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見佛向東
「你到底要幹嘛,你是誰派來的人,明說吧!」
澹臺夭夭的氣勢愈發冷冽,只不過季常侍很明顯不是被嚇大的,當即佛光滿載照耀四方,將澹臺夭夭完全籠蓋在自身的佛光之中。
無可奈何。
無處可去。
這便是現如今澹臺夭夭的尷尬境地。
偏偏她又著實搞不明白季常侍的動機,很明顯季常侍這種佛修稟性古怪,我行我素的態度令她作嘔。
「女施主,我和徒兒一路東來,一路上拯救了無數迷途知返者大徹大悟,可還是頭一遭見到像你這般怨氣如此濃烈之人。這世上所有仇恨都只會滋生仇恨,女施主儘早看開放下,才能真正求得解脫。」
「的確,師父曾經發下宏願,若不能做滿千件慈悲渡人事便不入仙道,為此師父這些年一直在壓制境界,不然憑藉師父的天資卓絕,早已可更進一步抵達空境中期。」
和安化侍告別了將近七十年,如今的小榕非但沒有容顏衰老,反倒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度,能看出佛鬼雙修果真令她改天換地,徹徹底底褪去了之前的青澀模樣。
雖說她還未像季常侍這般境界高深,不過七十年時間也達到了藏境中期境界,加之駐顏有術青春靚麗,心態平和不急不躁,照此下去晉入大宗師也只是時間問題。
「我不需要度化,我只想殺一個人。」
對於二人的苦口婆心,此刻的澹臺夭夭完全聽不進去,不過這對佛宗師徒卻完全不在意。
季常侍很明顯經驗老道,他很清楚這事情急不來,這麼多年的普度眾生遊歷,已經讓他和小榕默契十足。
師徒二人微微一笑,互相之間已經洞悉對方的心意。
「既然遇見那便是緣分,看來這位女施主是我佛為我準備的修行業障,索性前路莽莽,不若帶上她一起同行。」
「你們要做什麼?」
澹臺夭夭聞言立刻警覺起來,畢竟她根本不認識這兩位攔路客,再者說他們貌似根本不打算問自己的意見,竟就這般私自決定了自己的未來。
「都是為了女施主你好,跟我們去尋找失落的佛子,照見我佛如來,追尋離苦得樂的解脫大道,這才是人生之快意樂事,女施主你又何必這般想不開呢?」
「要你管!」
澹臺夭夭實在忍受不了季常侍的言語遊說,當即祭起天機拂塵蒐便打,無奈面前二人瞬息移行幻影,空間大神通撐開的季常侍飄忽不定,根本不是她這位初期大宗師能比擬的。
幾次攻殺接連撲空,澹臺夭夭本就心力交瘁,此刻有些脫力氣喘吁吁,而這時季常侍又身法鬼魅的來到其面前。
澹臺夭夭見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強撐著繼續施法,誰知季常侍突然問了一嘴,直接將澹臺夭夭問得愣在了當場。
「女施主,你可還相信世間有情嗎?」
「女施主?」
季常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可這話很明顯觸動了澹臺夭夭的煩亂內心,一時間呆若木雞根本沒有絲毫回應。
「如此這般,當是我猜對了,又是一個被情愛拖累重傷的傷心人。」
季常侍笑笑雙手合十,繼續擺出一副立地成佛的慈悲渡人相。
「女施主,這世間的貪嗔痴恨皆由情而生,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皆是大徹大悟前還未看破的虛妄。你被虛妄蠱惑從而摒棄自身,這本就是喪缺本我的逆流之道,我現在是在救你,而不是在害你,你可懂得?」
「我不懂,我沒有親人了,我自此後也再不信情愛!」
澹臺夭夭這話說得忌恨交加,原本可愛的小虎牙咬得嘎嘣作響。
小榕聞言面帶幾許憐惜,不過更多則是看開放下的解脫之相。
「這位女施主,七十年前我也和你一樣看不開放不下,其實這世上的情愫本就升騰於心,最終也只會隨肉身腐化而沉寂於心,一切皆緣於你對心的認知,在你還沒將事情想清楚前,還是學學當年的我,莫要輕易糟踐自身。」
師徒二人苦口婆心的循循規勸,澹臺夭夭的情緒也逐漸鎮定下來。只不過此刻的她面帶血淚,沉默不語也顯得有些駭人。
過了良久,澹臺夭夭望向天空噙淚抿嘴,看起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展示出自身的無力與凄涼。
「我若是決意斷絕情路,你願意幫我殺一個人嗎?」
「不可。」
澹臺夭夭向季常侍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只不過季常侍卻回答的異常認真。
「女施主,既然你已經決議如此,那麼佛門將是你的不二歸宿。如果你跟我修行多年後依舊割捨不下,那到時候不管你入佛還是入魔,皆是你機緣得到之際的自然之選,我也不會再在那時對你橫加阻攔。」
