當這是個和平世界?
崔湜獻妻,宋之問提壺,郭霸食屎問醫,程伯獻哭力士母,不過都是為了好好活著。
話說回來,和現代的種種醜態相比,古人已經公凜到天際去了,即使是奸臣惡相,那也是能為百姓做實事的。
張軍是真不感覺司錄有什麼錯,很能理解處在他的這個位置上的心態。人如果連自保都想不到做不到,又何談做事?
主要是司錄這個職務,權力不大,除了實名上報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辦不辦怎麼辦都是上面的事情。
科考上來的官員沒有什麼根基,沒有誰肯站出來維護你,反過來,宗室子弟正好相反,到處都有熟人,到處都有耳目。
很有可能這邊的記錄舉報剛交上去,沒等到處理結果,等來的是對方瘋狂的報復。這事兒在現代也是司空見慣的。
越是需要保密,需要保護當事人隱私信息的地方,越像個大篩子,越是滲漏的飛快。被舉報者永遠都會比當事人更能獲得信息反饋。
事實上,李錡後來也沒少被舉報檢舉,但都被他擺平了,屁事沒有,檢舉人到是死了一堆。
李適這個人重感情,親近宗室,但是沒有原則,他歡喜的人犯了錯他總是和稀泥,不忍懲處,結果就變成了縱容。
張軍相當懷疑李適弄了人家媳婦和女人,這傢伙就好這口。大唐朝把媳婦女人沒事就送到宮裡陪皇帝娛樂的事可是沒少發生。
群劈的快樂呀。刺激。
「某明日親自察院稟明諸事,申請查處。」司錄給張軍下了保證書。我親自去長安盯著,一定把這件事弄出結果。
張軍搖了搖頭,看了司錄參軍一眼,笑著說:「你卻是忘了,某乃十鎮節度持節,卻是有些權力的。
某隻是想身為表率,方才將官員任命委以中書吏部,卻不是事事皆須仰仗中庭。
何況,某兼充御使大夫,卻還不如一個察院么?某行院在此,亦稱察院。」
張軍身上兼著御使大夫的實職,本身就有巡察地方的權力,按大唐律,他可以在任何地方設院督察,也稱察院,和御使台察院同級同權。
雖然御使台只設御使大夫一員掌台院事務,但事實上大唐的實職御使大夫有一堆,正三品以上的官員大多身兼此職,就是為了更好的監察地方和各部。
這些外設御使大夫管不到台院的日常運營,也干涉不到台院的具體工作,但是監察權力是相同的,同時也受御使台監督。
他們同樣都有處置地方不法的權力,只需要事後備案即可。
就是可以調查,勘察不法,檢舉彈劾地方主政官員,可以對五品下官吏的不法行為進行審問,但沒有處置權。
就是搞明白了違法行為後,得向政事堂或者尚書省,吏部申請處置,給出處置意見。
政事堂是中書門下兩省聯合辦公的地方,是為了提高工作效率推進詔書發布速度而設,後來尚書省也加入了進來,就成為了首輔宰的正式辦公場所。
詔書由門下省擬寫,中書審核,經常出現被駁回的情況導致事情拖延,然後門下侍中和中書令就得約一架,找地方吵(打?)。
後來就專門準備了一個給他倆吵架(打架)的地方,慢慢就變成了協商,提前溝通,然後發現這個方式不錯,就固定了下來。
而尚書左右僕射身為三省大佬之一,同級同權,自然不能落下,便也加入了溝通。
大唐自太宗朝始不授尚書令。
尚書令,天策上將軍,都是高祖朝時李世民的職務,故不復設。其實這只是一個借口,主要還是為了分權。
門下,中書,尚書三省,都是雙主官模式,各司其責,協商辦公。首宰不兼實職,所以政事堂是七個人工作,有事七個人商量。
到不是固定就七個人,也有九人,十一人的時候,必須保持單數。是不是很眼熟?現在流行的,都是古人玩剩下的。
說件你們可能不知道的事兒,LV,香奈爾和艾馬士,很多名牌包包其實都是模仿咱們唐代的流行款,包括金屬鎖扣和背帶。
什麼子彈頭啊圓桶包啊口蓋包啊,一個例外都沒有。只不過那時候大多是男人用的。
甚至包括西方服飾男裝左胸側設插兜,都來自大唐的官服樣式。那是代表權力的。
知道為什麼西方玩著命的篡改歷史了吧?大唐,太偉大,偉大讓這些學習(偷竊)者絕望,夜不能眠。
「事實確鑿,某會親自籤押,送中書查辦,此事不容有失,是以,怕是會有所牽連,正好清理一下戶政舊事,你心裡要有估計,提牒給我。」
張軍把甄別懲處人員名單的事情交給了司錄,這也是給他一個機會,可以賣些人情樹立威望,也能看出他的工作能力方方面面。
六部制在張軍看來,還是有所欠缺的,適當的分割專權非常有必要,當然,肯定不可能像現代那麼搞。那只是為了安置閑人。
真的有必要搞那麼多莫名其妙許可權重疊的部門么?呵呵。沒辦法而已,大家都不太會做事,又都有那麼多親戚朋友子弟需要照顧。
拆改以後,需要增加一些主事人員,張軍這段時間也是在暗暗的考察。司錄現在也算正式進入了名單當中。
「諾,職下必不負郎君所付。」司錄明白這是張軍在給自己好處,同時也是在保護自己,心中很是感激。
做官最怕的是什麼?上官無能,無能還亂甩鍋。遇到一個有能力又體恤的,那真的是一種幸運。
「便去辦吧,此事宜速,不要拖沓。」
「諾,職下告退。」司錄帶著和來時完全不一樣的心情走了,腳步輕快。
