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心聲（二更）
公羊子此刻的神情極度無奈，安化侍能看出他有難言之隱，當即也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痛楚。
「師父，能跟我說說嘛？」
「以前不可以，其實現在也還沒到時候，但師父覺得應該跟你說了。」
公羊子說了一句若有深意的話，可安化侍此刻完全沒讀出他話中的含義。
「安兒，你可知我們現在何處？」
「不知，看起來像是在南方，估計還在南靖朝地域之中吧。」
「南靖朝不假，不過卻並非在真正的南靖朝，這裡是我的域界！」
安化侍聞言大驚，之前他還真沒仔細觀察過，此刻被公羊子這麼一說立即審視起來。
查看了良久后，安化侍咂咂嘴，滿臉說不出的艷羨。
「師父，難道這就是巨擘和大宗師的差別嘛？」
「什麼意思，你去過大宗師的域界？」
公羊子聞言笑笑，他又恢復了一臉痞氣，可面對安化侍時卻出奇得有耐心。
安化侍點點頭，指了指四面八方。
「師父，之前我去過鳩摩和尚的小無相世界，我還在左天衡的無塵界中斬殺了左天衡，不過即便是空境大能的域界也是有邊界的，可你這域界我根本感受不出邊界，貌似和真實世界一般廣袤無垠！」
的確，此時此刻放眼四顧，公羊子的域界里應有盡有。
遠山巍峨蒼茫綿延，牛羊萬物生息繁衍，甚至還有村落人煙日出而作，簡直和安化侍以往理解的域界有所不同。
公羊子聞言稍顯驚愕，隨即面色上便顯出欣慰之相。
「你竟然能殺掉左天衡那老傢伙，看來完全覺醒的太古熔爐體配合上羅睺功法，的確足夠驚艷世間啊。」
隨隨便便的一句評述，反倒令安化侍對其更加欽佩起來，畢竟安化侍還未告知公羊子任何細節，僅憑一個結論便被公羊子猜出大概，這份見識簡直和其修為完全相配。
「師父，你一點也不驚訝？」
「我為何要驚訝，你的潛質完全可以做到，等你今後也到達我的境界，這世上很多你看不懂看不開的東西，就全部都能春風化雨一笑置之了。」
此刻的公羊子顯得高深莫測，他隨手指了指遠處的村落，又指了指方才指引安化侍前來的小書童。
「這些百姓都是我親自帶進這裡的，凝境巨擘的神通偉力早已可開闢真實世界，這些人都是我在遊歷世間時挑選的天性純良之輩，我將他們帶到這裡安寧度日，不用計較外界的勾心鬥角，只要我還在一天，他們便能過上一天安寧日子。」
公羊子提到此處笑容真摯，能看出他確實很熱愛這些純良質樸的百姓居民。
安化侍也跟著笑了笑，公羊子忽然又指了指西方。
「安兒，既然說到此處，我便再告訴你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
安化侍聞言立刻豎起耳朵，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思緒上涌。
「師父，你指的可是蒼梧絕嶺？」
「果然聰慧，你是怎麼想到的？」
「也不是我想的，只是之前在那裡面闖蕩時，陸某人師父曾說過一嘴，他懷疑整個蒼梧絕嶺都是一片龐大的域界，可我總覺著這太誇張了。」
「一點也不誇張，世間七大禁地之一的蒼梧嶺，的的確確是一個人的域界所化！」
「什麼？」
安化侍即便再久經風浪，此刻聽聞這話也徹底愣住了。
一人開闢域界，化為七大禁地！
「師父，那蒼梧絕嶺宛若十八層地獄一般恐怖至極，我也只走到中垂部分，那裡還封印有令狐睛明這樣的老祖級魔頭，除此之外還有諸多老祖都怕的深邃隱秘……究竟是什麼樣的恐怖存在，能夠有資格開闢出它？」
安化侍有些不敢想下去了，畢竟只要一提起蒼梧嶺，安化侍的腦子裡便有諸多詭異莫測的場景揮之不去。
屍體所化的功德林、血日荒原、鬼門關、無墳之墓、綿軟詭異的彈性世界、不知來源的黑色詭異叢林、囚禁老祖級存在的黑白域中域、孟婆亭和黃泉路、彼岸花與望鄉台……
公羊子見安化侍神色迷離，輕輕抬手朝他肩頭一碰，瞬間將他又拉回到現實。
「你覺得呢，誰能開闢出它來？」
「難道是……」
安化侍抬頭看了看天，公羊子見狀笑著點了點頭。
「不錯，我也是很久之前聽掌教真人說起過，蒼梧絕嶺就是上界真真正正的古仙人開闢出來的，只不過為何會變成這般樣子，目前眾說紛紜，我也只相信其中一種。」
「什麼呢？」
安化侍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神經一時間變得有些緊繃。
「監獄.……以及墳場！」
