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覆滅與新生
覆血夜刀行第838章覆滅與新生可以看出,「曹泊安」寥寥一句好似已用盡氣力,在他體內澎湃奔騰的魔性不斷滋長,已經快要將他整個人生吞活剝。
與此同時,說完此話的曹泊安五官徹底轉變,臉上皺紋堆積長出茂密白須,一呼一吸之間變得蒼老龍鍾,也令張北魚的思念情愫達到了頂端。
「師父.……你果真沒死師父.……師父!」
向來孤高桀驁的張北魚此刻哭成了淚人,他根本不在乎逐漸肆虐的魔氣,也不在乎面前人隨時隨地的失控暴走,他只知道眼前的傢伙的確不是什麼曹泊安,而是他此生此世唯一的親人。
張太京!
劍宗現任宗主張太白的血親兄長張太京,劍宗千年來劍法最飄逸卓著的大劍客張太京!
恢復真身的張太京極不穩定,他艱難地抬起手掌,輕輕摩挲著張北魚的後腦簪發。
「北魚兒啊.……師父不在這段時間,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有的師父.……我把天下美食都替你嘗了個遍!」
「哈哈哈好啊……很好……自從龍虎山一戰後,我的五感就徹徹底底喪失了,咱是修道之人,摸不到婆娘倒還無礙,可嘴巴里食不知味,這就讓為師感到活著沒滋沒味了,你能替為師嘗遍天下美食,也不枉為師與你有這一世師徒情分了啊.……」
「師父你不要亂說,你肯定能打敗赤陽子前輩!現在有徒兒在此,即便舍了我這條命,也不會讓師父你再遭厄難!」
張北魚咬著小嘴說得異常堅定,可張太京卻緩緩搖頭,指了指某個方位。
「北魚兒啊,我和赤陽子之間未完的一戰只有我們,其餘人等不可隨意摻和此間事,若真的群起而攻之,不光有違我劍宗風骨,即便贏了也不會光彩,更不會讓我死得瞑目。太白苦心孤詣這麼多年,幫我布置了今日這場局,也是為了圓我今日之企望。倒是你現在還有一件事,為師需要你替我去辦好。」
「何事?」
張北魚咬著嘴唇,盯著張太京的老臉滿是淚花。
「你也能瞧出來,我奪舍了這位喚名曹泊安的修士肉身,說起來很是對不起他。現在我和他記憶混淆,也知曉了他出身何處。你幫我去告慰一下他的家眷,此生是我張太京愧對了他,切不可再讓他的家眷晚年不幸。」
「師父,你跟我走,我肯定能替你找到更合適的肉身,那樣的話你和曹長老都能活著!」
張北魚不傻,自然能聽出張太京的話中意思,可此時的張太京卻表情堅毅,根本沒有絲毫聽勸的念想。
「北魚兒啊,我已然害了一人,切不可再造無辜殺業。」
「哼,你豈止是害了一人!」
張太京言罷,遠方傳來赤陽子重重冷哼。
赤陽子此刻的確怒不可遏,他冷眼掃視安寧界內每一張臉,臉上波瀾起伏滿溢濃烈的怨毒。
「想當年你我大戰龍虎山,就因為我技高一籌勝你半式,你便懷恨在心記掛到了今日?」
「赤陽子,你還有臉說起當年!你一介道宗修士,為勝我竟不惜與魔宗為伍,當年那場鬥法的真相你敢說出來嗎!」
「真相?我跟你已經說過多少遍,那不是魔功,而是我北戎諦視之力!難不成說普天之下,只要出現紫黑真氣便是魔功作祟?張太京你也太以偏概全了!」
「強詞奪理!以往我還會被你的言語哄騙,可現在我已然入魔,難不成說我會分不清何謂魔氣?不過你再狡辯也無濟於事了,今日你我之間註定只能活一個,我要讓你償還這些年我遭受的全部厄難!」
張北魚聽著二人的對罵,心裏面七上八下又滿是迷惘。很顯然赤陽子當年在龍虎山借用了諦視黑蓮之力,而諦視黑蓮已被飛廉氏這位魔宗老祖共生修行,只不過這些事情張北魚和劍宗完全是不知悉的。
「厄難?你還有臉跟我說厄難?」
赤陽子聞言嗤之以鼻。
「多少年了.……你可知我被困在這鬼地方多少年了!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就為了一場輸了賴賬的鬥法,便恬不知恥將我秘密扣押在此處不見天日,瞧瞧你們劍宗的噁心做派,簡直是被千人罵萬人唾都不嫌多啊!」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這些,你又可知我這些年是怎麼過得!」
張太京聞言也勃然大怒,他緩緩抬起手掌,掌心因氣憤而不斷顫慄。
「赤陽子,你別以為我現在換了個身子,當年那些事就全部被抹去了!你的魔功從手掌侵入臟腑,進而將我的源爐徹底焚化侵蝕,若非有太白捨命替我奪舍重生,恐怕我早已形神俱滅道果不存!我在無邊黑暗裡受了那麼多罪,你被囚禁在此卻有吃有喝,相比之下誰更凄慘一探便知,只不過你這好日子……今日也算是過到頭了!」
張太京越說越顯得流暢,張北魚心裡清楚,那是他逐漸捨身成魔的體征,再過不久他還能否記得自己都難說了。
「師父,現在扼制魔性還來得及,劍宗六子已經死那麼多年了,前事根本就不重要,好好活著才重要!」
這話很明顯和張太京的意志相悖,張太京本想發火呵斥,可見說這話的人是寶貝徒兒,一時間惡毒言語全部積蓄於口,說出來也變成了繞指柔。
「唉……御守闐前輩,請幫我照顧好我這徒兒吧。」
「師父!」
張北魚沒想到張太京態度如此堅決,御守闐聞言緩緩點頭,也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他狗爪一揮凌空抓起張北魚,下一刻又呼喚塗山伯庸跟上,就這麼眨眼不見離開了安寧界!
