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空境大圓滿
覆血夜刀行第839章空境大圓滿那碗鹹肉菜飯橫在張北魚面前，熱氣騰騰香氣飄飄。
不得不說御守闐很會做飯，每一顆飯粒都炒得色澤金黃，裡面應當是加了蜂蜜和黃酒，配上時蔬丁和切碎的排骨肉，滿滿一碗流香四溢，連鑽進暖閣內的塗山伯庸都被饞得往外亂瞟。
可就是這麼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飯，張北魚卻絲毫都不為所動。
這可完全不像他。
要知道以往的張北魚愛美食如命，為了一條品質上乘的北鱗游魚，不惜卧冰千里等候其肉質成熟。為了安靜品鑒桂花巷裡的一塊桂花糕，不惜將佔座的食客殺戮殆盡。按道理他不可能拒絕如此品相的一碗飯，可眼下他的的確確提不起一絲興緻，好似一個完全失去味覺沒有食慾的人。
御守闐也沒有堅持太久，見他不吃便將飯放在他面前地上，隨即眼神慈祥地盯著他的眸子，盯著他睫毛上掛墜的淚珠輕嘆口氣。
「北魚兒啊，我知道你疼惜你師父，可你師父囑託我照料你，你是不是也得給你太師公點面子？」
「師父是不是一定會死在裡面？」
張北魚沒有答話，只是眼神放空地盯著磚縫裡的螞蟻，獃獃的回問了一嘴。
御守闐聞言沉默半晌，隨後捋了捋狗嘴上的絨毛。
「生死幻滅自有定數，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這都是你師父自己選的。哪怕最終他真的死了，那也是他心滿意足的死得其所，你又何必這般執拗作踐自己？」
張北魚沒有回答，御守闐再次把飯端到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的心思，自從第一次龍虎山之弈后，張太京失去了五感味覺，從那之後便不再好好吃飯，我也知道你不是個貪吃的人，你答應過你師父，要替他嘗遍這世間的美食，可這天下如此之大，你還遠遠沒有將它吃遍，男子漢大丈夫流淚不丟人，可言而無信就不好了，嗯？」
此刻的御守闐一臉和藹，不過心思沉重的張北魚眼神渙散，萬念俱灰一點都聽不進去。
「我已經徹底失去過一次師父了，現在還要讓我再失去第二次，這世上只有師父一個真正疼我的人，他要是就這麼走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疼我念我的人了，我即便吃過全天下的美食，即便完成所謂的承諾，又該去找誰去炫耀討賞呢？」
這話說得凄風苦雨，反倒把御守闐搞得莫名傷感。
塗山伯庸此刻走出，來到御守闐身邊輕輕拉扯兩下。
「讓他自己靜靜吧，這不是三言兩語能緩釋的事。」
御守闐也明白此理，當即緩緩起身，卻將那碗飯放回到張北魚面前。
臨走前，御守闐回身又多說了一嘴。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向來都是聽你師父話的好孩子，別忘了你師父剛剛跟你是怎麼說的，你師父的確讓你嘗盡天下美食，可你師父也說過，他想讓你在餓肚子的時候，好好吃飯。」
一語言罷，御守闐和塗山伯庸消失不見。
庭院深深，深深又空曠。
張北魚像個被遺棄的小孩，蜷縮在牆角里哇哇大哭。
哭聲逐漸瀰漫整座庭院，誰能想象名震天下的青年劍俠張北魚，會有如此弱不禁風的怯懦一面。
鹹肉菜飯逐漸涼了，香味散在風裡，風塵變得飄香四溢，可甜美中卻蘊盪著悲痛欲絕的哭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白皙小手抓住了冰涼的碗沿。
下一刻，張北魚用手抓飯，依舊盯著磚縫裡那隻孤獨行路的螞蟻，眼神和螞蟻不斷搖晃的腦袋一樣倔強孤僻。
他開始將菜飯往嘴裡猛塞，狼吞虎咽卻大口咀嚼，一口接著一口，混著噼里啪啦的淚水往下吞咽，不曉得嘗到了什麼五味雜陳的滋味。
以往衣著乾淨的長袍，此刻滿是油污骯髒不堪，可張北魚依舊是不為所動，他只知道要將眼前這碗飯吃下去，吃得一乾二淨，吃得一粒不剩。
等到他吃完最後一粒米，他又伸出舌頭將碗【舔】乾淨，最後潦草地用袖口抹抹嘴巴，繼續抱著膝蓋盯著那隻螞蟻，每看一會又抬頭望望天空。
一望無際卻空曠寂寥的天空。
被劍聖以無上神通幻化出來的虛假天空。
如此虛假又如此真實，明明他心知肚明，可此時卻分辨不清楚了。
「師父，這碗飯好好吃。」
張北魚哭著喃喃，只不過每一滴淚都混進了飯，又化作苦水被他吞進了肚中，此刻眼角已經流不出淚，但還是有不斷抽噎的動作在不斷持續。
