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出山
覆血夜刀行第561章出山幽長而又深邃的神殿,對安化侍來說一直都是個謎。
這四十七年來安化侍除了修鍊還是修鍊,根本就沒去過任何其它地方,以至於到現在提起天照陸宗,他可謂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論居住年限,他可能是待在這裡最久的傢伙之一,畢竟一眾信徒也不可能整日貓在宗門裡閉門不出,可到現在他還完全不熟悉玄厄光明壇外的其它地域。
因此,對於大宗主要將他帶向何處,安化侍完全沒有預測預期。
整座神殿深處只有二人安靜的腳步聲,偶爾能聽到那些奇形怪狀的圖騰異獸燈盞中發出噼啪作響,那是火焰中的磷粉燃燒不均產生的爆裂。
由於對神殿的構造完全不熟悉,安化侍跟著大宗主一路七拐八拐,也不曉得究竟轉了多少個彎,就這麼一直步行了將近半個時辰,二人總算又來到一方空曠的偏殿之中。
「這是……擒天台!」
雖說是偏殿,其恢弘程度也完全可與東陳的皇宮主殿相比擬,大殿中沒有多餘的擺設,只有一方碩大無比的神秘祭壇,跟在東陳擒天鑒所見者別無二致。
「我用空間大法則送你出去太過惹眼,還是你自己乘坐擒天台離開會方便許多。」
大宗主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語,沒有半句廢話從她口中流出。
安化侍早已料到如此,聞言自然是莫名興奮,可隨之而來的還是深深的不解。
「大宗主,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這麼對我究竟為何,這些年無論是你教我修行,還是眼下你送我離開,這不單單是違背天照宗門徒的信仰,還違背了舊水老祖的意志,難不成說你也是個忤逆者?」
「本宗做事自有法度,你沒資格過多盤問。」
大宗主回絕安化侍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安化侍本也沒期望能問出什麼,當即聳聳肩頭又撇撇嘴巴。
「鬼徹侍,你出去以後,可還是要做忤逆舊水意志之人?」
便在此刻,大宗主竟又主動問了一嘴,雖說這話僅僅寥寥幾字,安化侍卻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溫暖。
這感覺好似嚴師在徒兒出山時的嘮叨叮囑,好似長輩在晚輩遠行時的擔憂過問,雖說她問話的語氣依舊冰冷如霜,但安化侍和她相處這麼些年,此刻早已能感知到她潛藏極深的情緒。
因此,安化侍此刻的語調也軟了下來。
「沒錯,舊水老祖不可能無緣無故賜我機緣,這世上非親非故之輩,都不會無緣無故對不相干者好,說到底他肯定還是為了其一己私利,只不過我現在還不清楚我的價值。」
說到此處安化侍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接下來的話,想了半晌后還是沉吟出言。
「其實不管怎麼說,大宗主你是對我有恩的,但我並不認識你,這種突兀的恩惠我說實話很是惶恐,你定然也是對我有所圖,只不過我現在也不清楚罷了,而我不想過這種任人擺布的日子,所以但凡有一口氣在,我也得反抗到底,然後走我自己的路!」
安化侍說得越來越激動,一口氣說完后胸腔劇烈起伏,他很少如此直白的表露內心情緒,但也不知道怎麼的,面對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宗主,安化侍總想什麼事都不瞞著她。
「我支持你。」
大宗主全盤聽完安化侍的抱怨,安化侍本以為她會極度憤怒,畢竟以鍾梵和郁懷閬的虔誠程度,作為天照宗頂級神棍的大宗主,按道理來說定然也會是舊水老祖最虔誠無比的信徒,可現在這話著實把安化侍給嚇了一跳。
咋回事?
「你……你支持我?」
「我支持你。」
大宗主渾然無懼的又說了一遍,這一遍說得比之前那句更加堅定清晰。
過了半晌后,大宗主又補了一嘴。
「能不被任何人鉗制的過一生,這是每個人都夢想的事情,只不過這世道向來不會順心如意,想要真正做到心無旁騖,你還需繼續強大不可如此弱小,須知不想被別人踩在腳下,唯有將別人踩在腳下,包括我!」
大宗主似乎很欣賞安化侍的態度,以安化侍如今的修行成果,估計也就是大宗主這種級別的存在能稱其為弱小了。
安化侍從大宗主的字裡行間中也能品出,她肯定有很多難以言喻的苦衷在身,此刻只不過是被安化侍的話語帶動而有所感觸了。
「大宗主,我現在若是這麼走了,舊水老祖會不會找你的麻煩?」
「這不用你管,你想去哪裡?」
大宗主貌似不想跟安化侍過多磨嘰了,揮手一引便將其丟到了擒天台中央。
安化侍雖說心中還有很多疑惑,但逃出生天的念頭遠比其它任何事情都來得強烈。
「大宗主,我曾經有位鬼道師父救過我的命,眼下我想去鬼道老山祭拜他,不知你能否幫我傳送到鬼門之中?」
「這個好辦,鬼門也在**,與天照宗劃分東西各自為界,你前往鬼門后不要再回到天照宗地界,這世上遠有很多值得一去之處。」
大宗主言罷便不再多言,手中捻起兩指劃出幾道流光,整座擒天台瞬間便被紫色焰火繚繞遮蔽。
也正是在此時,神殿外忽然傳來一股極其巨大的爆破聲響,雖說安化侍二人距離神殿外沿距離遙遠,但轟鳴的鬥法聲已然喧鬧不息愈演愈烈!
