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送棺之人
覆血夜刀行第737章送棺之人正所謂嗩吶一響黃金萬兩,白綾一蓋,親朋上桌等上菜。
喪氣與晦氣,在萬馬齊喑中充斥整片武嵐城廢墟。
轟隆隆高天雷震,一座座漆黑古樸的物事從天而降。
細細觀之,天外來物上繪碑亭鶴鹿身長十丈,頭似元寶綻開三瓣身有弧度,有殼有鞘死氣繚繞黑霧瀰漫,竟是一副副比回鳳軒樓宇還大的完整棺槨。
雨落傾盆,天降黑棺!
掐指一算,詭異的巨型棺材足足有八副,穿雲破霧狹帶雷霆萬鈞之勢,裹挾著九天上撕扯下來的濃密高雲,頭部因大氣摩擦產生通紅烙鐵般耀目的殷紅光斑,朝著五十萬大軍列陣方位狂暴砸落。
好似九天之上墜流星,好似沖煞熒惑降災厄!
原本陣列嚴明的大軍此刻哄亂不止,面對隨時可能被砸死的噩兆,任何軍令都被當做耳旁風。只不過越是慌亂躲避就越容易踩踏,對於五十萬大軍來說,任何一點小風波都可能野火燎原。
看似威武雄壯的西北聯軍,能夠在不明來由的生死抉擇前臨危不亂者屈指可數。人性向來都禁不住揣測試探,此刻各種醜惡嘴臉在一瞬間纖毫畢現,種種大軍聯盟內的小摩擦也化成烈焰滔滔。
亂馬嘶鳴,人仰馬翻。
互相踐踏,血腥奔走。
所有人都在竭力躲避天降巨棺,好在是這些巨棺的下落速度奇快無比,僅僅用了不到五次呼吸,八副棺材就立地生根般種在了亂軍洪流內。咚咚咚好似力士擂鼓,將大地砸出一道道黝黑不見五指的活葬坑!
「全部安靜,誰敢再妄動一步殺無赦!」
值此霍亂之際,唐仙睇清冷沉著的呼喝傳遍方圓十里。
不曉得她用了何等傳音秘法,總之每一位西北軍都清晰聽到了這句話。每個字都仿若長了眼睛般自己找路,越過一切喧囂雜亂,精準無比的鑽到將士們的耳膜當中。
不得不說唐仙睇的軍威盛隆,原本還互相踩踏慌不擇路的三軍將士,不管是西梁方面還是北戎方面,此刻全部停下步伐安靜佇立,大地像死一般寂靜瞬間鴉雀無聲,一切都只因為一個女子,只因為唐仙睇的一句話!
一句話遏制千軍萬馬,將原本後果不堪設想的霍亂扼殺於襁褓,此等掌兵風骨著實驚世駭俗,只不過某些人並不喜歡瞧見這種場面。
高天之上,張守愚望著唐仙睇的中軍大帳眉目不喜。
雖說他一路馳騁縱橫無敵,可對執掌軍務步步為營卻並不擅長,畢竟他沒上過私塾也不懂兵法韜略,因此和唐仙睇一同作為三軍主帥,時間久了也會被三軍將士們摸清底子。
三軍將士畏他敬他,說白了都是怕他手中的劍。
張守愚也心知肚明,在西北聯軍心中他並無實權,而完全是供唐仙睇驅策的馬前大卒而已。
他不懂調兵遣將,只懂血腥殺伐,雖一路凱歌無阻,但也令他愈發對唐仙睇積怨深重。
像剛剛天降巨棺的風波,他可以擎劍硬撼八副棺材,卻沒信心讓五十萬大軍僅憑一句話就心悅誠服,畢竟這需要莫大的信任,一旦稍有差池便會被砸死送命,而三軍將士很顯然不放心將命交到他手裡。
畢竟世人眼中的張守愚,向來都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屠夫。
八副彌天巨棺已經落下,此刻並不是與唐仙睇爭搶軍功的時候,張守愚即便再不悅也懂得瞻顧大局,當即朝棺材望去眼神冰冷。
燭龍劍感應到劍主情緒變化,嗡鳴顫慄妄圖出鞘屠戮四方。
很明顯有人增援故意攪局,張守愚面帶煞氣又想殺人了!
「八卦陣位,果然又是道宗的牛鼻子雜種!」
身處高天的張守愚視角遼闊,他能清晰俯瞰到八副棺材的落點,恰恰正是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八門!
八卦陣位排布的巨棺靜默無聲,棺槨沒有絲毫鬆動開啟的意思,亦不曉得裡面究竟裝著什麼。
一些有巨【物】恐懼症的士兵渾身發抖,各種流言蜚語也開始鼓動流傳,畢竟誰都不曉得一會兒棺材里會走出什麼東西,畢竟自家主帥就是五爪金龍纏繞的絕頂劍修,再出現八個比樓宇還大的惡鬼也不算稀奇。
「不對勁,棺身溢出鬼道真氣,排布卻明顯是道宗手筆,難不成說南靖有和南疆鬼宗勾結同修之輩?」
張守愚於修行一道上天賦卓絕,一眼便看出此術癥結所在,正沉吟間地面再次滾盪如龍,方才惹得三軍震動的另一個恐懼之源、那道不知何物的詭異「煙塵帶」再次出現!
