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黑山古洞一盤棋
遠離古魔地,甚至遠離太京州。
不知幾多裡外的極遠之地,竟然還有一處和古魔地極其類似的黑暗地域。
血月橫空。
血河行地。
無數血色大山直刺蒼穹,其中一座巍峨巨山頂有一方古洞。
這洞極為詭譎,處處蘊透著難以言喻的古怪離奇。
遠遠觀望過去,古洞不過十丈見方。
雖談不上碩大無比,倒也不算小。
之所以說它是個洞,完全是因為其有洞的輪廓。一處深邃漆黑的洞口清晰可辨,只不過洞口處卻有一團混亂漩渦在不斷周旋。
照這麼看去,這洞就又顯得不像個洞了。
那團混亂漩渦滿溢絞殺之力,好似一大坨被瘋狂攪拌的血紅腐乳。
一條條粗壯如龍的暗黃閃電盤繞期間,在漩渦中進進出出滿是雜亂,還有數道混亂的巨大雷流隨漩渦瘋狂流轉,噼里啪啦釋放出一股股狂暴嗜殺的力量。可明明是觀之心悸的恐怖雷電漩渦,卻聽不到一絲一毫肆虐的聲響,如此突兀的反差令人感到詫異,貌似眼前所見的一切根本不真實存在,而是一幅靜謐流淌脾氣暴躁的巨大古畫。
這「古畫」就這般靜靜運轉,在極度靜謐中宣示著極度瘋狂的絞殺之力。
各種法則和玄妙在此盡皆彰顯,卻根本沒人能說出什麼所以然來。即便是這片大陸上功成名就的各方翹楚,來到此地恐怕都難以說出這古洞口的由來隱秘,甚至連在此悟道的資格都沒有,全部會自慚形穢一般低下高傲的頭顱。
這方古洞,叫做瀧地洞。
這世上尋常修行者都不可能知曉此地,因為他們根本不配知曉。而那些有資格知曉瀧地洞的修士,對此地亦僅僅只是聽聞,每每提起都三緘其口,對其充滿了深深的忌憚與崇拜。
按理說這世上並不缺少福地洞天,也並不缺少機緣深厚的禁地,聽說過瀧地洞的修行者也都知道,這洞里沒有神通法典,也沒有法器秘寶,可這並不能取代其在世人心中的地位。
究其原因,乃是因為洞中住著一個人。
只要這個人一天不離開瀧地洞,瀧地洞就一日不會在修士心中地位降低。
放眼整片修行世界,能夠有此般威勢的人也僅有一個。
他叫什麼名諱無人知曉,可世人都知道他在舊水破入偽天境,因此都叫他舊水老祖。
舊水老祖居於瀧地洞,這是世人皆知的傳聞。
之所以是傳聞,乃是因為沒人有資格去印證。
可眼下卻有所不同,瀧地洞前正靜靜站著一個和尚。
之所以說他是和尚,完全是因為他身披袈裟頭有戒疤。可除了這個基本特徵之外,他又沒有一處像是一尊和尚,反倒處處蘊盪著殘忍嗜殺的魔道氣息。
他很白。
從頭到腳皆晶瑩如玉,白皙如一片空無,唯有那雙眼眸和那張嘴巴赤紅如血,連帶著舌頭和牙齒,一樣濃郁如新鮮宰殺的豬肺。
可能是因為他的皮膚實在太白了,如此白皙的皮膚配上如此撞色的血紅五官,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極為妖魔異化,隨便一瞥都有一股攝人心魄的臣服之感。
觀其外相年紀不過二八,看起來好似一位情竇初開的稚嫩少年,可偏偏那副血腥容顏又極為詭譎莫測。眉弓極其深邃,血紅的雙眸完全籠蓋在眉弓陰影之中陰翳滿滿,雙眸中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完全被混沌繚繞的血紅充斥塞滿,看起來好似兩片被血腥屠戮的陌生宇宙。
這邪僧安化侍很熟悉,他叫令狐睛明。
他已經來到瀧地洞前好久好久了,可還是沒有往裡面踏入一步。
他自然是來尋舊水老祖的,只不過看他的意思,貌似也根本沒有往洞里進的想法。
他就這般挺直腰桿站在洞外,便讓瀧地洞所有肆虐狂暴的力量全部安靜下來。原本咆哮嘶鳴的此地本源之力,在這位洶洶襲來的魔道老祖面前只能被迫臣服。
很難想象原本的瀧地洞會是什麼場景,令狐睛明於無盡肅殺血海之中靜靜到來,好似定海神針一般將一切波瀾全部按下撫平。
這就是老祖級修行者的力量。
這是一位遠古老祖向另一位現世老祖的公然示威。
當然,令狐睛明的示威手段是極有章法的。
更貼切來說,是很有禮貌。
他選擇的示威方式很有禮數,從一開始來到瀧地洞,他便將洞口那處漩渦徹底撫平,隨後在上面緩緩落下一顆白色的石子。
白石子落在洞口正中央處,好似圍棋對弈時點的天元。
一枚白子落下,四下狂暴瞬間服服帖帖!
