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風雪欲來

  三人始終無法得知皇帝確切病情,憂心忡忡。


  但沈幽篁如今是晟親王,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能抗衡?

  沈羽蘇本來打算將沈幽篁的行為在朝堂上宣布,誰知,宮中突然傳出風聲,說皇帝病勢沉重,貴妃、宣婕妤卻對皇帝不管不顧,數日來竟連一次探望也無;

  而監國的瑄王沈羽蘇卻趁機專權,事事獨斷專行,再無一封奏折送到乾元宮,國家大事皆被他暗中瞞下,架空了皇帝。


  這流言被傳得有模有樣,有鼻子有眼,就連宮中的小太監、小宮女等人都時不時地躲在角落裏悄悄議論著貴妃和瑄王令人齒寒的行徑。


  大臣之中,不乏腹誹者,甚至有臣子公然當著沈羽蘇之麵,稱讚沈幽篁對上孝悌、對下寬仁,暗諷沈羽蘇不忠不孝。


  羽蘇年幼單純,哪裏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些流言蜚語,這話很快便傳到了太後耳中。


  聽著座下宮女的稟報,太後不由皺起了眉頭,將茶盞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這麽說,隻有晟親王和蘇貴人、李婉嬪能出入乾元宮?這晟親王還真是孝順的很呐!”


  太後說著,從鳳椅上站起身來,一旁伺候的宮女忙將拐杖交到她手中。


  老人家握緊了金鳳拐杖,命令道:“來人,去乾元宮。”


  她倒要看看,沈幽篁敢不敢連她也攔下!

  片刻之後,太後就坐著鳳輦,帶著宮女,來到了乾元宮前,便見到許多禁軍士兵正在宮外值守。


  太後下了車輦,扶著宮女的手徑直走向宮門。


  去沒想到,守門的侍衛看見太後來了,不但不攔阻,反而急忙打開宮門,恭迎太後。


  太後沒有看這些人,便快步走向正殿,皇帝的寢宮。


  此刻,沈幽篁正在寢殿中,皇帝的龍床旁。


  他端著藥碗,捧到龍床前,用湯匙輕輕攪動,輕喚皇帝道:“父皇,是時候用藥了。”


  他麵上的神情十分恭敬,等宮女將病懨懨的皇帝扶了起來,半躺在靠枕上,他便坐在床邊。


  皇上聞到那碗藥苦澀的氣息,不由皺了皺眉:“這都是什麽藥,這麽多天也不見好……叫太醫換方子……”


  沈幽篁笑了笑,耐心地勸道:“太醫已換過方子,今日的藥沒有昨天的那麽苦,父皇一喝便知。而且太醫今日來把脈,說父皇隻需要再喝幾日藥,便能好轉,到時候兒臣陪父皇去禦花園散散步,父皇一定能很快痊愈的。”


  皇帝看著沈幽篁溫順仁孝的樣子,才點了點頭。


  見皇帝肯吃藥,沈幽篁便拿起湯匙,一勺一勺地將藥喂到了皇帝口中。


  才喂了幾口,皇上卻忽然撫著胸口,咳嗽起來,接著是一陣劇烈的猛咳,剛咽進去的苦澀藥液頓時吐了沈幽篁一身。


  沈幽篁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叫小太監重新呈上一碗藥,再一次耐心地喂皇帝喝下……


  珠簾外,太後正靜靜地站在那裏,凝視著沈幽篁的這一番作為。


  一切都像是發自內心,可是太後在這波譎雲詭的深宮多少年了,豈能不知道,眼前情景,是有人故意讓她看見的。


  這個四皇子,自幼就在皇後跟前養大,本以為是懦弱無能之輩,誰想,他竟是城府深沉的狼。


  如今南疆退軍,那當然是鳳家和沈淩絕的功勞,可是,功臣卻偏偏成了通敵之人,而且在回京的路上遭遇刺客伏擊,這絕對跟沈幽篁脫不了幹係。


  直到皇上喝完藥重新入睡,沈幽篁退出正殿,才像是突然發覺太後來了,急忙躬身行禮。


  “孫兒不知太後駕到,未曾到宮門迎接,請太後恕罪……”


  太後凝視了他片刻,才淡淡一笑,慈愛地扶起沈幽篁:“不必多禮了,皇帝病了這些天,晟親王衣不解帶地事疾,也辛苦了。”


  “這都是孫兒應該的,”沈幽篁望了一眼皇帝,悲傷地道,“隻是父皇這一病,皆因痛失愛子,先是廢太子造反,後是煜王夫婦通敵,父皇對他二人寄望甚高,如今哪裏受得了打擊,太醫們用盡辦法,父皇還是這個樣子……”


  太後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晟親王有這份孝心,定能感動天地。”


  “太後……”沈幽篁聽了,感動地落下淚來。


  太後雖明知沈幽篁的眼淚是做戲,卻不動聲色,歎道:“好在皇帝身邊還有你……你是個孝順的,好生照顧著皇帝,等他病愈,你便是頭功,必定再行加封。”


  沈幽篁內心一陣狂喜:再行加封!他已經是晟親王了,還要怎麽加封?


  難道,太後這是在暗示要立他為太子?

  肯定沒錯,如今還能有誰跟他抗衡?

  沈羽蘇空有監國之名,實際上卻不懂得籠絡大臣,至今不過是一個空架子。


  最近很多朝臣感知風向,已紛紛向沈幽篁投誠,還有誰能阻攔他稱帝?

  沈幽篁一陣激動,神情卻惶恐不安,急忙躬身道:“謝太後娘娘厚愛,這隻不過是孫兒分內之事,豈敢邀功?如今兄長和二哥都已不在了,兒臣任重道遠,一定照顧好父皇,讓父皇盡快康複,請太後安心。”


  說著,他還紅了眼睛,似乎真的在為太子和煜王而傷心。


  太後點了點頭:“嗯,哀家放心。趁皇上睡了,你也快去休息一會兒吧。”


  “孫兒恭送太後。”沈幽篁連忙扶住太後,將她送出正殿。


  太後在宮女攙扶下走下丹墀,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有了“太子之位”的誘惑,想必沈幽篁短時間內不會甘冒風險篡位,起碼皇帝性命無憂。


  可是,一想到生死未卜的沈淩絕夫婦,太後還是痛得捂住了心口,站在台階下,半晌難邁出一步。


  她回望乾元宮正殿,隻見眼前的建築高大宏偉,但那門洞裏的幽暗卻似如怪獸的巨口要將人吞噬。


  突然,身後甲胄聲響,禦前侍衛司空靖已巡查完畢,走了過來,單膝跪地請安:“末將司空靖,參見太後娘娘。”


  太後看見了司空靖,心頭那股壓抑才散去,站直了身子,叫他平身。


  司空靖出身武將世家,一向性情剛正,思維機敏,深得皇帝信任,看來沈幽篁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麽由頭將司空靖支開。


  有司空靖在此,太後也更放心了些。


  她看著乾元殿,似乎無意地道:“這天兒啊,陰沉沉的,接下來這場雪,怕是會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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