張軍抓了抓頭皮,唉,都想當大官,能力不能力先不說,這一天天的,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愁人。
天色都晚了,小棉襖還要不開心。
張軍乾脆就沒動,趁著辦公室里光線還行,索性看起了公文。
公文有兩種,一種是尚書省和各部直接下來的行符,另一種是上都知進奏院管理髮行的邸報。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常規報紙。
上都知進奏院就是地方駐京辦,每天要在御史台點卯,抄寫官方行文。正式名稱是進奏院狀報。屬於地區性官方報紙。
駐京辦除了發行邸報,還要負責地區在京城的日常活動,和各部溝通,同時承擔地方性銀行駐京城總部的責任,匯兌錢票。
比如鳳翔的商人要去京地採購,在鳳翔這邊把錢存進鳳翔銀行,拿著票據去長安就行了,不用拖著巨重的銅錢或者實物。
到了長安先採辦貨物,最後需要多少錢,去駐京辦兌出來支付就行了。相當方便。
駐京辦是長安經濟的重要支柱,他們在長安城採辦貨運,買房購地,大量的工作人員要生活居住消費,要娛樂,還成為了退休娼妓們的首選歸宿。
同時,他們也是地方蕃鎮州府和中央溝通的渠道,就一些事情及時交換意見,是藩鎮的喉舌,並不受中央節制。
駐京辦需要全程在御使台監督管理下開展各項工作,每日佔卯彙報,邸報也需要通過御使台的審查。
但事實上,駐京辦是相當囂張的,代表藩鎮嘛,經常會受藩鎮指令去砸吏部或者御使台的窗戶,甚至性命威脅。他們連宰相都敢罵。
尤其是軍使節度,派來的都是**。大唐這會兒有六十多個節度,行營防禦軍使佔三分之一。
不過去年張軍率軍轉了一圈,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有了極大的改善,北方已經十幾鎮無兵,吏政歸還,翻不起什麼大浪來,態度也就好了。
這也是為什麼李適能默許張軍接手宣州的原因,效果太顯著了唄。現在北方大定,讓張軍在宣州駐一支部隊,也是鎮壓江南的意思。
要知道李適從繼位開始,一直想的就是解決藩鎮勢大的局面。現在他也不琢磨削藩了,發現只要沒了兵馬,藩不藩的其實也無所謂。
果然,張軍是對的。
看了會邸報,又有人來求見。這些人都不下班么?按說大唐的公務員制度沒這麼壓榨啊,還是很清閑的好不好。
來的還是張軍理論上的老熟人,天興縣尉李同系。這哥們一筆篆書寫的相當牛掰,多次幫張軍題過篆額。
就是碑的抬頭。張軍寫碑文,他寫抬頭。這算是個賺錢小夥伴,小幫手。
鳳翔府軍政大改革之後,縣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李同系的位置就比較尷尬,他的活全部集中到了法曹參軍的手裡。他沒事了。
他就是個正九品下的芝麻豆武官,吏部體科上來的,怎麼混?去找吏部換地方?別扯了,誰搭理你呀。再說,有那門路么?
還好,後面張軍知道了自己原來還是天興縣令,對原來天興縣的吏員就關注了一下。
大唐的縣,所幸只有四個官,縣令,縣丞,縣尉,主簿,其餘的都是吏和役,也就是事業編。到也好安排。
於是在法曹下面,張軍增加了一個新部門,治安署,讓李同系做了署長。相當於副法曹。
就是把武候鋪的工作細化,細分了一下,做了分工。治安署負責日間巡邏,交通疏導,街市管理,負責處理非刑事事件。
武候鋪負責夜間巡查,偵破緝捕,專門辦理刑事案件和重大事務。取消了不良帥,原來的不良人全部送去了工坊勞動。
即是不良人,還哪有的臉面干治安緝捕的事情?當然是要勞動改造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要說一句,百騎是禁軍,負責守衛宮城北門的,不從事緝捕工作,太宗朝後就不存在了,被擴充到了千騎,萬騎,開元年間稱左右龍武軍。
德宗朝,南衙禁軍已經名存實亡,十六衛不復存在。龍武軍也就成了虛設虛銜。
有小說里寫百騎遍布長安偵緝拿捕,真的是胡扯的,他們就不能離開宮城,駐地都在宮城裡面。要殺頭的。
「同系見過郎君。」李同系看向張軍的目光充滿了感激和祟拜。
張軍是他的第一任上司。
兩個人並肩戰鬥了三年,張軍升少尹,然後就突然爆發,一路扶搖直上,驅狼吞虎成為當朝使相之首,威震朝野。
「不需客套,隨意坐吧。可是有事?」張軍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經日不見,氣色到是不錯,遇到什麼得意的事了么?」
李同系致謝,在張軍對面坐了下來:「郎君,長安之事,可是需要某親自過去主持?」
張軍讓紅蕊安排增加長安方面的人手,探聽消息疏理人脈,還需要去偵察資敬寺尼智因,跟蹤暗查和她接觸過的人。
這樣一來需要的人手就不是少數了,而且需要大量的專業人士。於是紅蕊就著人找到了李同系那邊。
李同系就是來彙報這一塊工作安排的,這事他必須當面和張軍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