沒過多久,洞內也緩緩飛出一顆黑色的石子,緊跟白子落在洞口的狂暴漩渦上。
黑子乍一出現,白子剛剛壓下的狂暴氣息再次翻湧而出。下一刻白子繼續落下,一切又再次歸於沉溺。
就這般黑白雙子不斷落在洞口漩渦,周遭氣息也隨著棋盤走勢而起起落落,不斷往複不斷周旋,時而天塌地陷,時而又靜如處子。
瀧地洞口徹底化成一方天地棋盤,隨著玄妙難測的大道棋局不斷進退。
能看出這盤棋已經下了很久很久了,有不少黑白子碎裂成渣,洞口處也密密麻麻排滿了黑白棋子。
想當初令狐睛明說要找舊水老祖辯難,沒成想會是以這種極度文雅的方式切磋。
當然這種文雅也是相對來說的,他們二人全都心知肚明,只要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到時候這瀧地洞還會不會存在,在棋局未定之前都是未定之數!
在安化侍一頭撞進白骨大殿的時候,瀧地洞前的棋局也在變幻莫測中激戰正酣。
從四下里寂靜沉溺的態勢來看,很顯然令狐睛明目前佔據上風,其白子技高一籌將舊水老祖穩穩壓制,已經逐漸露出一股穩操勝券的沉穩感。
「舊水,你的氣機已亂,跟貧僧對弈如此分心,最終的下場可著實不好啊。」
令狐睛明面色虔誠且淡然,雙手合十以真氣駕馭白子,嘴上雖說著熱心腸的告誡話,可下手卻依舊沒輕沒重步步緊逼。
「哼。」
瀧地洞內傳來一聲冷哼。
這聲音聽起來沉悶成熟,不過和令狐睛明一樣,絲毫不顯老態龍鍾,倒像是一位四十啷噹歲數的中年嗓音。
「你們修佛的就是矯情,不怪我這麼多年一直都厭惡佛宗!」
令狐睛明聞言不以為意。
「你可以厭惡任何事情,也可以喜歡任何事情,這都是你的自由本性。只不過我佛宗一脈不可失去傳承,因此你往日的種種卑劣手段,的確該好好收斂一下了,否則當真惹怒了我引火上身,最終的佛陀真怒你是承受不住的,切莫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無拘無束的自由身!」
令狐睛明很明顯話裡有話,這話中潛藏著諸般隱秘玄奧,只不過除了對話的二人,其餘人很難領悟出其話中真諦。
「你少在這裡假惺惺,明明是個魔偏偏要當佛,依我看咱頂多是半斤八兩,假慈悲!」
「真慈悲也好假慈悲也罷,只要是慈悲便是好的。貧僧不管是否發自真心,最起碼向來以普渡蒼生為己任。而你卻只想建立廟宇受盡世間供奉香火,你我一個是取一個是予,從發心上來看你已然遜色於我了。」
「遜色?你知不知道你這肉身是怎麼重生的?有些話我根本不願多提,明明是踩著無數血脈屍骨補給自身的惡魔,非要裝作一副青蓮淡雅的偽善德行,看來十三萬年前的故人著實活得夠假!」
兩個人一邊吵嘴一邊不斷落子,周遭的氣息也變得愈發紊亂難測。
令狐睛明很顯然比舊水老祖能裝,面色自始至終都異常坦然,根本無法將其真實內心領略一絲。
「隨你如何嘴硬,貧僧自青蓮洒脫便好。貧僧也真心勸你一句,之前你得罪了那位被扣在此地,之後即便那位存在原諒了你,貧僧也不可能讓你走出這瀧地洞,你最好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思為妙!」
「胡扯,我還有鬼徹侍,怎會如此所言這般消亡!」
舊水老祖竟提到了安化侍。
而聽聞鬼徹侍三字,令狐睛明的妖異魔眼中也蘊盪出一抹寒芒!
「那孩子……的確不錯,只可惜你還是不能如願,畢竟不光是你看上了那孩子,我現在已經在帶他走向魔門正途。你給予他的機緣不過是身外之物,可魔道精髓卻早已流淌進他的肉身法相,一個是面子一個是裡子,你覺得你怎麼跟貧僧比擬啊。」
「哼,行路自見清明!」
舊水老祖嘴上雖說硬氣,可很明顯已經處處被令狐睛明壓制。
令狐睛明笑著揮了揮手,身旁一片虛空瞬間崩塌陷落,顯現出另一方神秘空間的真實場景。
「你最好再好好瞧瞧這個,即便你真想要籠絡人心,也得好好花費心思多方培養。僅僅只籠絡鬼徹侍一個人是遠遠不夠的,畢竟那孩子的心思根本不全放在他自己身上,貧僧早已觀察到,在近些年那孩子的氣場變了,貧僧捕捉到了這層變化,也比你更遠把握住了這層變動氣機,好好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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