「我已經嘗到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了，師父。」
張北魚繼續喃喃。
「今後，我會好好吃飯……師父跟我說過……到什麼時候都要好好吃飯.……」
微風不皺。
時光旖旎。
沒人能體會張北魚的心境。
除了那隻正在頂著一粒大米艱難行路的螞蟻。
那米粒對它來說實在太過巨大，可它還是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米粒上帶著的油脂很滑，但螞蟻還是亢奮地不斷搖晃觸鬚。
畢竟和張北魚一樣，他們都有了不菲的收穫。 ……
花開兩朵，各表一頭。
此刻，古魔地古廟內，安化侍擎天撼地。
四周是繚繞不息的龐大天雷，血獄冥雷縱橫四野，紫黑魔氣與陰陽二氣盤旋繚繞，他龍行虎步緩緩收攏身形，再次幻化回人類的模樣，卻根本難以掩蓋自身澎湃洶湧的無上真元。
四周一片狼藉，不過由於有古廟鎮壓，並未造成大規模的損壞。長魚寧快步上前遞上一套衣衫，安化侍穿戴齊整，整個人也變得比之前更威嚴奧妙。
「徒兒恭喜師父魔功大成！」
長魚寧此刻笑得開懷，簡直比自己突破進階還要歡欣雀躍。
「還遠著呢阿寧，只不過是小有突破罷了，不過我已然心滿意足。」
安化侍此刻若說不興奮是不可能的，突破凡人四境后，每往前進階一步都難如登天，可眼下在此地潛修五十年，安化侍卻順利突破，目前已經跨過了空境中期，並一路高歌到了空境巔峰大圓滿。
僅差一步，他便可以登臨凝境巨擘之境，掌控時間大法則！
如此恐怖的修鍊速度，在同輩當中他早已遙遙領先，除了幾位被舊水老祖選中之人尚不明確外，其餘人等完完全全只能望其項背。
畢竟有些傢伙被卡在空境初期數百年都難以寸進，像左天衡那種垃圾貨色就更不必說。安化侍也清楚，之所以他能如此進階神速，完完全全是仰仗著魔宗銘文古篆的功勞。
這些年參悟銘文古篆，他已然明白了最本源魔宗的修行之道，自身紫黑魔氣也變得更為純粹，運轉法門也有了諸多新的突破。不過恰恰也是到了臨界點，他也清晰感受到了凝境巨擘的恐怖之處，時間大法則可不比空間大法則，其參悟難度更勝一籌無法捉摸，遠遠不是仰仗苦修就能明悟的東西，當然安化侍眼下也不算太發愁這些。
畢竟以安化侍目前的全部手段，早就可以實現越級斬殺，他預估目前自己凝境之下應當已是真無敵，只不過是否能夠從一位平平無奇的巨擘手中討到勝算，這點他心裡還絲毫沒底。
畢竟是否掌控時間大法則，這便是橫亘在他面前最大的天塹鴻溝！
只要時間大法則無法掌控應對，那麼安化侍對巨擘就不可能造成真正意義上的殺傷。
呼吸吐納幾個周天，安化侍徹底收攏最後一絲渡劫氣流入體。他整個人也丰神如玉更加威風凜然，蓋世高手的魔威已經展露崢嶸。
除此之外，安化侍還有一件不小的喜事，那便是長魚寧在這五十年裡也大有收穫。
這五十年來，安化侍除了自己勤修不綴外，還手把手教長魚寧修鍊鬼天書，長魚寧本來也不笨，天資聰穎一學就會，境界增長的速度簡直宛若喝水，僅用十年便破鋒入藏，隨後又用了不到30年便破藏入隱，正式成為大宗師擁有了千年壽元！
這種修鍊速度只能用妖孽來形容，安化侍本來自詡修鍊天才，可跟她相比簡直是相形見絀。不過隨之而來也暴露了一個很顯著的問題，那便是長魚寧在境界突破領悟方面得天獨厚，可在神通法則運用方面卻爛的一塌糊塗！
也即是說，長魚寧的修行進階根本不費力，貌似她根本就通曉一切境界內核般順風順水，安化侍從沒見過她突破時有過阻礙，天劫似乎都對她格外照顧從不下狠手，如此奇觀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安化侍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除此之外，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長魚寧的神通修行。安化侍在五十年裡不斷傳授，可長魚寧硬生生是一招半式都學不會，就連最基本的山蜘蛛鬼魄夜間化形都弄不出來，這可讓安化侍愁的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如此奇異的人兒，他的確也就見過長魚寧這一個奇葩。
突破簡單似喝水，結果卻啥都不會啥也學不出來，空有一身境界卻沒神通加持，五十年了除了學會了飛行外別無它物。
這要是傳出去了，他這個師父的老臉該往哪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