「再者說,我從你身上已經能體悟到一股熟悉氣息,如果那股氣息就是你想要殺的人,那即便我答應你,也恕我無能為力,畢竟和他相比,我還真不敢說現在的自己能勝過他。」
說完此話,季常侍朝小榕隱秘一笑。
小榕當即心領神會,一時間面頰稍稍飛起一絲紅暈,不過下一刻便又恢復到青蓮古佛的平靜狀態。
「既然如此,那我跟隨你。」
澹臺夭夭回答的相當爽快,她也向來都是這種敢作敢為之人。
此刻的澹臺夭夭也的確無需顧忌,之前發生的種種大變數已令她心灰意懶,她也無暇去顧及沒了澹臺洪燁的南靖天下。
此時此刻的她只想擺脫痛苦,只想親手手刃誅殺爺爺的血仇安化侍,只想在無盡悲愴與迷亂之中求得一絲神智清明。
因此,她果斷選擇了季常侍。
對於這個結果,季常侍並沒有表現出喜悅神色,他和小榕的佛家修為已經足夠精湛,貌似對任何事物都能做到心平氣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果真在煉心道路上走出了不少步。
「既然如此,那就請女施主跟隨我一起入世修行吧。」
「好,我們現如今去哪裡?」
「東方,離開這片大陸,遠渡重洋前往茫茫瀚海,去尋那不可知之地的海角天涯。」
「去那裡做什麼?」
「尋找佛的蹤跡,我已經感知到佛子現於東方魚白之極,女施主在南靖遭逢了厄難變數,也剛好脫離此間重新開始新的紅塵生涯。」
「如此甚好。」
當下再無話柄,三個人御空而起朝東而行,沒過多久便徹底消失在遠方天際。
這便是修行世界里的不可知之處。
茫茫大世生靈沸騰。
無數人相遇,無數人別離。
無數人生死,無數人喜悲。
澹臺夭夭在心如死灰之際遇到了佛,這位和安化侍淵源頗深的舊水老祖選中之人,將澹臺夭夭徹底帶離了這片大陸,也暫時避免了這對苦情之人的宿命重逢。
或許這對安化侍來說也是好事,當然好壞一說無人能夠論斷,也並非看開放下就真的能徹底說清。
總之,大世寂寥。 ……
皇宮深處,寂寥無人。
披頭散髮的葉崇山行如鬼魅穿梭其間,他已經在這方破敗的禁宮裡走了一整夜。
水齡章獨自離去沒有再多管他,此刻的他如喪考妣,倒也是一副渾渾噩噩的痴傻模樣。
如此狀態的葉崇山宛若行屍走肉,他也不曉得自己要去哪裡,只是漫無目的地朝前踱步,看起來好似在陰鬱日光下遊盪的一抹幽魂。
由於皇親國戚已經完全被撤離此間,此刻的禁宮已經只剩下兩個戰時軍機大營,其餘地界已經完全化為寂寥之地。
風卷殘沙,昏沉無光。
門可羅雀,黯然銷魂。
安化侍自始至終都沒有認他這個爹,關於這點葉崇山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只不過昨夜的話題都太過沉重,令他直到現在都難以釋懷解脫。
就好似一枚積蓄多年的膿瘡被無情刺破一般,此刻的葉崇山沒有說破無毒的快感,只有親信疏離孑然一身的無邊空洞。
兩個兒郎,一個把話說開卻複雜難明,一個蒙在鼓裡又遠在他鄉。
一個老友,多年共事卻血濺眼前,死不瞑目卻又無可奈何。
人生之大喜大悲,在短短一夜之間全部經歷,油然而生的苦悶與不解,好似萬斤枷鎖將他徹底囚禁,以至於始終難得一絲抒懷安寧。
他就這般走著走著,迎面已經沒了路。
葉崇山緩緩抬起頭,透過錯亂腌臢的亂髮,看向被髮絲切割得支零破碎的視角前方。
未央宮。
南靖皇帝的寢宮所在,亦是名義上南靖皇宮的重中之重。
「未央啊未央,人生未央,何苦來哉啊.……」
葉崇山還在說著一些稀里糊塗的話,這一路上他的嘴巴都沒有停下。
他晃晃悠悠地來到宮門前,剛想在門前高高的石階上坐下,便聽到宮內傳來一陣並不規律的踱步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隨之而來,聽到這些聲音的葉崇山眉梢揚起,很明顯對發聲者極為熟悉,而恰恰也因為這種熟悉,令他對發聲之人產生了些許好奇。
「真是想不到,堂堂一國之君竟也睡覺認床嗎?」
葉崇山這話滿意嘲諷語調,即便此刻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對一貫嘲諷的傢伙,他還是不會注意嘴下留德。
「認不認床是朕自己的事情,若朕當真是這一國之君,那想在哪裡睡都是朕的自由,反倒是你這位功高蓋主的大將軍,怎麼今日想到來此地,你眼裡不是早就沒有我這個皇帝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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