公羊子的聲音忽然緊蹙起來，這兩個詞將安化侍又嚇了一哆嗦。
「這.……究竟是為了囚禁誰，又為了埋葬誰？」
「道爺我也不敢妄加論斷，不過根據掌教真人的說法，蒼梧絕嶺應當是專門埋葬隕落古仙的墳塋地，同時也是流放仙凡兩界罪大惡極之輩的囚籠地！」
安化侍早有預料，可聽聞此話還是震撼莫名。
難怪之前在鬼門關匾額上能獲得古仙之血，看來掌教真人這番推斷的確有所考證，只不過說到此話安化侍反倒鬱悶起來。
「師父，也即是說仙人也是會死的，並非是真正的永垂不朽，是嗎？」
「我也不知道，世上若沒有真正的長生，可那些縹緲不斷的傳說又是何處得來？若是世上當真有永垂不朽，那蒼梧嶺這個葬仙之地又有何意義？」
公羊子微微苦笑一聲，師徒二人皆晃晃腦袋沒有答案。
雖說他們修為差距很大，可在這個問題面前，二人都是半斤八兩，沒有絲毫資格去探討出一絲清明。
安化侍將關注點又引回到鎖鏈上頭。
「師父，你還是跟我說說它吧。」
「這個啊，要從五百年前說起了。」
「十魔滅道？」
「不錯，十魔滅道！」
安化侍對此不再驚訝，方才公羊子也多次提到掌教真人，之前聽顧蒼生也多次提及公羊子，眼下看來公羊子的確在十魔滅道中佔據重要份量。
當然，自從知曉公羊子乃是巨擘級別的太上長老后，一切解釋起來也都合情合理。
提起十魔滅道的公羊子面色發苦，能看出他很不願意吐露這段往事，安化侍見狀也不藏著，直接將自己如何放出顧蒼生禍亂青蓮澣世台的經過講給他聽，又給他詳細講述了顧蒼生對自己的友善之處。
安化侍不想對公羊子欺瞞任何事情，雖說也預想過公羊子和顧蒼生不對付，但安化侍心中的顧蒼生並非純粹惡毒，這也是安化侍一以貫之的處世之道，他從來不用世俗風評來判斷一個人，他只看誰真的為他著想為他好。
顧蒼生對安化侍很好，所以安化侍不覺得顧蒼生是可惡之輩。
就這麼簡單。
出乎意料的是，將來龍去脈全部聽完的公羊子並未遷怒於安化侍，只是苦笑著不斷碎嘴子感慨起來。
「唉，周老九這傢伙，真的是什麼餿主意都給你亂出。」
「嘿嘿，沒想到顧老魔還算良知未泯，早些年間我還真沒瞧看出來。」
「他竟然捨得將蒼炎經傳給你，看來這五百年當真讓他變了好多……」
公羊子自顧自的感慨良久，說著說著忽然輕揮手臂，面前空間霎時扭曲蕩滌出層層漣漪，隨即緩緩出現兩坨黑漆漆的物事。
「既然提到顧老魔了，那這兩件東西就還給你吧，我帶你走時你已經昏厥了，我索性也就幫你收著了。」
安化侍搭眼瞧看立刻笑了，公羊子召出的物事正是鬼徹與地獄吠陀，本來還以為遺落在了內門世界，沒成想竟被他順手帶了出來。
安化侍準備將地獄吠陀收進雲戒，誰知這棺材像咳痰一般重重一哆嗦，竟從中吐出來一個被燒焦的小盒子。
安化侍見狀又驚又喜，看向公羊子的眼神中滿是感激，因為那盒子不是別的，正是三千琉璃大道的最終獎賞，道宗至寶之一的混元大道丹！
公羊子沒好氣地拍了下安化侍腦袋，將安化侍打得一陣齜牙咧嘴，不過這也是他們師徒倆常有的交流方式，畢竟小時候安化侍就是被他和溫叔牙一路打過來的。
「之前兩次你去凌天閣找我，我便記得你提起過要參加三千琉璃大道，索性也就順手將這丹藥給你捎出來了，畢竟你也知道，順手牽羊偷雞摸狗這種事兒，我和你爺爺很擅長！」
明明是不光彩的行徑，卻被公羊子說得牛氣哄哄。
安化侍此刻也說不出的開心，仿若又回到了舊時光一般渾身輕鬆，良久后才試探性地朝公羊子問了一嘴。
「師父，那我放出了顧蒼生……你會不會恨我，畢竟我知道五百年前就是因為他才搞成那樣，掌教真人也是因為他才瘋掉了的.……」
「無需介懷，那是兩碼事。」
讓安化侍意外的是，公羊子絲毫沒有在乎顧蒼生出逃，此刻的他顯得異常理智，說起話來也頭頭是道。
「掌教真人是修鍊完整的三清古經才走火入魔的，主因並非是因為顧蒼生，道爺我也知道顧蒼生為何要攻我道宗，畢竟更早的時候我們不仁不義在先，是我們先去覬覦人家瀚海祭天宮的寶藏，所以人家這是名正言順的復仇，也怪不得他。」
說到此處，公羊子又指了指安化侍。
「我之所以讓你遠離顧蒼生所在的無序間，是怕他感知到你身上鬼徹和魔宗的氣息，進而妄圖對你圖謀不軌，誰成想這些年的羈押令他心性大變，眼下你平安無事，他沒有傷了我的寶貝徒兒，我自然不會再去怪他什麼。」
「師父，那你這鏈子.……」
「這個嘛，這其實和十魔滅道有所關聯，但準確來說，是十魔滅道之後，又發生了一些我無法抗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