「師父——」
遠空只剩下張北魚的呼聲,逐漸隨煙霧彌散,不曉得去向何方。
整片安寧界內只剩兩人,宿命相對,一南一北。
「張太京,攤上像你這麼執拗的迂腐傢伙,應該是我赤陽子八輩子倒了血霉了。」
赤陽子長嘆一聲,回身又瞧了瞧安化侍離去的方向。
「別再看了,不管是你的徒孫還是你自己,今日都不會活著離開,這些年我捨身喂魔,就是為了今日能與你再正面一戰,不管最終結果如何,最起碼這片天地間我真正戰鬥過,就不算徹頭徹尾的輸了一切!」
一語言罷,屬於曹泊安的最後一抹靈智徹底湮滅。
張太京的表情愈發凶厲,氣勢亦節節攀升風塵鼓盪,時間與空間亂流肆意禍亂迭起,這場屬於巨擘之間的蓋世一戰,亦在這種無法和解的絕境之下徹底展開!
相比戰意滔天的張太京,被迫迎戰的赤陽子倒有些心不在焉,他總是朝安化侍離去的方向瞥著,而恰恰也在此時,他的眼皮微微一收,隨後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機,屬於安化侍的渺小氣機!
按道理以赤陽子的神識修為,想要越過安寧界感知古魔地中垂的確有些吃力,需知安化侍此刻所在的古廟方位,距離安寧界已經不知千萬里,即便安化侍氣息強橫,在如此極遠距離外感知也會愈發困難,可眼下赤陽子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讓他昏花的老眼變得極為閃爍,整個人也挺直腰桿亢奮起來。
「是他,是他,絕對不會錯,好小子……好小子!哈哈哈哈哈好小子,果真是葉家的好兒郎啊!」
赤陽子哈哈大笑滿臉欣慰,下一刻好似也卸下了千斤重擔,青光一閃道劍出鞘,迎著張太京的方向橫臂橫劍大喝一聲。
「太京老兒,你要戰,那便戰!」
安寧界內,不再安寧。
光暗交錯,青黑交接。
而此刻的天下第一城中,某處私人宅邸內緩緩落下三道身影,正是帶著塗山伯庸和張北魚離開的御守闐。
「別高興得太早,等裡面打完了,你還得跟我回去。」
御守闐用狗爪輕拍兩下塗山伯庸,塗山伯庸倒是習以為常,不過憋了這麼久又得見天日,還是令他感覺暢快歡愉。倒是張北魚此刻面色凝重,眼角還帶著倉惶的淚花。他安靜地來到牆角蜷縮抱膝,絲毫沒有了往日的氣度風骨。
御守闐明白他的心思,當即狗嘴一咧也不多說什麼。這小院別緻清雅又古色古香,很顯然和喜好下棋的御守闐臭味相投。
御守闐也不擔憂二人跑了,就這麼大咧咧地走進伙房,堂堂一介妖王劍聖竟挽起袖口,刷鍋燒火開始淘米做飯,不過瞧他的樣子卻樂在其中,很顯然他時常這麼干,只不過看著一隻人立而起的大黃狗烹飪,怎麼瞧都感覺稀奇古怪不倫不類。
塗山伯庸自然是不會逃走的,因為他很清楚,他就算使出看家本事也絕對逃不掉,即便御守闐自始至終一劍未出,可很顯然塗山伯庸知曉他的厲害,因此也乖乖進了其中一間暖閣好好待著,根本不去做費力不討好的無用功。
半晌后,御守闐端著一碗噴香的鹹肉菜飯緩緩走出,臉上還掛著專屬於廚子的驕傲自滿。在廚藝這方面全天下貌似都是共通的,所有剛剛做好飯的廚師,都好似擁有全天下最飽滿的自信。
御守闐眼下就是這般,他仰著他那張胖胖的狗臉,咧著嘴巴肆意流露著自己的驕傲,那副老子做飯天下第一的神情,簡直比他鬥法下棋還要自信洋溢。不過說句實在話,他手裡的那碗鹹肉菜飯是真的飄香,的的確確也對得起他放浪的微笑。
下一刻,御守闐將菜飯端到張北魚面前。
「喏,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