「大宗主,你著急送我走,是不是因為這個?」
安化侍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開始擔心起大宗主來,雖說他對大宗主的修為完全放心,但敢如此公然打上天照宗宗門的傢伙一定來頭駭人!
大宗主沒有說話,她的陰陽面具在紫火映照下微微扭曲,好似一張時哭時笑的彆扭人臉。
安化侍此刻內心更加擔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不過腳下的擒天台已經籌備完畢,此刻的他根本做不了任何其他事情。
「大宗主,是不是令狐睛明來攻打天照宗了!他是不是已經恢復老祖實力了?你說話啊大宗主!大宗主——」
安化侍的呼喊還未喊全,整座擒天台瞬間便化為一片火海。
幾次呼吸之後,擒天台恢復原狀,劇烈的空間波動逐步平息,台上已經完全消失了安化侍的影蹤。
大宗主又成了孤身一人。
她靜靜凝望著空蕩蕩的檯子,半晌后竟踉蹌著幾近軟倒。
並非是她身受重傷功力不濟,此刻的大宗主竟然在壓抑著自身情緒。
神殿外沿的轟鳴聲越來越近。
大宗主知道眼下不是扭捏作態的時候,她緩緩轉身瞬間從原地消失,只剩下一滴晶瑩在殘餘的飄飛紫火中灼燒。
那是一滴淚。
一滴從陰陽面具中順面頰滑落的淚。
再後來會發生什麼,這已然不是安化侍能夠知曉的了。
在一陣劇烈的天旋地轉后,安化侍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一片黑色的荒原之上。
「啊……」
安化侍很確定自己沒有離開**,四周的景緻和四十七年前所見一般無二,只是比之前更加色調暗沉幾許。
他感覺自己的心口隱隱作痛,不知為何此刻竟對大宗主的安危莫名擔憂,他很清楚這種感覺並不是愛情,但的的確確產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關切之念。
安化侍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他完全不討厭這種關切的感覺,反倒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安化侍轉頭看向東方,因為大宗主說過,**東方是天照宗的屬地。
「四十七年了……令狐老魔的林奕化身定然是得到了極大的機緣,此刻恢復了不少元氣,已經敢於和天照宗公然叫板了!」
之前在剛鬣奔流界中,令狐睛明便透露過想收服天照宗為己用的野望,只不過那時候的他還完全不成氣候,眼下看來安化侍的擔憂絕對大有可能。
十三萬年前重新出世的魔道老祖……重蹈十三萬年前振興魔宗的覆轍,再次向天照宗宗門發起吞併進犯了!
這絕對是震撼整個修行界的大事件,相信過不了多久,消息就會傳遍四方滾滾而來。
安化侍此刻雖心中彆扭,但卻不會傻到殺回去找尋線索,不管大宗主究竟為何會讓他心中有此感受,眼下他都暫且將其放到一邊。
畢竟眼下他總算是逃出來了,整整四十七年的暗無天日,無數疲憊厄難的困苦生涯宣告終結,他再次恢復了毫無拘束的自由之身,這比什麼都令他興奮狂喜!
只不過此刻的安化侍已經沒有了少年時期的喜形於色,雖說心中雀躍但卻並不流於表面。
他早已能夠平和看待世間發生的一切,雖說自己的面色依舊青春年少,但一顆心已經在無數次磨礪中變得老辣沉穩。
「四十七年了,四大王朝又會發生多少事呢。」
安化侍望向北方微微一嘆。
他從雲戒中取出一柄短匕,將積蓄了四十七年的長發與鬍鬚修剪乾淨,隨後按照澹臺夭夭教給他的方式梳妝打扮,再次披上一件熟悉的太玄道袍。
遠遠看去,荒原上再次出現一位劍眉星目的俊俏道長,只不過眉宇間那抹歲月沉澱的堅毅痕迹,已然像陳釀數十年的老酒一般回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