「這是……魔的氣息!」
這次不光張守愚面露驚愕,原本安坐在中軍大帳內的唐仙睇亦猝然起身。不過唐仙睇很明顯知人善任,知曉張守愚此刻沖在陣前披掛上陣,為不和其生出更多嫌隙,因此還是選擇按兵不動靜默觀察。
與兩位敵軍主將一樣反應強烈的還有葉崇山,原本心如死灰引頸受戮的他忽然睜眼,血污密布的臉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貌似感知到了某件絕不可能發生的怪事。
「這.……這是……」
「是什麼是?甭管今日南靖來了多少條狗,來一條我就殺一條,當然最先宰的還是你這條老狗!」
高天之上的張守愚不再耽擱,一道燭龍劍氣穿梭千丈雷霆萬鈞,下一刻葉崇山站立之處爆碎炸裂,好似數千石焦油一同引燃一般振聾發聵!
張守愚這一劍很明顯在發泄情緒,想要宰殺重傷累累的葉崇山,他根本不需要出如此凌厲的絕殺劍技,可能也是因為上一劍稀奇古怪的落空失手,令張守愚惱羞成怒妄圖挽回顏面,因此這一劍他用了足足四成修為!
「到底是誰在暗中作祟,有膽量堂堂正正與我論個生死,躲躲藏藏不敢露頭算什麼英雄好漢!」
「張道友,你還未見到來客身份,現在做論斷為時尚早,萬一是個水靈靈的如花姑娘,你叫成好漢就不合適了。」
劍勢方起的張守愚,被唐仙睇以千里傳音術潑了一盆冷水。
「唐仙睇你少說風涼話!甭管來的是誰,小爺我都照殺不誤!」
「凡事還是謹慎為先,畢竟你我不單單仗劍行俠,此刻還代表兩大王朝的門面榮辱。再者說誰規定英雄不可以隱於暗處?難不成說居高臨下眾目睽睽者就一定是英雄?」
唐仙睇很明顯在指桑罵槐,這話說得極有水平綿里藏刀,張守愚也不傻自然能聽出滋味,當即滿面潮紅劍氣縱橫如龍。
「唐仙睇!我敬你是女兒身不和你計較,不要以為你修為高深就可口無遮攔,今日武嵐州毀滅已成定局,誰來都不可能改變這一事實!」
「張道友你又急躁了,你明明連落棺者真身都感知不到,又有何底氣在這裡大放厥詞?之前我就勸過你不要與燭龍親近,此劍妖異久伴定會亂主,你是修劍心之人,萬萬不可被邪劍侵染……」
「住口!唐仙睇你血口噴人!你不過是西梁名刀第四把交椅,哪裡有資格品鑒我大戎第二名劍!」
話雖這麼說,可張守愚知道自己並不佔理。
畢竟唐仙睇所言非虛,突兀襲來的種種異象令他無法琢磨,直到現在都沒找到隱匿者真實身位在何處!
雖說張守愚的語氣很硬,可唐仙睇的話還是說進了他的心裡。
能看出他眼神中閃過一抹猶疑,只不過當他緊握燭龍劍,劍身上傳來一股股碧鱗劍氣不住鑽入其口鼻,令他好似著迷一般大受蠱惑,眼神亦再次變得冰寒如鐵。
嘩啦啦!
與此同時,剛剛張守愚發出的那道絕殺之劍也有了結果。
葉崇山的肉身被足足轟出三十餘丈,那柄被他緊緊攥在手裡的大纛,此刻也再難把持拋飛上天!
鮮血染紅的「靖」字在天上不斷迴旋,亦如風雨飄搖的南靖王朝一般不由自主。不過此刻沒人注意這面崩飛的大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轟殺到極遠處的葉崇山牢牢鎖定。
沒死!
葉崇山還是沒死!
張守愚此刻目眥欲裂,這簡直是打臉!
啪啪打臉,第二次了!
一眾大軍但凡目力好的,此刻也全都看傻了眼,不少人流露出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玩味神情。
「我說,你瞧見過張將軍這麼出糗嘛?」
「哪能啊,張將軍劍下從來不留活口,這回算是踢到鐵板子了!」
「說的是啊,張將軍以往殺人從不出第二劍,這回兩次都沒殺掉一個重傷垂危者,說出去恐怕要丟了前幾年打下的赫赫凶名啊。」 ……
各種竊竊私語開始不脛而走,討論聲此起彼伏愈發濃烈,張守愚的臉色也隨之越來越黑。
不過,預想中惱羞成怒大殺四方的張守愚並未出現,因為他總算看到了葉崇山身上的端倪。
「那是.……」
遠方,被轟飛到三十丈外的葉崇山正貼地打滾。
一股股黑白相間的陰陽二氣將其徹底包裹,不斷變形纏繞化去一切劍氣沖襲,只不過這陰陽二氣出自南靖諦視,即便強如張守愚也辨認不出,一時間唯有錯愕震怒虎目圓睜。
擎劍!
張守愚不打算繼續滯空,就在他準備親自手刃葉崇山挽回顏面之際,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掌輕輕按住了他的發簪,隨即像哄小孩一般在他頭上輕拍了三下!
冷汗。
張守愚瞬間冷汗如瀑。
他根本就沒察覺到身後有人,亦沒有捕捉到一絲一縷可疑的氣息!
換言之若是身後人想要殺他,他早已身首異處魂歸天外,如此悄無聲息的貼身恐怖,自他出道以來絕對是頭一遭!
一時間天地肅靜,三軍死寂一片。
唐仙睇緩緩出帳,眼神饒有興緻。
張守愚狠狠咽了口口水,燭龍劍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一縷縷碧鱗邪氣鑽入其口鼻,令張守愚眼神再次冷冽,也鼓足勇氣擎劍欲轉身斬殺。
可就在此時,拍完三下頭顱的手掌主人緩緩開口。
張守愚聽聞,不知為何立刻震悚到呆若木雞。
「念乾,你怎麼越長大越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